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手中的那隻酒杯, 杯底與桌麵輕觸, 卻沒有發出任何響聲。“而且有一點你說錯了。”金發男人抬眸, 不帶感情地輕笑一聲, “我不相信任何人類,包括你。”對麵的人誇張地大笑出聲,“哎呀,這可真是讓人傷心,要知道我這次可是帶著誠意來的。”“有關於荒霸吐實驗體的現狀,你難道不想知道嗎?”“暗殺王,魏爾倫先生。”魏爾倫的眼神突然犀利起來。狂暴而尖銳的殺氣如海嘯般席卷整個空間,纖長的手指看似自然地舒展著,卻已經調整到了最佳的攻擊角度。桌子上的酒杯、頭頂的吊燈、角落裏的花瓶,每一個看似普通的擺件都似乎在這一刻與男人有了隱約的聯係,隨時能化作取人性命的凶器。然而哪怕被這樣的殺氣鎖定著,對麵的人也依舊巍然不動,甚至有閑心調整臉上略有鬆動的麵具。激蕩的殺氣突然消失得一幹二淨。魏爾倫一隻手托著下巴,冷漠地說道:“那就講講看吧,希望你的情報足夠從我這裏保住你的性命。”“神威先生。”*中原中也的右手抬了起來。中原中也的左手將右手摁了下去。冷靜點,中原中也。好歹這家夥剛才確實解決了一個棘手的麻煩,你還不至於淪落到對一個剛幫助了你的人出手。心裏這麽想著,又默念了幾遍靜心經,中原中也這才稍微冷靜下來。然後他就聽到那個惹人生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真暴力啊,中也剛才是想打我吧?絕對是吧?麵對幫了自己的人不僅不道謝還要上手揍人嗎?”“嘖。”中原中也不爽地咂了下嘴,“謝謝……”“什麽?聽不見聽不見~”“我說謝謝你啊你這個混蛋!!”這一巴掌終究是糊在了太宰治的腦殼上。好在即使是生氣的狀態,中原中也也知道收住力道,是以太宰治隻是覺得腦殼一緊,隨即就被鬆開了。黑發少年摸著自己被捏得有點鈍痛的地方,麵無表情地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笑著“看”戲的條野采菊。“這位先生,”太宰治的臉上堆起了虛假的笑,“不說明一下情況嗎?”條野采菊答非所問:“你是鍾離先生新撿來的孩子?”太宰治眨了眨眼,拖長了聲音,“不是哦,隻是厚顏無恥地跟在鍾離先生身邊學習東西罷了,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呢。”難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啊。中原中也想這麽嘲諷,但看到太宰治有些晦暗不明的表情後,又把這句話咽了下去。這家夥還真是有夠不坦誠的。他想。“無足輕重啊……”條野采菊輕聲重複了一遍,自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那麽,你想知道什麽?”太宰治隨口說道:“比如那位利用咒具殺人滅口的窩裏鬥幹部什麽的?”“哎……已經確定是咒具了嗎?真厲害。”條野采菊毫無誠意地誇讚道,幹脆找了快碎石少點的廢墟坐了上去,“不過那位幹部,真要講情況倒也不複雜。”“幾年前我也才剛當上幹部沒多久,那時擂缽街剛剛爆炸,而那人也就是組織裏一名不入流的小角色,一條隨處可見的雜魚。”“後來有一天,那人不知從哪得到了一隻普通人也能用的咒具,自己也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始不斷做出功績,地位在組織裏水漲船高。”“不過,”條野采菊撐著下巴,頗為冷淡地說道,“那個人的心跳相當無聊呢,稍微挑逗就慌得不成樣子,偏偏那些功績又確實是這種無聊的繡花枕頭做出來的,根本挑不出錯處。”“……那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無聊啊。”太宰治提不起興致地耷拉著眼皮,突然捂著額頭歎了口氣,“啊啊,所以這不是完全白給的程度嗎?”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喪失鬥誌的太宰治,“你在說什麽?”“人類在不理智時往往會做出一些愚蠢的舉動。”太宰治懨懨地說道,“中也覺得,那個人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麽?”中原中也毫不猶豫,“除掉條野采菊。”沒錯,不論是追查的他還是湊熱鬧的太宰治,本質上都隻是想要情報。或許那些情報觸及到了那個人的利益核心,但並不是對對方來說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已經猜出了他的二心的同組織幹部,隻要一通電話打給組織首領就能讓他暴露的條野采菊。但是太宰治卻說:“不對哦。”“雖然這件事也很重要啦,但並不是那個人現在最想做的。”黑發少年輕笑一聲,“他現在最先要做的,是用一切手段阻止條野先生將情報傳遞出去。”“中也沒發現這處據點已經一個活著的守衛都沒有了嗎?”先前的“黑洞”被釋放的時候無差別攻擊,不僅是房子,連守衛也被卷進去不少。現在看來,那種逸散的攻擊確實透著一種不正常擴散的詭異感。條野采菊敲了敲耳麥,聽著裏麵流動的雜音說道:“不出所料,信號也被屏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車子應該也被毀得差不多了。”太宰治聳了聳肩,“現在這裏已經成為了陸地上的孤島,通訊方麵。”“目前我們這裏隻有中也可以短時間內往返市區,中也猜猜看,對方會以什麽手段阻止你的行動?”中原中也麵色一變。他毫不猶豫地向前衝出,幾乎是千鈞一發地攔截住那顆向太宰治射來的子彈。太宰治不甚在意的冷漠聲音在同一時刻響起:“將目標放在我身上,拖住唯一能及時解決暗殺的中也的同時,一旦將我殺死,就再次釋放咒具。他是這麽想的。”子彈被中原中也原路彈了回去,但隻聽到了機械破碎的聲音,想必是又是一處自動槍械。“這種事情怎樣都好。”中原中也一把提起太宰治的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為什麽不躲?”都分析到那種程度了,這次攻擊顯然也在預料範圍內,為什麽還要直愣愣地傻站著等殺?“呀……躲不掉的嘛。”太宰治臉上像蓋了層麵具一樣笑著,“畢竟,下次攻擊可是源自腳下哦?範圍超廣的。”“中也還是和條野先生一起用異能力快跑吧。”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巨量的炸藥自正下方轟然炸響。*“太宰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呀。”江戶川亂步喝著清涼的汽水,這麽說道。坐在對麵的鍾離正用手指撓著窗台上的三花貓的下巴,聞言回過頭來,平靜地說道:“在這一點上,亂步與治類似,皆因視野過於通透。如窺河底卵石,若過於清晰,反因窺得石塊圓滑而裹足不前。”江戶川亂步臉上的表情心虛了一瞬,繼而又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才不像太宰那麽不省心!”鍾離沒有否認這一點,“亂步能夠對腰間確保安全的繩索施以信任,這很好。隻是在這一點上,治與亂步不同。”“他需得反複確認繩索的牢固程度,檢查繩結的捆縛方式。隻要略有鬆動,他便再也不會踏入那河道半步。”“那鍾離先生是要讓他知道繩索有多牢靠?”江戶川亂步好奇地問道。“不。”鍾離拿了塊小魚幹遞給三花貓,“若繩索不夠堅固,便換作鐵索,若鐵索不夠堅固,便換做鋼索。”“他總能因此而安下心,並知曉河底的卵石並沒有想象中可怕。”*金色。美麗的金色在周身浮動著。太宰治被中原中也護在身後,怔怔地看著那充斥了整個視野的金色光點。以及伴隨著那金色,盤繞著將他們護在中間的生物。與大地同色的鱗甲覆蓋周身,明黃色的長角立在頭頂,漂亮的毛發就像在水波中一般輕輕蕩漾著,看過來的無機質金色眼瞳中,如山般的威嚴與如水般的關懷同時存在。【神明是注視著我的。】這一刻,這樣念頭在腦海中無比清晰。第27章 聚天地之華, 生九物之貌,是為龍。太宰治怔怔地向那美麗的造物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 卻又在半途膽怯地縮了縮, 猶豫著收回。然而那造物卻已經看出了他的意圖, 龍形生物巨大的頭顱微微俯下,鼻尖湊近了黑發少年瑟縮的指尖,友好地輕觸一下。沒有破碎, 沒有消散。從龍形生物出現開始就收回了戒備姿勢的中原中也抱著雙臂看著眼前的互動,明明是如此神性的一幕,他卻不爽得隻想要咂嘴。肩部被什麽輕輕碰了碰,中原中也剛一回頭,一條生得如祥雲般的大尾巴就糊了他滿臉。“等等……喂!”觸感如玉石般溫潤的尾巴塞了滿懷, 中原中也不知所措地擼了兩把龍尾, 心中感歎手感不錯, 緊接著突然驚醒過來:“不對,現在不是幹這個的時候!還有敵人隱藏在暗處呢!條野采菊去哪了?”“啊, 難得中也終於反應過來了。”已經與舒適的龍身貼在一起的太宰治回過頭,語氣飄飄然地說道:“中也以為, 我為什麽要在你離開殯儀館後跟著你跑到這荒郊野外的?我可是剛剛跟何先生學會假肢的製作。”“那個叫江戶川亂步的小哥哥真的很聰明呢,先給我發消息讓我對任務產生興趣, 又讓中也跑來和鍾離先生演親子戲……”“什,什麽叫親子戲啊!!”赭發少年臉又紅了。太宰治嫌棄地一撇嘴, “切……總之, 為了不出大亂子我馬不停蹄地趕到這邊來解決中也搞不定的麻煩, 又通過分析現場的布置找出那位叛徒幹部的具體位置, 剛才趁著龍吸引了對方大部分關注, 這才讓條野先生分子化趕去已經暗示給他的定位。”“不過,還真是嚇了我一跳,龍什麽的……”少年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鍾離先生太狡猾了。”這不就隻能為了不辜負這份沉重的期待而努力了嗎?“啊?你說什麽?”“什麽都沒有,是中也聽錯了~”與此同時,幾公裏外的某處廢棄倉庫內。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視線卻依舊死死地鎖定在屏幕中那美麗的造物身上。“怎麽可能……那種東西怎麽可能真實存在!”並非咒靈,並非異能力造物,哪怕透過一層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不似凡俗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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