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了一眼更衣間上麵的掛鍾,已經晚上九點多。


    冉月從包裏掏出一個盒子,將裏麵躺著的六隻齊齊整整的耳釘和耳環在那隻左耳上麵一溜煙的在它們該在的位置戴滿。


    拿出眉筆,在原本精致完好的職業妝上麵加重眉形,一並上挑了眼尾。還描了一圈眼線,很重的那種。再接著,掏出口紅,擰出黑色的膏體,暗紫的唇色,便張揚在了臉上。


    扯下發箍,利落不算長甚至稱得上短的頭發直接散下,參差不齊的發尾戳著肩背,然後東西裝好,手指勾著包包肩帶往後背一甩,大步跨出了門外。


    一點也稱不上淑女。


    -


    虞港的四處漂流街夜市很是出名,距離冉月工作的酒店還很近,而過去漂流街,拐個小胡同,再走兩步路,就十分順的到了她的出租屋。


    特別順路。


    沒吃晚飯的冉月直奔目的地方向,一臉的妝容分辨不出她原本應有的年紀。


    甚至那張臉,連天天一起工作的同事碰到麵上,怕是都不見得認出來。


    “我靠!你怎麽又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熊樣,有病吧。”


    冉月正立在燒烤攤前,迎麵入眼了一隻小胖手,拿了一把羊肉串,此刻正往嘴裏送,正是吃的滿嘴流油的薛田田,蹭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也就她能這麽容易認得出來了。


    “你這不是糟踐這張臉麽?”


    冒著煙熏的燒烤架子支著的串串,滋滋的冒著油。


    燒烤攤主已經烤好了一串肉撒上調味料遞給了冉月,她拿過烤串偏過頭看向發聲體,圓嘟嘟的一張大臉直接擋住了後麵的風景。


    “誒,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去呢?你上次不是還說你晚上回不到家你媽就睡不著覺什麽的?你個傻子,能不能孝順點兒?”


    冉月不答反問。


    “切!輪不到你教育我,管好你自己吧,不良少女!”


    薛田田從鼻腔裏哼出一個聲,一並向上翻了一個白眼。


    “……”


    冉月撇著深紫嘴唇嗤的一笑,毫無形象的咬了一口肉。


    深紫色的嘴唇沾上油汙,那不堪入目直接讓薛田田看直了眼,手裏的肉都要吃不香了。


    “能不能把你嘴上塗的那東西先擦了,不衛生!”


    冉月聞言頓了那麽一下,抿了抿嘴巴,咽下梗在喉間過柴的一口肉。


    “管的真寬。不良少女的生活細節裏,沒有‘精致’兩個字。”


    “行行行,反正吃進肚子裏,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人。哎,對了,忙什麽呢,這麽晚。”


    薛田田被肉滋了一口的油,長長的百褶裙,愣是被她的肥臀給撐成了包臀旗袍。


    “忙803。”冉月說的有氣無力。


    聽到報房號,薛田田也沒心思往下問,知道是工作上的。


    “我聽說最近可是出了一樁案子,一女的被奸殺燒屍了,網上熱搜一波一波的沒下,什麽猜測都有,凶犯還沒抓歸案呢,你自己住著可小心點兒。”


    冉月從口袋裏掏出紙巾,一邊擦嘴一邊點頭應著。什麽都沒說。


    吃了點東西,那些糟心的事情便被瞬時幸福的飽腹感而驅趕的差不多。冉月看了眼薛田田,“你也趕緊吃趕緊回去,我要走了。”


    “走吧走吧。”


    冉月掏出手機,掃了下燒烤攤主推車上掛著的微信二維碼付了款。


    衝薛田田擺了擺手就向前麵胡同後麵的一排居民樓方向走。


    深夜暗黃色調的路燈將冉月的人影拉的老長,一直映到了一側牆壁上。


    冉月一手揣在上衣的口袋裏,一手拎著包包。


    那黑色的皮包,被她抓著包帶,晃蕩在小腿部。


    皮包似乎有點沉,她細白的手掌心,被勒出了一道紅痕。


    路邊周圍時不時的會傳來一絲類似幻聽般的響動,時有時無的,冉月攢緊抄在上衣口袋裏的手,步伐越走越快。


    早上的蒙蒙雨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停的,至少到現在是全然沒了蹤跡。


    但是溫度並沒有上升,依舊很涼。


    涼是涼,冉月的兩手心,卻是生出了一層濕膩。


    今天時間有點晚,路上的行人並不多。


    一條路雖然不長,但又似乎不算短。


    冉月用了足足二十分鍾,


    然後終於立在了租住的那棟老式居民樓的下麵,劫後餘生般的深深出了一口氣。


    居民樓有點老舊,沒有電梯。


    入門進去原本就不算寬敞的樓道間,還被樓上樓下的鄰居們左一輛,右一輛的自行車電動車占據了不少空間。


    冉月側著身子,盡量避免衣服皮肉被尖銳的車子零部件所碰到劃扯到。


    她的皮膚過白,刮蹭那麽一下,青的特別明顯,而且幾天還消不下。


    今天已經夠倒黴了,她不想更倒黴。


    冉月繞過一輛輛車子終於跨上了步梯,然後在走到二樓的時候,一住戶的門被推開,裏麵走出來一個光著膀子的中年男人,暗黃的樓道燈光映著他一臉油光,泛出了一點紅。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迎麵走過繼續樓上走的冉月,視線裏淡出了一絲漠然和冷淡。甚至還擰了擰眉。接著便轉身向相反的樓下走。


    樓層一共七層,冉月住第五樓。


    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外邊防護鐵門,指尖繼而捏起另一把鑰匙又擰開了裏麵的那扇門。


    剛巧此刻樓道裏的感應燈瞬間暗下,冉月麵前一片漆黑。不過她手指已經摸到了房間裏燈的開關,接著透出的白熾燈光伴隨著一聲砰的關門聲,便將樓道裏灰黃的感應燈再次點亮。


    “嘶——”


    冉月褪下腳上那雙平底鞋換拖鞋的時候,終於發出一聲難捱的忍痛。


    她已經踩著一隻被扭傷的腳腕,上下樓梯,來來回回的跑了一整天。


    此刻從腳底一直延伸到大腿根的地方,都已經疼的麻木沒了感覺,像是廢了一樣。


    冉月將背包掛上門後麵的鉤子上。


    在上衣外套口袋裏揣了一路的那隻手也終於得以解放,抽了出來,一並帶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冉月隨手將它放在了鞋櫃的一個顯眼地方。堅強一天的腳,終於得以微瘸著伴隨它的主人拐進了旁邊的小廚房。


    冉月燒上熱水,她已經口渴的渾身快冒煙了。


    剛吃的那家烤的東西,可真是鹹。


    當時吃的時候餓,她沒感覺,此刻一嘴的,就隻剩下了鹽味兒。


    熱上茶水,冉月進到衛生間,然後拉上了窗簾。


    居民樓雖然老舊,但是想到每天晚上回來能夠洗上一個熱水澡,冉月就特別的知足。


    脫下衣服,熱水衝下。


    冉月習慣性的拿過旁邊的卸妝油,開始擦臉。


    一層黑的紫的紅的被吸走後,還了她一張清秀略顯稚嫩的臉。


    她才十九,卻仿佛已經活成了二十九。


    每天塗一臉濃厚的職業妝,下班後她再添上一層。


    也就這一會兒的那張臉,才是那麽的真真切切。


    同上著班的冉月,和下班路上走著的冉月,都不一樣。


    仿佛是活在三個世界裏的三種人。


    一個精明幹練,一個不良難惹,一個...是現在。


    出來淋浴室,冉月穿著一根白色的吊帶裙。清爽的短發還有著一絲沒有被風機吹幹的濕潮。


    冉月一個放鬆躺,窩進了小小客廳的沙發裏,拿過旁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裏麵正放著電視劇。


    冉月抬起了腳,擱在茶幾邊上,泡過熱水的腳踝處,紅腫的越發明顯。


    伸過手打開沙發旁邊置物櫃下麵一層的抽屜,冉月指尖在裏麵巴拉了兩下,便滾出來了一瓶雲南白藥噴劑,然後她擰開蓋子,眯起眼睛忍著痛,對著腳踝就是一陣猛噴。


    在放回藥瓶的時候,她又瞟見了一片剛好能夠用的上的東西,那就是創可貼。


    因為剛剛洗澡,冉月將纏著手指上的紙巾給去掉扔了,傷口雖然不算深,而且快要結痂的樣子,但是泡了泡熱水,看上去十分的猙獰難看。


    為了避免碰著惡化,冉月將那片創可貼撕開,用了。


    一切停當,她拿過手機,開始翻看。


    仿佛電視機開著,也不過是個擺設,她似乎原本就沒打算看來著。


    就隻是想開著。


    冉月點開微信,想起了一件事情,找到了聯係人裏麵昵稱為[一碗青花燃]的賬號,轉了一筆錢過去。


    那是同事宛然借給她職業裝的費用。


    說起來職業裝,冉月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自己的那套衣服應該帶回來洗洗的,但是她忘了。


    廚房的熱水壺滾沸水的聲響愈來愈大,冉月將手機放到一邊起身,走到的時候也落了音。


    倒上一杯白開水,一邊吹氣一邊小口的喝著。


    還沒走到沙發跟前,手機緊湊的音樂鈴聲響起,進來一通電話。


    冉月不緊不慢的坐過去,將手裏的水杯放到茶幾上,伸手摸向手機,在她打眼瞟過來電顯示的時候,準備劃下接聽鍵的指尖頓住沒了動作。


    第6章 暗愫   誤、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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