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管家微怔,隨即點點頭道:“全憑縣主做主。”


    秦宴之賜下的府邸在城東康陽街上,街南邊兒是顧家的鎮國候府,而北邊兒便是她的安寧縣主府了。池螢路過侯府大門時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居然還是和顧家做了鄰居,也不知道他陛下老人家究竟是不知道之前顧天宇的事跡,還是故意這麽安排來膈應她的。


    進了府門,便見幾縱丫鬟仆婦小廝侍衛,皆恭敬地立在一旁垂首靜候著,見了她進門又齊刷刷地下跪向她行禮。


    池螢隨意交代了幾句,便放他們各回到工作崗位上,待自己在正房中安置下,才突然咂摸出幾分不對了:這闔府上下全是秦宴之的人,自己就這麽住了進來,不就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他的監視下了麽?


    嗬,還以為他突然良心發現,果然還是沒安什麽好心眼兒。


    而自從池螢被宮中侍衛大搖大擺地接到了縣主府上後,她的身份也算在京中過了明路。各家雖不知皇上的具體打算,但這位安寧縣主可是頭一個得到陛下青眼的人物,眾人便十分默契的紛紛送來拜帖,想要一睹這位縣主的真容,這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陸螢的外家馮府。


    馮家如今主事的是陸螢的舅舅馮茂典,官居禦史中丞,五品官在京中隻能算是個末流,再加上禦史台本就是個得罪人的地方,馮家雖自詡清流世家,但其日子實過得很是有些緊巴。


    “啟稟縣主,府外有位馮夫人求見,說是您的……舅母。”前來稟報的小廝麵露一絲難色,京中的規矩向來是先送拜帖,他也沒見過這種直接上門來攀親的。


    池螢在委托者的記憶中搜尋了一番,說來陸螢當年跟隨霍狄前往邊境時,舅舅不過剛成親,她連這位舅母的麵都沒見上,不過好歹是陸螢的親戚,倒也不好直接拒之門外。


    她點了點頭道:“嗯,那便請她進來吧。”


    “民婦參見縣主,縣主萬安。”一位身著緗色長褂的年輕婦人向池螢叩拜行禮。


    “舅母快請起。”池螢上前虛扶了下,卻沒真正碰到她的胳膊。


    弋?  沒曾想這位舅母卻直接攀上了她的雙臂,抬頭間隻見一雙泛紅的婆娑淚眼,卻聽她帶著哭腔道:“我苦命的螢姐兒啊,你回來了怎麽都不同家裏說一聲呢?”


    池螢:???這位姐姐咱們根本都沒見過麵吧!


    “地上涼,舅母還是先起來再說吧。”池螢壓下心中的異樣,將她扶起後便不著痕跡的抽出了雙手。


    緊緊抓住的雙臂突然消失,馮夫人微怔了片刻,隨即低頭抹了兩把淚,擠出一抹笑意:“是我太過激動,螢姐兒莫要見怪。”


    “舅母想左了,”池螢皮笑肉不笑道,“還不知舅母今日為何而來?”


    “嗨,螢姐兒這話說的,”馮夫人此刻已完全收了淚意,她麵龐微圓似滿月,此刻笑意盈盈倒顯出幾分喜氣來,“若不是聽說你被封了縣主,你舅舅和我還不知道你竟有這般奇遇,何時回京的?為何不去家中住下?”


    “也就幾日前,”池螢淡笑著回道,“有霍將軍幫忙在攬月樓定了上房,便也沒想著麻煩舅舅。”


    馮夫人用帕子掩唇一笑,“哪裏是麻煩呢,都是一家人,你舅舅聽說你回了京可天天念叨著你呢;你那兩個表弟,連哥兒和琦哥兒,也都天天纏著我說要來見見表姐,這不是怕那兩個皮猴子吵著你,好說歹說才將他倆留在家裏的。”


    池螢神色淡淡,心中暗暗冷笑了聲,馮茂典這位舅舅自然不是昨日才得了消息,便是她在朝堂之上與那群文臣爭辯之時,也沒見著他出來為自己說過一句話。


    他若是真心想尋自己回馮府上住,當日下了朝便可與自己明說,可他並沒有,究其原因無外乎是不想和自己這個離經叛道的外甥女沾上關係。


    這會兒見她被封了縣主,倒是讓自己媳婦兒出來打親情牌了,雖說陸螢小時候確實與這位舅舅還算親,但現在看來,被時間衝淡的親情也不過如此。


    “嗯,那真是辛苦舅母了。”池螢低頭撫了撫自己衣袖上的花紋,避開她熱情的目光。


    馮夫人見她冷淡,神色不免有些訕訕,但想了想自己夫君的交代,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螢姐兒,舅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池螢暗暗翻了個白眼,都這麽說了那還是別講了吧。


    “您直說便是。”池螢抬眸,付以一個禮貌卻疏離的微笑。


    “舅母知曉你同那霍將軍有些……過往,隻是他如今即將尚公主,雖說你也被封了縣主,但終究無法和公主抗衡。”


    馮夫人頓了頓,隨即笑得更殷切了幾分,“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所以我和你舅舅商議過後,決定你的婚事還是由我來為你相看一二,你放心,舅母總不會坑害了你,定會為你尋一個如意郎君才是。”


    第15章 大將軍的白月光15   那她答應了麽?


    池螢本以為他們頂多是來攀親戚打個秋風,倒是沒預料到居然這般不見外,還大包大攬的準備給自己說親了。


    “舅母,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她斂起笑意,語調也更冷淡了幾分,“隻是我暫時無意成親,此事還是不勞您費心了。”


    “螢姐兒,你該不會是……還念著那霍將軍吧?”馮夫人睜大雙眼麵露訝色,隨即苦口婆心道,“不是舅母說話不中聽,隻是公主和霍將軍畢竟是陛下賜婚,板上釘釘的事兒總不會更改,你總不能……去給他做小吧?”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池螢的神色,似是怕她真就這麽一意孤行的要和霍狄糾纏下去。


    “馮夫人,您這話可是有些僭越了。”池螢冷笑了聲,直接改了稱呼。


    嘁,真是給幾分顏色就敢開印刷廠了。之前陸螢被霍狄安置成外室,京城裏風言風語他們不可能沒聽見,那時候也沒見這家舅母舅舅來救她於水火,這會兒倒是想起來當慈愛長輩了。


    陸螢本就長了張生人勿近的冷淡臉,這番刻意的凜然神色倒是讓馮夫人膽顫了下,忙道:“是舅母說錯了話,但螢姐兒你可千萬要看開些,那霍將軍當真不是你的良配啊。”


    念在終究有些親緣,池螢耐著性子道:“馮夫人,我與霍將軍僅有兄妹之情,哪裏談得上良配與否,霍將軍即將尚公主,這話還是莫要再提,若是叫旁人聽了去反而橫生枝節。”


    “這般便好,這般便好。”


    馮夫人見她確實要與霍狄劃清界限,倒是放心了不少,隨即又話鋒一轉,語重心長道,“可你畢竟還是個姑娘家,姐姐與姐夫去的早,你獨居也多有不便,總還是要尋個合適的夫家,方能告慰你爹娘的在天之靈啊。”


    見池螢神色淡淡不搭腔,馮夫人心下一橫,堆著笑自顧自道:“你舅舅的上峰薛大人家中有個幺兒,名喚薛朗,去歲剛中了舉人,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個讀書的好苗子,書香世家自不必提,中進士也是早晚的事。”


    “舅母想著,這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最是潔身自好,德行自然靠得住,我們螢姐兒也是世家閨秀,這麽好的郎君堪為良配。你放心,舅母不是那等亂點鴛鴦譜的糊塗人,且不論旁的,先見見倒也無妨啊。”


    哦,敢情連人選都已經確定好了,用外甥女和上峰結親,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挺響。


    池螢低頭撥弄了兩下茶盞,淡道:“馮夫人,不知馮大人是否同你提起過前幾日朝中之事?”


    “什麽?”馮夫人聞言微怔,隨即訕笑著搖搖頭,“我一個後宅婦人,你舅舅哪裏會同我說前朝之事。”


    “嗯,無妨,我同您說也是一樣,”她抬起頭來,唇角微勾,“三日前,我在早朝之時覲見了陛下,舅舅那時應當也看見我了。”


    “這……你舅舅畢竟官職不算高,可能站的太遠沒看清。”馮夫人強自鎮定道。


    池螢微微挑眉,也沒直接拆穿她,繼續道:“當日我便同陛下請命自願從軍,雖說中間有些波折,但陛下最終也同意了我參加下月的武舉,若是說中進士這事兒,隻怕我比那位薛公子還要更早些。”


    “我未來自是要上陣作戰的,故而雖成親一事確實並無打算,馮夫人若是有這檔子閑工夫,還是給馮大人多熬些明目茶吧。”


    馮夫人倒並未表現出太多訝異,繼續勸解道:“螢姐兒,舅母知曉你想要為陸家振興門楣,可陸家如今僅餘你一條血脈,你若是在戰場上有了什麽好歹,你舅舅和我又該如何向你爹娘交代啊。”


    “這您就不用擔心了,我爹娘都已經知道了。”池螢麵色坦然道。


    “什……什麽?”馮夫人雙目圓睜,一臉難以置信。


    池螢端起茶盞輕輕啜飲了一口,淡然道:“馮夫人您忘了,我可是在地府走了一遭回來的,這不回來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要去轉生的爹娘和阿兄,便同他們說了我的打算,他們自是喜不自勝,還誇我懂事呢,這點兒您就不用擔心了。”


    “這..……”馮夫人看向池螢的目光陡然間多了幾分驚恐,畢竟死而複生一事此前隻是耳聞,此時她就這麽大剌剌地拿出來說道,半點兒沒有避諱的意思,倒是讓自己莫名生出幾分寒意。


    她這才突然意識到,眼前這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的姑娘,是真真死過一回的。


    “天色已晚,既然馮夫人家中還有孩兒要照料,我就不留夫人用飯了,送客。”池螢也沒理她究竟是何反應,語罷便起身揮袖而去。


    “馮夫人,請吧。”鄭管家依舊還是那副滴水不漏的笑模樣,但趕人的意思已經溢於言表。


    “哦……是是,我是該回了。”馮夫人這才被喚回神來,匆匆回了個禮便忙不迭出了門,離去的背影竟隱隱透出幾分狼狽。


    *


    內侍立於禦書房的桌案旁,踟躇了半天,也沒想好究竟該不該開這個口。


    年輕帝王雖低頭批著奏折,卻明顯感受到身側彌漫著一股焦躁的氣息,他頭也不抬,淡道:“說吧。”


    那內侍連忙應是,“回陛下,是……安寧縣主府上的事。”


    秦宴之筆下一頓,朱筆在奏章上劃出一道潦草的痕跡,他輕歎了口氣,就手將筆擱下,抬眸問道:“何事?”


    “昨日縣主的舅母馮夫人上門拜訪,與縣主敘了敘舊,還……還說要給縣主安排親事。”內侍將頭埋得更低了些,有些不太敢看陛下此時的臉色。


    “那又如何?”陛下的聲音卻依舊漫不經心,並未如內侍預想中那般龍顏大怒。


    內侍心中一緊,難道他竟看走了眼,陛下對安寧縣主其實並沒那個意思?這……這不應該啊!


    “您此前說過,縣主府內若是有什麽變動都要向您稟報,所以..……”


    “嗯,朕知道了。”秦宴之點點頭,又捉起朱筆繼續埋頭批起了奏折。可半晌後,卻又埋頭悶聲問了句:


    “那她答應了麽?”


    內侍麵色一喜,就說自己絕對沒看走眼嘛!他忙回道:“沒有沒有,縣主當麵就嚴辭回絕了那馮夫人!”


    “她舅母安排的是哪家人?”皇帝的聲音淡淡不辨喜怒。


    內侍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禦史大夫薛大人家的小公子,名喚薛朗。”


    “哦,朕倒是聽說過他,”秦宴之將朱筆放下,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個青年才俊,他明年便要下場了吧。”


    “……..是,陛下當真是博聞強記。”內侍心中默默為這位薛公子掬了一把淚,以這種方式在陛下這兒有了姓名,您還是自求多福吧。


    *


    自馮家舅母離去後,倒也陸續有不少人家向縣主府送上拜帖,不過池螢有了馮舅母的前車之鑒,並不打算同這些人周旋,故而一張拜帖也未曾回過,隻安心在府中練武以為即將到來的武舉做準備。


    時間久了,關於池螢這位神秘感十足的縣主,京中便漸漸多了些傳言。而自古以來民間最愛的小道消息,便是有關男女之情的桃色新聞。


    有的說她不願議親是因為仍舊一心撲在霍將軍身上,而霍將軍和公主大婚在即,眾人還等著看霍將軍究竟會作何抉擇,連賭場中都暗暗設下了賭局,賭霍狄會悔婚的賠率始終居高不下。


    有的卻說她慘遭霍將軍拋棄,故而心如死灰斷情絕愛,這才想著要從軍上戰場,以殺戮來撫平心中的哀痛,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她是個心理不太健康的女修羅。


    而近幾日又突然冒出一條新的傳言,說是這位縣主其實早就從霍將軍那兒翻篇兒了,人家現在心中另有所屬,可具體是何方神聖也沒人知道,但種種跡象表明,縣主的這位心上人比霍將軍的地位還高得多,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宮裏那位。


    但這則傳言一來是憑空冒出尋不到源頭,二來大家都覺得有些過於離奇,畢竟宮裏那位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又怎會和這位據說殺人不眨眼的縣主有瓜葛,故而相信的人其實並不多。


    對與這些滿天飛的傳言,池螢卻一概不知,她整日宅在府裏不出門,而府中皆是秦宴之的人,自然不會將外麵這些雜七雜八的消息通報於她。


    故而在一個月後,她終於來到武舉的比試現場時,才發現圍觀的眾人看向她的目光總有些不對頭,有的心疼,有的懼怕,有的好奇,有的甚至還有一點……羨慕?


    池螢有些疑惑,但這疑惑很快便被恨不得翻白眼的煩悶所取代。


    大乾的武舉由兵部主持,比試的內容包括騎射、步射、槍法等,雖說並沒有什麽報名的身份限製,理論上是麵向所有民眾展開的選拔性考試,可參加武舉的其實大都不是尋常人家,畢竟有總要有些家底,才能請得起教授各個考核項目的師父。


    而此時在武場旁候場的天之驕子們,看向池螢的目光自然不會那麽友好,甚至還多少有幾分輕蔑與淫邪。


    “喲,縣主安好,這兒哪是您該來的地方啊。”


    “就是說,我們這些沒輕沒重的,要是傷著您的嬌軀那就罪該萬死了。”


    “縣主您就別想著霍將軍了,您看看我唄,我也不比霍將軍差呀!”


    而跟在池螢身側的鄭管家,則是眸光微動,默默記下了這幾位口無遮攔的公子哥的大名。


    第16章 大將軍的白月光16   顧公子,別來無恙……


    “縣主武藝高強,你們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就在此時,一道有些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


    池螢倒是驚詫於這裏竟還有人出言維護自己,循聲望去,卻見一麵容清秀的男子,正眉心微蹙嗬斥著剛才出言不遜的那群人。


    她心下一鬆,喲,這不是咱們的老熟人顧大公子麽。


    “顧兄,你怎麽回事兒?”他身側的公子哥抬手搭在他肩上,一副頗為熟稔的模樣,“之前你不是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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