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死了嗎?”  這樣還差不多。  新海空配合地把自己的雙手倒扣在身後,給老大哥攥著。一邊保持著被脅迫的姿態,一邊語氣隨意地開口問道:  “你下車的時候,確定看到他們跟上來了?”  “跟的死死的,一百米。”  琴酒強忍住怒氣,咬牙切齒地開口道。  新海空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遍正前方的工廠,那熟悉的大門此時正朝他敞開著。  “拿膝蓋抵著我的腳,待會兒進去的時候,最好直接把我推倒在地上。”  琴酒下意識掃了一眼眼前工廠裏,粗糙而堅硬的水泥地。那上麵還積攢著厚重的灰塵。  “你又不怕疼了?”  “借位懂嗎?假摔知道嗎?”  ·  身材清瘦的黑發青年,被身後壯碩的男人狠狠地推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不自覺發出了一聲有些壓抑的驚呼。  滿地的灰塵被劇烈的撞擊衝得到處亂飛,在工廠狹小大門所露出的細碎光線映照下,顯得淩亂而荒謬。  諸伏景光的心被猛地揪住,他壓抑著自己想要立刻衝上去的心情,先環顧了一遍四周。這是一個很空曠的工廠,乍一看沒有半點人煙。  唯一有動靜的,就是剛剛挾持著新海空走進去的琴酒。  其實……如果隻有琴酒一個人的話,他用自己去交換後輩,後輩或許能夠逃出去。  他一點點靠近那個工廠,隔著很遠一段距離就隱隱約約聽到了裏麵傳來一陣對話的聲音——  “剛剛在車上說的,你都考慮好了沒有?朗姆能夠給出的,就是最好的條件。”  這應該是琴酒的聲音,語氣似乎壓抑著濃濃的不耐煩,仿佛下一秒就要舉槍射擊。  可是什麽叫做,朗姆能夠給出的條件?朗姆和琴酒不是對立的嗎?難道他們在假裝對立?  緊接著,是一段極其慌亂的男音。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也不想要加入你所說的什麽組織。而且我已經重複了無數遍,我不認識什麽叫蘇格蘭的人。你放過我吧,我隻是出門買個菜而已。”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不要!”  !  糟了。  諸伏景光舉著槍,大步上前,一腳踢開了工廠的半掩著的鐵門。  “砰——”第118章 落入陷阱的蘇格蘭完  在諸伏景光踢開工廠鐵門的那一瞬間,工廠的內部傳出一聲槍響,兩種聲響巧合般地交疊在一起。  光線透過半敞開的工廠鐵門灑落進去,刺破濃霧般的黑暗,映亮了暗處中的工廠。  剛剛那一聲槍響,仿佛驚雷一般震響在諸伏景光的腦海當中,他端著槍,和站在他正對麵的銀發男人四目相對,腦海中各種紛亂的思緒交雜在一起,盤根錯節,無法捋清。  直到他的視線慢慢下移,看到背對著他倒在地上、安然無恙的後輩之後,才後知後覺地鬆了口氣。後輩的身上沒有半點血跡,也沒有任何受傷的地方。剛剛那一槍應該是打在了地上。  “蘇格蘭?”琴酒舉著槍,露出了一個誇張的笑容,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槍口始終對準倒在地上的新海空,語氣凶惡的開口道:“像你這樣背叛了組織的臭老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果然,琴酒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對於這一點,諸伏景光倒是沒有任何懷疑。按照琴酒的腦子早就該猜出是他的身上有問題了,更不要說現在警視廳公安部裏還有臥底在傳遞消息。他是臥底這一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既然如此,直接承認也沒什麽關係。  “我確實是臥底。”他盡可能小心翼翼地措辭,希望沒有惹怒到琴酒,使對方直接開槍。  “但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他隻是湊巧住在那棟公寓而已。”  “無辜?如果他真的無辜,為什麽會假扮成你的樣子,從那棟公寓裏出來。”  “那是因為——”  “我不想知道原因,我隻看得到結果。他為了掩護你假扮成你的模樣,而你為了救他再次出現在這裏。這不就是最好的佐證嗎?”琴酒冷笑一聲。  ……  “是!他是想要救我,但他隻不過是同情心作祟、外加上少年人自以為是的正義,憑借著一腔熱血、絲毫不正視自己的能力,就盲目的往前衝而已。他和警視廳沒有半點幹係,我和他在今天晚上之前也從來沒有見過。”  諸伏景光捏著槍的手微微顫抖,但他還是竭盡全力將槍口對準正前方的琴酒。他天藍色的眼睛沒有半點偏移,緊緊地盯著他身前麵色凶惡的銀發男人,沒有分給躺在地上的新海空一絲眼神。  “臥底進入組織的人是我,想要泄露情報的人也是我,如果你想要動手報複,朝我來就可以了。那個孩子甚至才大學畢業,他對警視廳的事情一竅不通。你不可能從他口中詢問到任何關於警視廳的情報。”  現在,他的槍對著琴酒,琴酒的槍對著新海空。  如果琴酒真的執意要殺死後輩的話,就要冒著被他殺死的風險。琴酒跟後輩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也沒有利益牽扯,犯不著為了殺死一個普通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要麽,放了他,我束手就擒。”  諸伏景光動作幹脆利落地拉開保險栓,眼神冷厲地看向正前方的琴酒。  “要麽,我們同歸於盡。”  ·  降穀零驅車飛快地行駛在路麵上。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棟公寓樓門口的那條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單行道,沒有任何分岔路。  如果琴酒真的帶著景光離開了那棟公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行駛在那道單行道上。如果他能夠從旁邊的道路上反超,或許有可能追上甚至截停他們的車子。隻可惜他現在本身就距離那棟公寓樓有一定的距離,不一定能夠追得上。  但如果是直接從那棟公寓出發的公安,或許有機會……降穀零敲了敲耳麥,低聲吩咐道:“你們現在立刻駕車往前追。”  “這……能追得上嗎?那輛車都已經開出去那麽久了。”  “馬上追!”  “是、是的。”  降穀零的手按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了幾下,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再安排幾個人去交通部,查一下從米花廳第三街區第一大道出發,沿路所有的監控。”  組織在交通部也有臥底,如果這件事情被琴酒知道的話,他很有可能聯想到……  想到這裏,降穀零忍不住又叮囑了一句。  “記得找一個合理的理由,把整個米花町的監控全部拿走,不要打草驚蛇。”  ·  寂靜的廠房裏忽然爆發出一聲冷笑。  “讓我來猜一下,你那愚蠢的大腦裏都塞著怎樣的想法。”  琴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你該不會以為,靠著你手裏那杆槍,就真的能夠威脅到我吧?”  “又或者說,直到現在為止,你都沒有發現那個家夥身上的異樣嗎?”  ?  “什麽……?”  什麽異樣?  諸伏景光的注意力,被琴酒的話猛地吸引過去,他忍不住低下頭瞥了一眼新海空。  後輩依舊背對著他,躺在冰冷而堅硬的地上,單薄的身軀伴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潔白的襯衣上除了沾染了些許灰塵以外,沒有半點血跡,看上去沒有受過一點傷。  “新海空,二十二歲。東京大學法學部畢業。目前成功通過了國家公務員i類考試,正在警校接受幹部培訓。我說的沒錯吧?”  琴酒有一點點報出新海空的個人信息,有的內容甚至連諸伏景光都沒有那麽清楚。  什麽意思啊?不過才短短二十分鍾的時間,琴酒就已經把後輩的信息調查的那麽清楚了嗎?開什麽玩笑啊!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很簡單,是他自己告訴我的。”  !  怎麽可能啊?精神狀態正常的後輩,怎麽可能這樣輕易地、把自己的個人信息泄露給眼前這個麵色不善的人。  是琴酒對他做了什麽嗎,就在那短短二十分鍾的車程裏。  難怪琴酒這一次會開得這麽慢,如此輕易的被一個出租車司機給追上。  眼下他和琴酒正處在僵持之中,他也不能直接拋下手中的槍,去查看後輩的情況。後輩從他進來為止,就一直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該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兒吧?  “新海?”  隻有當他喊出聲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已經因為過度的緊張和戰栗變得極其沙啞,連吐字也變得模糊不清。  聽到他的聲音,後輩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要重新爬起來,但卻沒有成功。  倒在地上的黑發青年艱難地翻過身,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諸伏景光。他的嘴唇翕合,聲音低到微不可聞。“跑。不要管我。”  他的身上確實沒有半點傷口,可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萎靡到了一種不正常的程度。即便他再如何害怕,也不應該到這種程度。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諸伏景光憤恨地看向琴酒。  “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實驗體。”琴酒的聲音不自然地停頓了半刻,隨後又接著說道:“我在他的身上試驗了組織新研發出來的藥物,在他之前被注射這種藥物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成功活下來。但他似乎是個例外。”  琴酒話語中的停頓過於短暫,又及時接上了後麵的話,諸伏景光絲毫沒有察覺到,反倒是躺在地上的新海空略微皺了皺眉。  “什麽藥物……”  “別管我了,快點跑啊!”躺在地上的黑發青年,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撕扯著嗓子喊出來。  “跑什麽?你以為,還來得及嗎?”  諸伏景光最後一眼看見的,就是琴酒臉上誇張的笑容。  再之後,他的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手裏的槍再也握不住,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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