代替流不出的淚水,鮮血順著額角滾落,濡濕了眼睛。  “……真是,對不起啊、大將。”  藥研安靜地說。  “我們是……八百萬神明的、末流。……”  五虎退近乎無聲地,接上了兄弟未說完的另一句話。  “而且,隻知道斬殺……”短刀靜靜說道。  “如果能夠,祈福的話。”  如果能夠,祈福的話——  一定會為你降下福祉的啊,太宰。  太不公平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說什麽“已經幸福”了之類的胡話,————這不是彌天大謊嗎?!!!  真正的幸福,才不是“讓別人幸福”就好了啊!!!  “……”  短刀們默契地鬆開了緊握刀柄的手。他們珍愛地最後摸了摸自己的本體刀劍,順著一寸寸碎裂的刀刃撫摸到韉身,最後歸刀入鞘。  已經重傷的兩把短刀,站立在時空的間隙裏。  他們放棄了尋找降落世界的錨點,隻安靜而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神明是真實存在的。  那麽——  稍微聽一聽,神明的願望吧!  求求了。拜托了。任何一位、能夠祈福的神明都好!  就讓那條從未真正存在過的“緣線”。  讓那條幾乎快要完全消失的“緣線”。  重新係緊吧——————!!!  就在這時,短刀們聽見了:  “藥研藤四郎、五虎退。來我身邊。”  呼喚他們名字的、聲音。第211章 39  lupin酒吧。  耐穿的皮鞋、淺色的長褲、沙色的風衣。  站在樓梯上的人,那個薑紅色頭發而下頜上微帶胡茬的男人——  果然是織田作之助。  他行動時動作輕便矯健,並不比貓爪按在地麵上所發出的聲音更大;他環顧酒吧時神色間帶著細微的、常人無法判斷出來的機敏,那是唯獨隻有曾身處於黑暗世界、哪怕沐浴在陽光之下也深入骨髓的某種習慣。這習慣令織田作之助有所準備地前往一場與黑手黨之間的會麵,也令他……  隱藏在沙色風衣之下,原本並不起眼的腋下槍套裏。  現在,正空空如也。  但是不知為何,織田作之助微微愣了一下。  可以說這個表情細微極了,如同白紙上飄落一片細碎的紙屑,換做別人、就算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也很難辨別,估計國木田獨步又要頭痛起來,說些什麽“你倒是生氣啊、快去給我拒絕那些抓著你聊天的老頭老太太啊”之類的話——而織田作之助又要茫茫然地回以“我已經生氣了”等等既天然又莫名槽多無口的台詞。  可這個微小的表情變化被人一眼捕捉到了。獨自坐在吧台最裏側、黑衣紅圍巾的年輕男人顫了顫眼睫,原先低垂著的視線向上移,不再盯著織田作之助的雙手看。他臉上的微笑動搖了一瞬,像石子擊落水麵濺起的那圈漣漪,織田作之助莫名聯想到碎裂成塊狀的滑稽麵具——不久前咲樂曾打碎了一個,哭得傷心;可這個男人早已不會哭泣了。陌生的黑衣男人隻是說:  “不坐下嗎,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便把手裏的雙槍收起來。  他沒有全部解除武裝,終究還是留了一把,放在吧台上。  隨著冰冷機械與木質櫃台的碰撞聲,織田作之助也落座了。  他沒有坐在與黑衣男人相鄰的位置。他隔了兩三個座位,坐在靠近樓梯的地方。  ——適合隨時撤離的地方。  “……”  輕柔的、綿長的、縈繞在空中的爵士樂女聲。  輕柔的、綿長的、縈繞在空中的某種看不見的苦痛。  歌唱著離別的低啞歌聲中,男人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隻鳶瞳、那隻曾被什麽人解開繃帶的右眼,像是要確認什麽一樣向右側看去。  他以為自己看見身側有人一同舉起杯來,打磨圓潤的冰球在杯中上下浮動,琥珀色的酒液映在燈光下微微泛著光——“幹杯”;一眨眼之後他又看見一張三人的合照,再一眨眼他便又看到合照邊放著一隻蘋果,一把雕花小刀狠狠插在蘋果深處,黏糊糊的汁液順著刀鋒往下流淌;又一眨眼所有斑駁的幻象盡數消失不見,黑衣紅圍巾的男人隻看見右側空蕩蕩的桌麵——與一把對準了自己的手槍。  他停頓了片刻之後才像是吞著刀片一樣呼吸起來。這個男人又堅強地黏起他的假麵,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假惺惺地笑著:“…………”  這幅麵容堪稱完美無缺,唯獨說話時男人啞了嗓子,有一瞬竟然張口無言。  那還能做什麽呢?  那還能做什麽呢?  那、不如,喝杯酒吧。  黑衣紅圍巾的男人站起了身。不知為何他站起來的同時稍微有些踉蹌,左手下意識在吧台上一按,差點打翻了酒杯。不過男人並不關心他自己的情況,熟練地忽略了左肩上毫無道理而突如其來的激痛,臉上掛著勉強算是有的淺笑:  “想喝點什麽?”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開口說,“‘螺絲起子’,不要苦酒。”  男人就像是對自己笑了一下般,回答說,“……我知道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男人走去了吧台後麵。他這一次調酒的時候已經沒有那麽多生疏的動作,沒有多做猶豫就在酒架上選好了伏特加和琴酒,放冰塊,倒檸檬汁,伸入攪拌棒。他微微垂頭攪拌酒液的時候神情專注極了,好像整個世界都濃縮在這樣一杯酒裏。這杯酒很快調好了。金橙色的酒液,甘醇酒香伴隨著酸甜的果味,溢散在空氣裏,與這間名為lupin的酒吧輕而易舉融合為一體。男人最後把一片新鮮的香橙插在杯口,端給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沒有去接。“放在這裏就好,”他想了一下:“謝謝。”  男人沒有對織田作之助的警惕保持以什麽負麵情緒,隻依然維持著他那副若有若無的笑臉,依言把酒杯放在織田作之助手邊,轉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這個動作裏詭異的透出些乖順的意味,又像是拚命遮住眼睛捂住耳朵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愚笨小孩。織田作之助沉默地側頭看了陌生男人一眼,終究還是沒去品嚐美酒,更沒有伸手去觸摸酒杯。  “……”  爵士樂。女聲。“ごきげんよう”。什麽,“下次見”、“祝你身體健康”?男人漫不經心地想著,思緒漂浮在空中如一團棉絮,又似醒不過來的混沌。他奇妙地感到大腦像是浸泡在酒液裏,他突然之間既不恐懼,也不膽怯了,唯獨感到一陣“終於到來”的輕鬆。——換一個詞吧。他聽著音樂,發著呆,終於聽到一聲“addio”。這個才差不多。“addio”。他在心底重複著歌聲中的意大利語詞匯。addio,addio、……addio。“永別了”。  年輕的男人好像下定了決心,又好像終於放棄了什麽,有一瞬間仿佛有什麽如同膨脹怪物般的重擔從他肩上移走了。自片刻前織田作之助到達lupin以來,他第一次不帶任何勉強意味的笑了笑。  這個神情帶上一絲稚氣,點亮了這張雋秀好看卻過於蒼白的麵龐。男人連眼睛都笑得彎起來了。  “織田作,我有件很有意思的事,要聽嗎?”  男人語調輕快地問道。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出其不意地反問道,“‘織田作’,”他問,“這是在喊我嗎?”  “對。”年輕男人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沒有被那樣叫過嗎?”  “……”織田作之助側頭望著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男人就好像明白了什麽一樣,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最後不知道為什麽,低聲喃喃著說了一句“謝謝”。  接著他又以不合常理的亢奮情緒,說:“織田作,聽我說——前段時間我處理了一個啞彈哦!”  情緒帶動血液流動,給男人麵頰顴骨上染起一抹緋紅,令他看起來精神奕奕、宛如少年。  “多年夙願一朝實現,我當時下意識就抱著啞彈跳起來了哦!就覺得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想和你分享。”*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用雙手在空氣裏比劃了一個圈,以示“是一個型號很大的啞彈哦”。  這個動作既率性又稚氣,令旁觀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找回第一眼所見時對其“深不可測”的初印象,唯獨早已埋葬在舊日時光中的某個少年重新浮上河麵,睜眼看見日落。  “是嗎。”織田作之助說。  年輕男人並不在意對方的寡言,反而從來客專注的視線裏獲得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快樂得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還有一件事。想要給你嚐嚐的硬豆腐,那個已經改良完成了。無論是味道還是硬度都提高了三成!讓部下試著嚐了嚐味道,都崩到牙齒了哦!你吃的時候也注意點比較好!”*  “這麽硬嗎,”織田作之助問,“那樣的話,要怎麽吃才好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麽說著的年輕男人笑了。似乎發自內心很高興。*  “還有一件事,”他滿麵笑容地接著往下說,“恭喜你哦,織田作。恭喜你獲得了——”  “——小說新人賞?”織田作之助接住了這句話,平靜地說,“比起那個,下次把硬豆腐帶來給我嚐嚐吧。”  “——、————。”  毫不誇張地說,男人臉上的表情,像是整張臉被按進石膏裏一樣,凝固住了。  “什麽、那句話,”他有點結巴地說,“啊我明白了,哈哈、那個,開玩笑的話……”說這句話的時候男人下意識用左手攥緊了垂到膝上的紅圍巾,轉瞬間又如同被火焰燎到般將它丟開。  織田作之助沒有錯過這個細節。  但是,那雙屬於前任殺手、屬於父親、屬於武裝偵探社社員的眼睛,依然認真地注視著黑衣紅圍巾的男人。  “不是開玩笑。”  織田作之助說。  “說過的吧?‘我會記得’。”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眼睜睜看著已近冷卻的餘灰裏顫巍巍點亮一星螢火,它過於微小又這樣脆弱,讓他錯覺自己隻需輕輕吹上一口氣就能夠熄滅它。  但是——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我站在lupin門口的時候,突然多了一份完全不一樣的記憶。就好像神明的惡作劇一樣。”  織田作之助說。  他迎著那道目光,深深凝視著未被繃帶遮掩的鳶瞳,望進不自覺燃起希冀的鳶瞳的眼底。  “我總得問清楚才行,你到底要安排芥川做什麽?”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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