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螢一時摸不透這位薛公子究竟意欲何為,看他這張乖學生臉也不像是對自己有所企圖的樣子,可他們倆又能談什麽?難道他也是被家裏逼婚所以要跟她站到同一陣線上來了?


    “薛公子,這於理不合吧。”鄭管家見池螢麵露遲疑,從旁出言婉拒道。


    “縣主,在下自知確實有些失禮,可此事說來話長,且事關重大,還望縣主撥冗。”薛朗依然堅持。


    “螢妹妹,聊什麽呢這麽熱鬧?”


    耳邊突然轉來了一陣熟悉又漫不經心的聲音,此人在池螢身側停下,隨即轉頭打量了一番薛朗,狀若訝異道:“呀,這位是?”


    池螢見到來人,內心暗暗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嘁,陛下您又偷溜出來吃生魚片了嗎。


    “哦,這位兄台有禮,在下薛朗。”完全在狀況外的薛公子並不知眼前這位就是今上,轉身平淡的同他見禮。


    “哦,原來是薛公子。”秦宴之點點頭,搖了搖手中折扇,麵色淡淡不辨喜怒。


    第18章 大將軍的白月光18   螢妹妹為何又不敢……


    距離上次見秦宴之已有月餘,池螢的鬱結之氣其實也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大家不過是上下級兼友好合作關係而已,鬧得太僵反而顯得自己格局不夠大。


    她向秦宴之點了點頭,禮貌微笑道:“宴公子安好。”


    秦宴之聞言身形一頓,麵色倒是一如往常的恬淡,隻是手中的折扇卻不由得攥緊了幾分。他微微轉身,淡笑問道:“螢妹妹為何如突然此生疏?”


    “宴公子說笑了,何來生疏之言,不過是守禮而已。”池螢保持著一臉社交假笑,心道生疏就對了,本來咱倆也不怎麽熟啊。


    “阿螢,你怎麽離開了也不同我說一聲?倒是讓我好找。”


    身後又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呼喚,霍狄闊步上前來到池螢身側,甫一站定,目光所及卻見秦宴之正神色淡淡覷了他一眼。


    他心下一凜,忙拱手行禮,恭敬道:“陛……見過公子。”


    “嗯,霍將軍,”秦宴之執著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看似漫不經心問道,“將軍今日這是……來監考?”


    霍狄監考這事是前兩日臨時作出的決定,其實本不是什麽大事,畢竟武舉主要還是由兵部主持,故而並未向上報備,但就這樣被陛下抓了個正著,他自然還是有些心虛的。


    他的目光有些閃躲,底氣也顯得不那麽足,“……..是,我見崔都尉事務頗多,故而代他來監考。”


    “嗯,霍將軍大婚在即還不忘體恤下屬,當真是國之棟梁,我先提前向將軍道個喜,願將軍與公主舉案齊眉,白首不相離。”秦宴之笑吟吟地同他道賀,看上去倒像是真的為他感到欣喜一般。


    霍狄自然聽得出陛下話中的敲打之意,可論起其中緣由,為公主出頭倒是其次,在陸螢麵前揭自己的短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也不知上次他與阿螢離去後,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難不成他們真的已經互通心意了?


    他自然不能同皇帝嗆聲,這事也確實是他理虧在先,隻能咬咬牙壓下心中的不快,回道:“多謝公子。”


    池螢仰頭看著一碧如洗的藍天,暗暗歎了口氣,也不知今天這是什麽好日子,一個兩個的都趕到了一處,加上她都能湊一桌麻將了。


    可她既不願意和霍狄糾纏,更不願意和秦宴之周旋,雖說薛朗的目的尚不明確,不過這小夥子看上去還算誠懇,這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自己也應付得來,簡直是擺脫眼前二人的完美工具人。


    “宴公子,霍哥哥,我與這位薛公子還有要事相商,這便先告辭了。”池螢向身側二人行了一禮,淺笑著告別道。


    薛朗見她答應了自己,立刻喜不自勝道:“縣主,我已備好了車馬,這邊請。”


    “薛公子且慢,”秦宴之卻突然出言攔下他二人,語帶關切道,“不知公子與我這妹妹要去何處?我這作兄長的,難免有些放心不下。”


    池螢:……..我哥都死十來年了您算哪門子兄長啊?


    薛朗雖不知他的身份,也沒聽說過安寧縣主有什麽旁的兄長,但見霍大將軍都對他恭敬有加,心中倒是隱隱有了幾分猜測,忙回道:“哦,在下在得閑樓定了間雅室,公子請放心,在下並無輕慢之意,隻是有些事想要請教縣主而已。”


    “這便巧了,”秦宴之摸了摸下巴,神態自若道,“我也正巧要去得閑樓飲茶,不若咱們一道同行?”


    池螢:……..哦?真的這麽巧嗎?我不信。


    薛朗盯著他的玉扳指微怔了片刻,隨即心下一動,欣然應允道:“那自然再好不過,公子這邊請。”


    “阿螢,你..……”霍狄看著眼前三人即將離去的背影,心底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喚出了聲。


    可他話還未說完,便隻見秦宴之背對著他擺了擺手,語調依舊漫不經心,卻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壓,“霍將軍大婚在即,明日還是安心在府中準備婚禮事宜,莫要過於勞累了才是。”


    “……..是。”霍狄垂下頭來,聲音低沉頗有幾分頹喪。


    池螢不由得轉頭掃了他一眼,行,這位陛下總還算做了件人事兒。


    秦宴之感受到她的目光,也立刻側過身來,與她視線相交,含笑道:“螢妹妹為何看我?是幾日不見思念為兄了?”


    池螢:……..我錯了,剛才都是我的幻覺,就算偶爾做件人事兒也依然是那個狗皇帝。


    “嗬嗬嗬宴公子真是說笑了。”她幹笑了兩聲,立刻轉回身去,僵直的宛如一根鋼筋再也不想轉頭看他一眼。


    因著薛朗備下的馬車並不算寬敞,故而池螢將跟隨她前來的鄭管家和侍女小廝皆遣散回府,隻獨自一人上了馬車。可令她沒想到的是,秦宴之也緊跟著她上了車,半點兒沒有避諱的意思。


    而那位薛朗薛公子倒還是個守禮的,隻同車夫一道坐於車外,故而現在馬車之中便隻有他們二人大眼瞪小眼。


    二人相對而坐,池螢並不想同他有任何目光接觸,便隻能保持著僵硬地坐姿扭頭看向窗外。


    馬車剛剛起動,便隻聽秦宴之沉沉低笑了聲,問道:“螢妹妹為何又不敢看我,這是怕我了?”


    池螢依舊不為所動,隻微微搖了搖頭,篤定道:“不,我落枕。”


    “嗯,螢妹妹這是惱了我,”這話卻並非疑問,而是自顧自的下了結論,隨即他放緩了語氣,低聲安撫道,“螢妹妹莫要氣壞了自己,若我何處做的不對,你隻管告訴我讓我改便是。”


    要不是這車裏地方太小施展不開,池螢早就恨不得掀桌了。這人怎麽沒完沒了了還?


    你現在這個樣子擱我們那兒是要告你職場性騷擾的曉得伐!


    她深深吸了口氣,轉而麵向他正色道:“宴公子,您若是不想讓我誤會,便不要說這些引人誤會的話。”


    “哦?螢妹妹誤會什麽了?”秦宴之微微挑眉,唇邊噙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不若直接告訴我,說不定……不是誤會呢?”


    池螢看著他一臉風流肆意的神情,眉心不自覺微微蹙起,明明此前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現在又話裏話外非得吊著自己,難不成他是個魚塘愛好者,還喜歡玩兒這種若即若離的pua?


    哦是了,他本來就是個皇帝,搞魚塘管理確實沒人比他更在行。


    想通了這點,池螢心中本就所剩無幾的好感更是消逝殆盡。她搖了搖頭,淡道:“罷了,我誤會與否如今倒也不甚重要。”


    秦宴之聞言神色微斂,稍稍坐直了身,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車外的薛朗道:“宴公子,縣主,我們到了。”


    池螢如蒙大赦,立刻掀開門簾下了車,同薛朗點點頭,笑道:“多謝薛公子。”


    秦宴之緊跟著她出了馬車,隻淡淡同薛朗頷首,便一言不發地立在池螢身側,麵色看上去雖未大變,周身的氣壓卻低了不少。


    有道是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薛朗剛才還特意同車夫大聲閑聊,生怕聽到車內的一言半語,故而他並不知二人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看樣子似乎並不是很愉快。


    三人一同進了得閑弋?樓的雅間之中,池螢正奇怪薛朗怎麽還放任秦宴之跟著一道進來,卻見他將房門合上後,轉身便行了個大禮:


    “學生薛朗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天下讀書之人皆是天子門生,他此時隻是舉人並無半分官職,這般稱呼倒也沒什麽大問題。


    秦宴之稍稍有些訝異,“你見過朕?”


    薛朗垂頭回道:“回陛下,未曾。”


    秦宴之衣袂一甩坐在桌旁,端起茶壺斟了兩盞茶,並且十分自然地將其中一杯推到了池螢麵前。


    池螢盯著那茶盞看了半晌,隨即神色坦然地將其推到了一旁的空位上,又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避開他的目光淺啜了幾口。


    秦宴之見狀輕笑了聲,倒是並未多說什麽,轉頭道:“起來吧,你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薛朗起身後,有些局促地立在一旁,“是因為……看到了陛下的扳指。”


    “扳指?”秦宴之抬起自己的左手,眯著眼打量了一番,今日他還特意選了一個低調的款式,理論上應該沒什麽問題啊。


    “這扳指有什麽不對麽?”


    薛朗恭敬回道:“回陛下,扳指確實沒有什麽不對,隻是學生喜歡鑽研些民間風俗誌,您這扳指所用的玉料,乃是秦城特產的暖璱玉,此玉看似與白玉無異,但在陽光之下卻會泛出絲絲銀光,是極為罕有的玉種,便是偶有所得也都成為了宮中的貢品。”


    池螢暗暗哂笑,瞧瞧,微服私訪都不暗搓搓忘炫富,掉馬了不是?


    “原來如此,薛公子果然是博覽群書,”秦宴之略挑眉,指了指身側的空位,“薛公子莫要拘謹,坐下說吧。”


    可未曾想薛朗卻又突然撲通一聲跪下,稽首叩拜道:“陛下,學生有一事相求。”


    第19章 大將軍的白月光19   少年人輕狂些亦無妨


    秦宴之眉梢微微挑起,語氣輕飄飄地問道:“求我?”


    “正是,”薛朗維持著跪拜的姿勢,正色道,“學生前幾日外出……鑒賞字畫時,偶然間聽得了一件大事,此事關乎國祚,學生萬不敢藏私,故而特此奏請陛下定奪。”


    見他將此事說得如此嚴重,秦宴之飲茶的動作一頓,隨即點點頭道:“你說吧。”


    薛朗緩緩鬆了口氣,恭敬回道:“回陛下,其實也就是兩日前的事。因著學生喜好看些雜書,且對遼夏二國的曆史有些興趣,故而專門學習了這兩國的語言和文字。”


    “那日學生在一屋外偶聽得屋內二人在說遼國話,君子非禮勿聽,學生本不想聽牆根,誰知那二人應當是覺得無人能聽懂,故而旁若無人的大聲吵嚷,學生即便是不想聽也不得不聽。”


    “說重點。”秦宴之抬手按了按眉心,禦史台薛大夫是個惜字如金的,沒想到他兒子卻是個話癆,說了半天都說不到正題上,也不知道究竟隨了誰。


    “是,”薛朗神色微凜,忙將鋪墊砍掉了大半,直入主題道,“學生聽聞那二人在談什麽軍隊馬匹之類,還隱約提到了夏國,當時學生心中便覺得有些古怪,故而湊近了些繼續……偷聽。”


    他麵露幾分羞赧,稍頓了頓繼續道:“他們二人應是有些醉意,故而說起話來含混不清邏輯混亂,但學生大致聽出了幾個要點,其一,遼國與夏國應當達成了某種協議,兩國如今看似打得不可開交,其實卻暗中將大部分兵力轉移到了我國的邊境旁,不知何時便準備突襲。”


    “其二,我國的軍士之中,似是有他們的……探子。”他說完這話,悄悄掀起眼皮,目光隱晦地掃向了池螢所在的方向。


    “你看我做什麽?”池螢有些莫名,心中卻不自覺地微突了兩下。


    “縣主,”薛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此時說來與您也有些關係,這也便是今日我來尋您的緣故,那二人話語間還提起了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便是當年陸將軍與小陸校尉……那件事。”


    池螢聞言微怔,隨即將他剛才所說串了起來,微微蹙眉道:“你的意思是,我爹爹和阿兄身殞沙場,說不定另有隱情?”


    薛朗點點頭,“正是,那二人雖並未詳說當年之事,但卻十分自得於陸將軍最後參加的那場戰役,說什麽‘還是將軍料事如神’‘多虧了那位給的線路’之類的話,在下雖不能篤定當年一定有蹊蹺,但覺得此事還是應當告知縣主才是。”


    當年陸駿捷與陸篪二人戰死沙場之時,陸螢不過十歲。她同母親住在京中,一切關於父兄二人身殞的傳聞皆是道聽途說,故而在她的記憶之中其實並沒有太多與之相關的細節。


    人們都說是陸將軍誤判了對方的兵馬數量,又思慮不周中了敵人的圈套,即便他們能以一敵三,終究還是不敵對方源源不斷的兵力。但具體真相如何,其實她也無從知曉。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倒也從未有人懷疑過其中可能有探子的手筆,可如今薛朗卻說這事有蹊蹺?


    池螢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


    “薛公子,”秦宴之見她神色恍惚,將聲音略放低了些,轉頭同薛朗道,“此事你做的不錯,朕已經知曉,當日那二人可還曾提到過兩國聯軍的兵力究竟有幾何?”


    薛朗聞言眯著眼回憶了片刻,隨即搖了搖頭,道:“未曾,那二人口音粗鄙,說的並非遼國貴族所用的敬語,學生猜測那二人其實也不是什麽高級官員,應當隻是作為邊緣人物有所耳聞罷了。”


    秦宴之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的邊沿,沉吟半晌後點點頭,“嗯,倒也是,罷了,這些消息已是來之不易,薛公子忠心愛國,朕心甚慰。”


    薛朗忙叩拜謝恩,“這都是學生應當做的,陛下謬讚了。”


    “薛公子,我倒是還有一事不明。”池螢突然開口,室內的另兩人便齊刷刷將視線投了過去。


    薛朗略緩了片刻,回道:“縣主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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