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瑞睜大了眼睛,她看見那個由線條勾勒出來的男人突然模糊,然後消失,整幅圖就像是被誰用橡皮用力地抹去,但他的聲音還是依舊清晰地傳遞了出來,像是在歎息,但更多的是狂熱,【因為你是人類複興的開端!】


    第19章


    “誒?瑞……什麽?”


    艾瑞瑞的聲音太過小聲,導致連身邊最近的莫麗雅都沒怎麽聽清。但是此時此刻艾瑞瑞還沉浸在自我世界的震驚之中,腦海中那副潦草的場景圖現在已經被全部抹去,唯有那句話深深銘刻在內心深處。


    【瑞艾沃爾,你是人類複興的開始。】


    人類複興的開始……


    就像是有誰硬生生將這句話刻入腦海似的,就像是用烙鐵一個字一個字地拓印在了艾瑞瑞的大腦中。她並不記得任何前因後果,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隻覺得這很重要,是絕對不能忘記的事情。


    “嗒嗒?”


    “她好奇怪啊,明明莫裏奇斯的名字開頭的第一個音都應該是莫才對。”


    “對啊對啊,她的頭發顏色是白色的誒,我從來沒有見過白色頭發的莫裏奇斯。”


    “那雙淺金色的眼睛真好看,比莫瑟瑟的橙黃色漂亮多了。”


    “切……”


    莫麗雅半天都沒等到艾瑞瑞的回答,下麵的莫裏奇斯小崽崽們已經開始躁動,他們一個個都是坐不住的主兒,剛才能夠安安靜靜地坐著半天已然是不容易。此刻所有的目光都毫不掩飾地落到了艾瑞瑞的身上。


    她稀有,甚至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發色眸色成為了全場的焦點。教室中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好多坐不住的莫裏奇斯崽崽們都開始圍攏過來,有的因為小小的爭執還幹上了架。


    以為艾瑞瑞是被這樣的場麵嚇壞了的莫麗雅立刻一掌拍在桌子上,隻見那銀灰色精致的合金課桌上瞬間以她的手心為原點,向四周宛如蜘蛛網一般地龜裂開來。嘈雜的教室終於安靜了一秒、早有經驗的莫裏奇斯崽崽們都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莫麗雅繃住嚴肅的表情,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她低下頭憐愛地看著艾瑞瑞,在接到這隻崽崽時就被交代說她有嚴重的心理障礙。


    剛剛怕是被嚇壞了。


    “嗒嗒,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老師剛才沒聽清。”


    這樣溫柔的語調簡直快讓教室裏崽子們驚掉了下巴,因為莫裏奇斯一向精力旺盛,打架鬥毆乃是莫家常事,因此,哪怕幼崽再怎麽精貴,來教導的老師有時候在管教幼崽時也會異常嚴格凶狠的——不然管不住。


    此刻,艾瑞瑞終於回過神來,她下意識摸了摸異常迅速的心跳,那一下又一下宛如擂鼓一般的聲響在腦海中異常,她抿了抿唇,卻沒有說出那個必須銘記的名字,“艾瑞瑞。”


    但是這樣的回答也足夠讓莫裏奇斯們驚訝了,因為所有的莫裏奇斯的名字都是以莫為首發音的,從未有過例外,這就像是人類的姓氏一樣重要,這個音是莫裏奇斯身份的認證。莫麗雅驚訝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她揉了揉艾瑞瑞的發頂,“是莫艾瑞瑞,對嗎?”


    “誒?”


    艾瑞瑞剛想反駁,卻被她堵住了話。


    “身為莫裏奇斯,一定要記得名字的首發音的,嗒嗒下次不要忘了。”


    “……嗯。”


    艾瑞瑞張了張嘴,但是所有的話到了嘴邊都被咽了下去,最後隻能低低地應下了一個字。艾瑞瑞坐到了教室後麵最角落的位置上,那裏有個窗戶,能看見外麵。


    大概是因為艾瑞瑞第一次融入集體,外貌上又有些特殊,莫麗雅特地選了一個不那麽顯眼的位置。


    艾瑞瑞沒有聽課,她趴在桌子上,眼神有些空洞。剛才突然浮現的畫麵讓她尤其在意,特別是那個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名字,還有被要求必須銘記的那句話。


    【瑞艾沃爾……】


    艾瑞瑞回憶著心中每一個下意識的自我認知,她好像真的忘記了什麽,就像是所有的記憶被突然清空一樣,勉強能夠在特定情況下想起來的也隻是些潦草如速寫的畫麵。


    不像是回憶,更像是在看某人隨手勾勒出的畫。


    艾瑞瑞下意識摸了摸耳後,指尖卻隻有一片柔軟細膩的觸感。對了,當時做體檢的時候,那個醫師特意將亞倫給的翻譯器給取下來了,艾瑞瑞至今都很驚訝,她從未學過任何語言。


    但是卻能毫無障礙地聽懂蟲族,人類以及莫裏奇斯的話,甚至連自己的發音也格外純正,正因為這樣的原因,即便沒有經過基因檢測,那些莫裏奇斯也從未懷疑過她的身份。


    莫裏奇斯的語言很複雜晦澀,除了他們自己和星際中少有幾個出色的語言學家,沒有誰能夠發出如此純正的口音。


    “人類複興的開端……”


    艾瑞瑞低聲喃喃著,空白的大腦沒有一絲線索,甚至連什麽時候下課了都不知道。突然,她的眼神一淩,隨意放在桌麵的左手突然抬起,精準的抓住了一隻肉肉的小爪子。手心傳來的觸感讓她心底一顫。


    那隻小爪子奮力掙紮了半天,整隻手卻依舊紋絲不動地被控製在艾瑞瑞的手心裏。莫瑟瑟看著小夥伴驚歎和不可思議的眼神,生生漲紅了臉,一張包子臉生生鼓起來。


    他凶凶皺起眉,齜起小小的虎牙,一副小奶貓炸了毛的模樣“你,你鬆手!”


    “……”


    莫瑟瑟沒有想到這隻看起來如此瘦小的崽崽力氣竟然如此之大,甚至連班級裏最強壯的自己都掙脫不開。小家夥正繃著一張奶凶奶凶的臉,腦子裏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蹦出了一籮筐。


    可誰都沒想到下一秒,艾瑞瑞就毫無征兆地鬆了手。


    莫瑟瑟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盯著自己被捏紅了的小爪子,還沒反應過來。銀發蟲崽懶洋洋地從桌上抬起頭,單手撐著下顎,淺金色的豎瞳漂亮的就像清晨第一縷初陽。


    “有事?”


    “……”


    空氣在這一刻靜默,莫瑟瑟愣愣地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著她。從來隻對武力感興趣的莫瑟瑟,第一次從另一隻“莫裏奇斯崽崽”身上感受到了美。


    那雙眼睛,確實比自己的好要看得多。


    “她好強,莫瑟瑟都打不過她。”


    “那隻新來的崽崽長得好特別,她的頭發好像我麻麻之前買的項鏈。”


    “胡說,莫艾瑞瑞的頭發才沒有項鏈那麽粗。”


    “傻莫,我說的是顏色!顏色!”


    “……”


    【不要下重手!】


    【放心,他們太弱了我完全沒興趣。】


    銀發蟲崽半天沒得到回應,她懶懶地掃過一眼周圍的小崽崽,失望地收回了視線,再次趴在桌上,王蟲蟲閉上了眼,比起和弱的一無是處的莫裏奇斯幼崽幹架,她還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你知道我們的名字?】


    【我們?】


    【傳承記憶有部分缺失,原來在你那裏啊。】


    【……】


    【你剛剛說了兩個名字,那另一個肯定就是我的了。】【誒?】


    艾瑞瑞有些懵,什麽傳承記憶她完全不知道。——等等,她剛剛說了兩個名字,也就是說另一個名字是……


    【瑞艾沃爾。哈——我的比你的好聽,還比你長。】【不行。】


    艾瑞瑞果斷地直接拒絕,她下意識覺得這個名字很重要。兩人還未爭出個所以然,銀發蟲崽突然睜開眼,她看著站在眼前的莫瑟瑟,麵無表情地挑眉。這隻莫裏奇斯的小崽崽嚴肅著一張包子臉,伸出了一隻爪子,“莫艾瑞瑞,我要向你挑戰。”


    “……”


    【下手輕輕輕……輕輕點。】


    知道王蟲蟲力量有多麽恐怖的艾瑞瑞恨不得說上一百個輕,【挑戰蟲族的王,有意思。】


    聽到這樣的回答,艾瑞瑞簡直心裏一涼,但是現在身體的控製權並不在她的手裏,就算她能夠奪回來,暴露蟲甲的可能性也太大了。


    【別別別,那樣弱小的生物,沒有資格跟強大的王動手!】這彩虹屁聽著舒服極了,銀發蟲崽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了幾分,她倨傲地微微揚起小下巴,撇過臉,隨意揮揮手,“我拒絕,你太弱了。”


    這樣的動作和囂張的態度在小崽崽們的眼裏簡直帥爆了。一雙雙圓圓的眼睛裏麵幾乎都亮起了小星星。艾瑞瑞終於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感覺仿佛自己找對了一點和對方相處的方法。


    【以後要叫我瑞艾沃爾。】


    似乎是終於得到了一個新名字,王蟲蟲簡直迫不及待地想讓艾瑞瑞叫著聽聽,想來想去,也隻有艾瑞瑞有那個資格對她直呼其名。因為,其他所有生物都得尊稱一聲——王。


    瑞艾沃爾,艾瑞瑞,一聽就是兩個關係極度親密的蟲蟲。


    【那個,要不我們換一個?】


    【???不換!】


    王蟲蟲覺得肯定是艾瑞瑞想要這個長一點的名字,她才不會換呢,【我比你強,就應該要長一點的那個。】


    似乎是察覺了艾瑞瑞還會再次拒絕,銀發蟲崽突然又轉過頭來,看著眼前漲紅了臉的莫瑟瑟,淺金色的豎瞳有些發紅,她歪著腦袋笑了笑,說“如果你一定要打的話……”


    “會死的哦~”


    【!】


    【別!別!給你,名字給你,瑞艾沃爾!】


    艾瑞瑞自然知道王蟲蟲打得什麽主意,但是這樣的威脅她完全沒有任何辦法。這樣的妥協自然在兩者的意料之中,王蟲蟲聽見自己的名字,整隻蟲都舒服了,比吃了稀有金屬還開心。


    銀發蟲崽下意識捏了捏小爪子,頭一次開始有意識地控製自己的力量。她想,不能殺了他,不然艾瑞瑞會不高興。


    第20章


    莫瑟瑟是整個班級裏麵身體素質最強的莫裏奇斯崽崽,基本上也被列為了埃爾維未來戰士候選人的名單。正因如此,王蟲蟲如此輕鬆地控製了他的動作才會引起周圍人如此驚詫。


    王蟲蟲此刻有些興奮,她一直都知道每一個智慧生物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名字,比如奧利克文,比如海蓮娜,所有蟲族都尊稱她為——王。但是那隻是一個稱號,蟲族世代都會產生王蟲。


    每一隻王蟲的尊稱都是一樣的。


    王——是稱號,不是名字,不是一個智慧生命體獨一無二的符號。王蟲蟲懂得這其中的不同,但是即便擁有了王蟲的傳承記憶,她仍舊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有生物都會渴望自己沒有的東西,包括王也如此。


    但是,就在剛才,王蟲蟲突然發現,和她一體共生的艾瑞瑞擁有自己的名字,她甚至完全沒有思考就知道。沒有任何懷疑,王蟲蟲知道,那兩個名字不是隨口胡說,也不是自己隨意摘取的。


    是贈與,或者說是帶有使命的賦予。


    【原來缺失的傳承記憶在她那裏。】


    王蟲蟲在此刻肯定了,甚至是第一次在除了殺戮以外的地方獲得了愉悅感和滿足感。


    【瑞艾沃爾……】


    ——這就是她的名字。王蟲蟲不知道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比起艾瑞瑞那樣宛如幼崽昵稱的名字,她更喜歡這個。


    不過讓王蟲蟲費解的是,它念起來不像是蟲族的語言和發音,蟲族因為發聲器官的特殊,語言更加晦澀奇怪。王蟲蟲咀嚼著這個名字,陌生的發音在舌尖纏繞縈回,更像是……


    【輕一點!】


    王蟲蟲的思緒被艾瑞瑞突然扯回來,她不耐煩地揉了揉自己銀色的短發,【知道啦!】


    如果不是艾瑞瑞非要跟著那個人類來到埃爾維,王蟲蟲才沒興趣待在這個地方,而且這個地方完全滿足不了王蟲幼生期所需要的大量稀有金屬,她現在懷疑自己已經嚴重營養不良了。


    哪怕眼前的銀發幼崽比意料中的強大太多,莫瑟瑟依舊沒有任何退縮的心理,小崽崽捏了捏爪子,他會成為真正的莫裏奇斯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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