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螢將廣袖一擺,飛身躍至那女子身前,微笑著將她扶起,“芳姑姑,倒也不必行此大禮。”


    “聖女,”芳姑姑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您……您回來了,我就知道,一定是您仙遊歸來了!您不會棄我們於不顧的!”


    她複又轉頭對著另幾名教眾輕斥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快不來參見聖女!”


    那幾個小姑娘也是近兩年才入教,隻知秋蟬聖女的名號,卻從未見過池螢,但是懾於芳姑姑的威嚴,隻能上前喏喏道:“參……參見聖女,聖女仙安。”


    池螢隨意點了點頭,又輕拍了拍芳姑姑的手以示安撫,拉著她緩緩向外走去,“芳姑姑,您這是怎麽了,教中可是出了什麽事?”


    芳姑姑麵色登時一凜,憤憤然道:“聖女,是您的妹妹秋蟬,她被那名劍山莊的那個小子迷了心智,現在竟鐵了心要解散我們聖教啊!”


    池螢眼簾微掀,淡道:“難道她要散便散了?”


    芳姑姑皺了皺眉,“聖女您有所不知,自從您……仙遊後,我們便沒能按照過往的扶乩式擇選下一任聖女,而您的妹妹與您是血脈至親,亦是這一代的翹楚,她有心悔改,我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不忍她流落在外,這便允了她回來接任聖女之位。”


    “可我們沒想到的是,她竟一直和名劍山莊那個姓莫的小子糾纏不清,我們屢次勸說無果,如今她被那姓莫的花言巧語衝昏了頭腦,準備嫁入名劍山莊不說,還要解散聖教,說什麽讓教中姐妹不再心懷怨恨,世間的男子並非皆是鼠輩,亦有胸懷大義的偉岸之士。”


    “像我這般年紀的自然不會被她隨意唬了去,但那些年紀尚小的,被她三言兩語便說動了心,現在就等著和她一起去加入名劍山莊,眼巴巴的想要結識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


    池螢聞言隻哂笑了聲,點點頭道:“行啊,她們要走便走吧,強留總之也留不住人心。”


    芳姑姑頓有些焦急,“聖女,這……這使不得啊!”


    池螢淡然挑了挑眉,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芳姑姑,秋蟬如今可還在教中?”


    “哦,還在,”芳姑姑立刻點了點頭,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又補充了半句,“……..名劍山莊那位莫少主也在。”


    池螢不為所動,繼續問道:“她在哪兒,離火殿?”


    “應當是,”芳姑姑點了點頭,“我不願叛教,也不想看她那副惡心的嘴臉,所以自願來看守靈壇,可還有幾位長老尚有些搖擺不定,嗬,秋蟬應當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說她們吧。”


    “嗯,那正好,”池螢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既然妹妹要嫁人了,本尊總之是要去見上一麵,就當是為她送嫁吧。”


    離火殿前教眾繁多,大家原本還各懷心思的盤算著未來的去處,突然見著池螢迆迆然現身,皆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芳長老身邊那是……秋螢聖女?”


    “不是吧,她不是早就……仙去了嗎。”


    “可你看芳長老的樣子,她可從來沒對別人這麽恭敬過,連秋蟬聖女都敬她幾分呢。”


    “咱們教似乎有一個傳說,聖女仙身皆安葬於靈壇密室內,若是教中有難而現任聖女無力挽救,便會出現一位先尊聖女為聖教解困,難道說..……”


    “那……那咱們現在的聖女究竟是誰”


    “你管那麽多呢,你不是都打算去名劍山莊了麽?”


    “噓,你別亂說!我可沒說過我要走!我倒是記得昨日你還在收拾行李來著。”


    “我……我也隻是把冬日的衣裙收起來而已,什麽行李?沒……沒有的事。”


    …….


    池螢拾級而上,在離火殿大門前停下腳步,隨即旋身轉向垂頭低語的教眾,語調泠然,不怒自威道:“怎麽?這才過了多久,都不認識我了?”


    諸教眾不由得心神一凜,忙對著石階上的身影叩拜道:“參見聖女,聖女仙安!”


    池螢淡然擺了擺手,“罷了,既然大家今日都在此,那便一起進來吧,無論你們是否要離開本教,總要有個章程才是。”


    教眾們還記得秋螢聖女三年前以身殉教的壯舉,此時皆噤若寒蟬地垂著頭,像一群鵪鶉般靜默地跟在她身後,挪著步子進入離火殿內站定。


    大殿正中的座位上,和池螢有六七分相似的秋蟬緩緩站起身來,盯著眼前熟悉的身影,一臉難以置信道:


    “姐姐……真的是你嗎?”


    “不是我,”池螢卻麵無表情的舉步越過秋蟬,直接坐在了法座之上,“那還能是誰?”


    秋蟬被她一噎,臉上的神情也有些訕訕,幹笑了聲道:“姐姐,你不是受了重傷已然…….怎麽竟回來了?”


    “我若是再不回來,那我聖教便不保了,”池螢哂然,複撫了扶額蹙眉道,“也不知誰給你的膽子,你當我離火教是你一人所有,可任你隨意處置不成?”


    “不是這樣的,”秋蟬坐到她身側,握住她的手一臉懇切道,“姐姐,我們從小皆被教義所脅迫,要與世間男子劃清關係,可事實並非如此,這世上的男子並非皆是怙惡不悛之徒,正如……莫郎這般有情有義的,亦不在少數。”


    言及此處,秋蟬轉頭看向立在一旁的莫庚,麵露幾分嬌羞之色。


    池螢暗暗翻了個白眼,抽出手冷聲道:“所以,你便親手要毀我聖教?”


    “不,姐姐!”秋蟬站起身來,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是在修正過去的錯誤,讓我教的眾姐妹能真正為自己而活,能夠和自己的愛人相知相守,而不是被莫須有的仇恨蒙蔽雙眼。”


    池螢暗暗撇嘴,好嘛,這一通高高在上充滿聖光的智熄發言,誰聽了不得說一句聖母轉世呢。


    “是的。”


    原本立在一旁陰影中的莫庚也邁步而出,他握住秋蟬的手,一臉濃情蜜意的和她含笑對視了片刻後,攏著她腰的將她拉到自己身後,隨即將目光轉向了法座上的池螢,擺出了一副老母雞護食的架勢:


    “秋螢,我都知道了,過去確實是你救了我,但是……救命之恩不能等同於男女之情,秋蟬才是我的此生摯愛,你也不要因此而責怪於她,感情之事強求不得,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你若是有什麽怨氣,衝著我來就是了,秋蟬她是無辜的。”


    池螢單手扶額撐在座椅扶手上,聽完他這一番慷慨陳詞後,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淡漠地吐出兩個字:“你誰?”


    ?


    莫庚聞言一窒,隨即殿內迎來了一陣漫長而尷尬的靜默。半晌後他清了清嗓,別開目光不去看她,音調也比起初低了幾分:“我……我乃是名劍山莊的少莊主莫庚,過去曾承蒙秋螢聖女搭救。”


    “哦,我之前好像是隨手救過一個小乞丐來著,”池螢摩挲著下巴回憶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原來救下的竟是名劍山莊的少莊主,好,既然如此——”


    池螢理了理鬢發,抬眸看向的神色略有些不安的莫庚,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那就給錢吧。”


    “什麽?”莫庚眉心瞬間擰起,劃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名劍山莊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派,你作為少莊主又是未來的一派之首,少莊主的一條命,少說也價值萬金吧?”


    池螢掰著手指算了起來,“本教接受現金,可按當下匯率折算現銀,銀票亦可,但隻接受福源錢莊的銀票,其餘小錢莊的銀票拒收。”


    “莫少主,貴莊好歹是名門大派,總不能賴賬吧?”


    第110章 少主的白月光02   這東西……它招蒼……


    莫庚的目光瞬間冷了幾分,“我以為你當年肯出手施救,大抵還是有幾分未曾泯滅的良知,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庸俗的人,人命在你眼中居然是可以用銀錢來衡量的籌碼,嗬,確實是我瞎了眼,你和秋蟬,當真是雲泥之別。”


    池螢全然不為所動,甚至還嗤笑出聲來,“莫少主,您這話還真是有意思,我隨手救了個半死不活身份不明的人,這人醒後恩將仇報拐帶走了我妹妹,攛掇著她毀我聖教百年基業不說,轉頭竟還有臉來指責我庸俗,罷了罷了,你不如直說你們山莊手頭緊出不起這錢,我也不會多說什麽。”


    “你……!”莫庚被她噎得氣急,麵色漲紅咬牙切齒道,“不過萬金而已,我們名劍山莊自然出得,待我回去兌好銀票給你,你對我的救命之恩也就兩清了!”


    “如此甚好,”池螢滿意地點了點頭,“可空口無憑,莫少主最好還是立個字據更為妥當。”


    莫庚正在氣頭上,立刻從衣擺上撕下一塊綢布,隨即將食指咬破,洋洋灑灑的用指尖寫下了一道血紅的“字據”。他將那塊皺巴巴血淋淋的布甩到池螢麵前,神色倨傲道:“我等江湖兒女一言既出從不食言,不過既然聖女有顧慮,那你便收著吧。”


    池螢有些嫌棄地拈起那塊碎布的一角,撇了撇嘴低聲嘟囔著:“這東西……它招蒼蠅啊!我聖教又不是沒有筆墨,折騰這一出倒也大可不必。”


    見他額間青筋暴起,似是已經在爆發的邊緣,池螢立刻清了清嗓,改口道:“不過好歹是莫少主的一番心意,嗯,字寫得還挺不錯的。”


    在沒拿到真金白銀之前,自己還是不要徹底惹急了他比較穩妥。


    莫庚眯了眯眼,執起秋蟬的手恨恨冷哼了聲,“哼,東西你也拿到了,秋蟬,我們走!”


    夾在二人中間的秋蟬麵色有些尷尬,她的目光在兩人間轉圜了片刻,半晌後垂下眼簾道:“既然姐姐已然歸來,那這聖女之位自然是要交還給姐姐的,散教之事我不能做主,但我也還望姐姐再考慮一二,教外並非我們過去想象的那般不堪,我也不願姐姐就這般獨自蹉跎了一生。”


    “姐姐,妹妹我……就此別過了,還望姐姐下月廿六能來名劍山莊,參加我和莫郎的昏禮。”


    見著二人轉身,池螢卻突然出聲道:“二位且慢。”


    莫庚腳步一滯,旋身麵露不耐道:“我們都已經如此退讓,你還有什麽可說的?莫要再得寸進尺。”


    弋?池螢撫了撫發間的玉簪,似笑非笑道:“秋蟬,你自幼受我聖教庇佑,習我離火功法,今日既然選擇背棄我教而去,我念在你我姐妹情誼的份上,自然也不會橫加阻攔,隻是,你人可以走,這一身功法,卻是萬萬不能帶走的。”


    秋蟬一臉難以置信道:“……..姐姐!”


    “什麽?”莫庚也瞪大了雙眼,“你這魔女的心腸何其歹毒,她可是你的親妹妹,你竟還要廢她的武功不成?”


    池螢哂笑了聲,“莫少主,您這話倒是稀奇,叛離宗門本是江湖大忌,哪個門派的做法不是如此,難道還能容忍叛徒帶著本門習得的一身武藝而去不成?便是少林的住持都沒有您這般慈悲心腸吧。”


    莫庚張了張嘴,一時卻也找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隻能陰沉沉地盯著她,隻恨自己的目光不能化為利劍,將她這副淡然的麵具擊碎。


    池螢卻隻當沒看見,一臉雲淡風輕的繼續道:“再者說了,我教叛徒秋蟬要嫁到你名劍山莊為婦,若是日後生得一兒半女,說不準還會暗地裏傳授我教功法,所以我不僅要廢去她的功力,她還必須在此立下血誓,此生此世不得泄露半句離火心法口訣,否則——”


    她直直看向秋蟬,一字一頓道:“血誓孽力必將反噬後輩,定叫你子子孫孫,永、無、寧、日。”


    隨著池螢的咒誓,秋蟬的麵上驚懼之色愈發濃重,她不由得緊緊抓住莫庚的手,雙肩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誰會稀罕你們的功法!”


    莫庚怒斥了聲,轉頭見秋蟬臉色慘白,又十分痛惜地將她攬入懷中,柔聲安撫道:“蟬兒,你不要怕她,這功法不要也罷,此番回去,我會教你我們山莊的劍法,我們的孩子也絕不會被她詛咒,沒事的。”


    秋蟬頂著一雙婆娑淚眼,抽噎了兩聲道:“莫郎,真……真的嗎,你會不會嫌我變成一個沒用的廢人?”


    “傻瓜,怎麽會?”莫庚抬手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痕,“不論怎樣,你都是我的娘子。”


    秋蟬破涕為笑,一頭紮進他的懷中點點頭,“好!莫郎,我都聽你的!”


    莫庚也將她摟得更緊,“蟬兒,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一日,就定會護你周全。”


    見這二人郎情妾意旁若無人的姿態,池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輕咳了聲出言打斷道:“二位若是訴完了衷腸,就請自便吧。”


    秋蟬從莫庚的懷中抬起頭來,輕輕推開他獨自站定。她直直看向池螢,突然抬起手狠狠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片刻後咳出了一片鮮血,又腳下一軟,虛弱地倒在了莫庚的臂彎中。


    莫庚立刻用內力為她護住心脈,頗為心疼道:“蟬兒,你這又是何苦。”


    秋蟬對著他慘然一笑,複又將唇上的鮮血抹到了下巴上,轉向池螢肅聲道:“姐姐,容我再喚你一聲姐姐,我已將離火功法盡廢,在此歃血為誓,此生絕不泄露半句離火功法,否則孽力反噬,定叫我子子孫孫,永無寧日!聖女,您滿意了嗎!”


    池螢卻並未有絲毫動容,隻是目光微轉,向一邊的芳姑姑拋去一個眼神。


    芳姑姑立刻會意,上前幾步抓住秋蟬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脈搏,隨即衝池螢點了點頭,“聖女,叛徒秋蟬功力已盡失。”


    “好,既然秋蟬姑娘如此識大體,那本尊便祝你前程似錦了。”


    池螢淺淡地笑了笑,隨即目光轉向座下的教眾,語調中卻不帶半點溫度:“諸位,若是你們也想離開本教,那便以秋蟬為範,隻要肯廢去功法立下血誓,本尊自會允你離開,日後江湖相見也絕不糾纏,若是有決定好的,現在知會我一聲便是。”


    莫庚抱著虛弱的秋蟬,頭也不回地闊步邁出了離火殿,而殿中餘下的教眾,則是對剛才的場麵有些心有餘悸,之前她們想要離教而去,前提是離火教即將解散,而秋蟬聖女又向她們打了包票,可以將她們帶去名劍山莊安頓下來。


    而如今這位秋螢聖女回來了不說,還將秋蟬的功法盡數廢去,她嫁去名劍山莊後自身都不一定能保全,哪裏還能安頓她們,更不用說離教還要廢去這麽多年來修習的武功,她們又不像秋蟬一樣有個家大業大的如意郎君,江湖險惡,一個功力盡失的弱女子要麵臨的危險不言而喻,她們自然要掂量一下究竟該不該冒這個風險。


    殿內靜默了片刻,一旁的芳姑姑率先向池螢行了一禮,言辭懇切道:“聖女,您放心,我誓死忠於離火教,絕不會叛教而出!”


    池螢對她笑著點了點頭,“芳長老乃是本教肱骨之臣,您的心意我自然省得。”


    芳姑姑開了個頭後,亦陸陸續續有十幾位教眾出列,接二連三的向池螢表了忠心。剩下的教眾大都年紀尚小,看得出還有些踟躇,但也並未有直接表示要當第二個秋蟬的人出現。


    池螢見狀起身,擺了擺手道:“罷了,今日便到此為止,本尊的承諾長期有效,若是日後有了決斷也可去尋諸位長老,隻是——”


    她稍頓了頓,語氣冷了幾分,“你若是主動告知,本尊自會放你離去,可你若是偷偷帶著本教的功法叛逃而出,那本尊、也絕不會手軟。”


    池螢語罷便拂袖揚長而去,身後的教眾皆躬身行禮道:“恭送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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