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啊。


    怎麽回事……我的心怎麽這麽痛……


    司望,司妄。


    這應該是……司妄的心魔吧……


    他的過去,他日夜纏繞的心魔,曾經被族人親手貼上的標簽——怎麽會是,廢物呢?


    廢物、異類、怪物,人人可欺。


    他可是這靈明界萬千生靈……最高的信仰啊……


    葉尋歡不知道為何測驗者從她變成了司妄。


    不知是否和測驗有關,葉尋歡看起來像旁觀者,卻好像和司妄的心境連在了一起。


    葉尋歡發現,此時此刻,她失去了表達能力。太痛了,也太難以相信,她的眼淚止不住。


    周遭的畫麵又加速了。


    從祥和的修煉變成烽火連天,戰吼廝殺。


    五顏六色的靈氣像煙花一樣綻放,連帶著無數滴血液濺開在空中。


    天下紅雨了。


    葉尋歡飄在戰場中央,望著劍拔弩張,數量極不對等的兩撥人——揪心地捏住指尖,曾經看過的電影戰爭畫麵,與她眸中倒影出來的壯烈場景,簡直小巫見大巫,無法比擬。


    她的每一下呼吸都像灌進了粘稠的血液,還帶著燒焦味。


    這是……流了多少血。


    烏泱泱的修者騰空而立,剛好成一個圓圈,把孤立無援的司族圍繞在中心。


    原本,司族的周圍鍾靈琉秀,仿若仙境,此時卻變成了滿目瘡痍,硝煙彌漫。


    “司洛已亡,司族不堪一擊。洪荒劍骨,你們藏在哪了?”


    八大族的領頭人響聲質問。


    一名空蕩蕩的衣袖上被血液沾濕的斷臂男子呸了口:“嗬,本族長問你,涅槃之火藏哪兒了?”


    葉尋歡沒找到司望。


    司族其他的族人都麵露震驚地望著孤勇對峙八大族的……族長。


    那個,他們從來沒尊敬過的……族長。


    好像,他們一直以來的輕視都錯了,被稱為洛神的族母所傾心的道侶,又怎會平庸呢?!


    每個劍修,都該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和韌性。


    司族被小瞧了太多,被其他八大族小瞧,也被自己小瞧了。


    那名頭發通紅,眉毛火焰形狀的老者震怒:“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終於露出貪婪的真實麵目了?鳳族的涅槃之火丟了,你們不會不知道吧?你們這七族,這是被鳳族戲耍了啊!哈哈哈哈!”


    八族聯盟瞬間動亂起來。


    司族所有族人直起背脊,揮出本命劍,犀利劍指空中八大族。


    “司族,永不屈!”


    ……


    戰鬥,最終還是爆發了。


    不管其他七族對於失去了至寶的鳳族是何看法,他們認為,今天必須吞食瓜分掉威脅力最強的司族。


    世界突然變成了徹底的血色。


    此時的葉尋歡飄來飄去,在找司望,她突然停下了步伐。


    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忽然打破所有的廝殺:“劍骨,在族長身上。”


    “你怎麽能?”“你瘋了?”“叛徒!”“我殺了你!”


    八族的目標一下子變成那個斷臂男人。


    男人的身體,被無數道磅礴恐怖的靈氣削過,變得四分五裂。


    “族長! 


    讓八族之人不解的是,這個男人為什麽能笑得這麽開心,明明該笑的是他們才對!


    很快地,他們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們被騙了。


    謊報背叛的那個司族男子被他們泄憤似的殺了。


    但他死的時候也是笑著的。


    “被耍了!”鳳族長氣得火焰眉毛高高豎起:“司族不想活,全部殺光吧!”


    “殺!”


    洪荒劍骨,從來都是借口罷了。遠古九族的至寶隻有本族人能用,雖然有傳聞搜集九個至寶後可以獲得完整的洪荒之力,但一個劍骨怎麽分呢?


    也就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打著滅司族的想法。


    葉尋歡蹲在地上。


    她看著麵前不停顫抖的小司望。


    司望此時不過才七八歲,還是小小一隻的,原本孤冷精致的鳳眸,此刻變得粉彤彤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出來。


    可他一麵哭,整個人哭得打嗝,一麵死死捂住嘴巴,躲在通天蒼梧的樹幹上,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看得葉尋歡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小人兒怎麽那麽惹人疼啊。


    葉尋歡不得不說,她對強大、孤傲的司妄,一直以來都有點解釋不清的情愫。


    這個情愫是曾經的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大概類似於雛鳥情節——初次闖入異界的少女,不管外表多淡定多吐槽,但肯定會因未知而惶恐、害怕。


    然後司妄出現了。


    他救了她。


    以至於後來每次見到司妄,葉尋歡自己都沒察覺到,和司妄相處的時候,她會不自覺放下戒心,泄露出自己的小性子來。


    她想伸出手摸摸小司望的腦袋,還想抱抱他。


    不久前死了娘,被族□□打腳踢,現在親爹也死了,甚至賴以生存的族人都要死了……他才七歲啊。


    他還那麽小,葉尋歡覺得小司望真的快崩潰了。


    她一下就理解了司妄後來為什麽會長歪,還把望改成了妄。


    司族族長,應該是把洪荒劍骨放他身上了——以全族人性命賭他的未來。


    所以他不能死,他肩負著司族的複燃的火種,他將永遠活在黑暗的仇恨中,被慘痛無比的過去不停地推著向前走。


    一刻,都不能休息。


    而這些他需要報仇的族人,甚至把他當怪物不停欺辱。


    太諷刺了。


    “司妄,你別哭了,你哭的我也好難過,你還有我啊。”我們,永遠是一邊的。


    葉尋歡伸向小司望的手撲了個寂寞,歎了口氣,使勁地揉了揉臉。


    她沒看到,小司望淚濕的長睫,此時顫巍巍地抬了起來,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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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二十八


    流光溢彩的映靈球旁,  有兩根計時的燃香,已化成灰燼。


    新香的頭頂處冒出紅星……


    “馥芮白還沒破心魔?”岑三長老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讓聲音情緒正常。


    “是啊。”白露長老輕蹙娥眉,  紅唇緊抿:“章雲霄已經通過第六關暴食了,準備進第七關。”


    “她前七關隻花了炷香,  可現在,第三柱香幾近燃燒殆盡。”


    “其他弟子也基本到了試煉第四關。”


    三個長老臉上浮現不同的情緒。


    心魔,可謂是正道修者最難渡的劫,  個失足,  便萬劫不複。


    可旦渡過,那自然能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獲。


    修煉這條路,本就充滿無法預料的坎坷與危險。


    “可惜了。”


    輕重不的歎氣聲飄在空中,  映靈球的畫麵紛紛變為其他弟子。


    鼻尖的血腥味越來越粘稠,沒人能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心態平和。


    葉尋歡苦惱地把小臉埋在手掌中,  被自己臉上的濕意驚到了。


    她移開手掌,  正好看到小司望濕成縷縷的睫毛,  像迷茫掙紮的鳳雛,不停地顫翼。


    小司望的睫毛又長,又翹。


    沾了淚,粘成縷,  黑得愈發顯眼。


    勾得葉尋歡灼灼地望著他,  移不開目光。


    “命運太戲劇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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