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雙眼睛同時望著向祈,鎮南侯表情豐富,結巴了半天卻不知該說什麽好,最後緊巴巴的憋出了一句:“我就知道這不會是個安分的……我這……我……”


    “舅舅別著急,”向祈十分貼心的幫他順氣,卻又不忘牽著顏姝的手去氣他:“阿顏入了我家的門,這不就有了嗎?”


    鎮南侯被堵的說不出話,自己這好好的問著話,卻被一個後生給逗弄了。顏姝順勢給他找了個台階下:“舅舅,我餓了,咱們先去用膳嘛,有話待會兒再問?嗯?”


    “剛巧我也餓了,”鎮南侯轉向太子:“今日我餓了,就先不為難你了,殿下既然來了,就請一道用些吧。”


    第41章 私會   夜半翻窗會嬌娘


    鎮南侯簇擁著齊老太太往外走, 懶得回頭去瞧他倆。顏姝眼見沒人注意,輕扯向祈的袖子道:“你們剛才說什麽呢?怎麽那麽長時間?”


    “你不是偷聽到了嗎?”向祈反問。


    確實是偷聽到了,但顏姝隻聽到一點, 偷聽還不能聽個全, 抓心撓肝的別提多難受了。向祈見狀故意逗她道:“在說你以後改嫁的事呢。”


    顏姝的小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我還沒成親呢?改什麽嫁?”


    “你祖母問的啊,她說日後咱們若生了什麽齟齬, 自讓我寫封和離書來,”向祈瞧著她越皺越深的眉頭,緊接道:“我就告訴她,除非我死了, 準你改嫁,不然咱倆到死都要葬在一處。”


    “呸呸呸,”顏姝氣急:“胡說什麽呢沒個忌諱。”


    “這有什麽可忌諱的,”向祈滿不在乎:“放心吧, 你家夫君我命夠硬。再者說, 就算是為了我那沒過門的小媳婦兒別在我死後被人磋磨,我也得努把勁跟她白頭偕老。”


    顏姝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偏偏向祈逗弄的更起勁了:“唉,你說我要是真出了什麽事, 我那小媳婦改嫁的時候還能遇到像我這般寵她敬她的人嗎?要是讓我知道她被人欺負了,我八成要氣得掀了棺材板,不對啊, 那不就詐屍了嗎。”


    眼瞧著顏姝有些生氣了, 向祈適時的去哄:“跟你開玩笑呢,我那苦等了多年的薄情寡義的小媳婦還沒過門呢,我怎麽舍得出事。不過說真的,日後咱們若真生了什麽嫌隙, 你不想跟我過了,直接拿刀捅了我算了,我恕你無罪。”


    “我現在就想拿刀捅了你,”顏姝氣憤道:“我還想拿針把你嘴給縫上。”


    “怎麽縫?”向祈湊過去,趁顏姝不注意,在她唇角輕啄了一口:“這樣?”


    顏姝屈指掩唇,小心往周遭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這才安下了心。怕這人再放肆,快步和他保持兩步遠的距離,心裏盤算著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之前明明挺正經的一個人,怎麽剛要成親便換了副德行?


    午膳是早就擺好了的,他們兩個晚輩不好讓人久等,遂快步往裏趕,眾人皆以落座,餘下那兩個緊鄰的位子便是他們倆的,顏姝擔心他在人前無狀,剛想和人調換位置,便被向祈拽著在身旁落了座,轉而向人扯出一個討巧的笑意來。


    顏姝還記得這人剛說自己口渴的事,自以為並不惹人注意的盛了碗銀耳紅棗湯來放在他手邊,對麵的鎮南侯輕咳一聲:“今日這菜也太鹹了點,齁的我口渴。”


    “舅舅嚐嚐這個,”顏姝重新盛了一碗遞給了鎮南侯,向祈原本要喝湯的手頓下了,顏姝斜睨向他,眼神發問:“喝啊?”


    不是向祈不想喝,可要是就這麽喝了,自己和鎮南侯不是沒什麽分別了嗎?他這會兒就想顯擺自己在顏姝心裏的與眾不同來,是以就算口幹舌燥,也決計不去碰那湯羹一口,在桌子底下握住顏姝的一隻手,在她的手掌上寫了兩個字。


    掌心傳來麻癢的觸感,順著人的四肢百骸直傳到心底,顏姝被那甜湯噎嗆的嗓子發膩,一個壞笑,一個驚慌,她被嗆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無聲的朝著他做口型,向祈卻無師自通般看懂了她的意思。


    “渴、死、你、算、了。”


    向祈挑眉:“逼我?”


    顏姝不理會他,這是在自己家,她才不信他敢亂來呢。


    向祈突然站了起來:“舅舅,那道清蒸鯽魚麻煩遞我一下,阿顏要吃。”


    “這孩子,你要吃就吃啊,自己家客套什麽,”鎮南侯簡直莫名其妙,但還是將手邊的菜遞了過去。


    “舅舅,你不懂,”向祈一邊拿著筷子挑刺,一邊不緊不慢道:“阿顏要吃什麽,從來不會直接開口,從前在我府上的時候,明明就喜歡吃魚,但我若是不給她挑刺,她是決計連一口都不會嚐的。”


    “慣出來的毛病,”鎮南侯轉向顏姝:“要吃就自己夾。”


    “我沒說要吃,”顏姝剛要開口解釋,向祈就已然將那挑出來的細嫩魚肉放在她身前的小白玉碟裏:“挑完了,嚐嚐?”


    顏姝隻當自己沒看見,略過了那魚肉去夾自己前麵的青菜。向祈笑著轉向眾人:“從前在府裏都要我喂的。”


    顏姝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打量眾人的麵色,甫一開口就被人塞了滿嘴的魚肉,這回是真的說不出話了。鎮南侯瞧著他們倆,忽然就覺得今天這飯有點不大好吃。


    向祈照顧起人來別提有多細致了,魚肉幫你挑骨去刺,熱湯幫你吹涼了喂進嘴裏,嘴角的殘渣都幫你擦得幹幹淨淨。顏姝越是推脫,他便越是放肆,鎮南侯原還訓斥顏姝自己吃來著,後來他開竅般的發現,多餘的好像是自己。


    不到一刻鍾,眾人紛紛借口離席。顏姝終於找到了機會,也想隨著眾人開溜,豈料剛一起身,腳下就被人絆了一跤,某人在她傾斜的瞬間無辜的抬手扶她:“太子妃,小心點。”


    “你故意的!”


    向祈突然覺得自家這小媳婦兒可愛極了,說出來的話沒一點威懾力便罷了,偏偏還做賊似的四處打量,被人瞧見了又能怎麽著,再者說,經過自己剛才那般作為,這會怕是沒哪個不識趣的會過來。


    “我就想吃你盞茶而已,怎麽就這麽難呢?”


    顏姝遂重新倒了盞茶來,重重的摔在他手邊。


    “太子妃,這待客之道未免粗暴了些。”


    顏姝不理他,這人剛讓自己敬他個交杯,當著眾人的麵,顏姝除非是瘋了才會敬他,雖然現在四下無人,但顏姝這單薄的麵皮絕對做不到的。


    向祈原也隻是打算逗逗她,並沒打算她真的如何了,見她為難直覺今日的玩笑開的差不多了,適時的收了手,端過那茶痛痛快快的一飲而盡:“你家的茶真好喝。”


    嗯,苦葉丁,香味淺淡,但苦味絕對十足,拿來給人提神用的,你口味挺獨特。


    “府裏還有點事我得親自處理一下,今日就不逗你了,”向祈伸了個懶腰起了身,順手在她臉頰輕扯了一下:“我都要走了,不給個笑臉啊?”


    顏姝不語,比了個請的手勢,向祈也不難為她,邊往外走邊道:“過兩日有個生辰宴,跟著皇姐去湊個熱鬧,嗯?”


    “嗯,”這算是應承下來了。送走了向祈,顏姝隨著崔氏往回走,順道說起了齊茉的事,崔氏道:“她剛失了孩子,又與婆母不睦,這兩日便先擔待著她點?”


    這事顏姝聽人說過幾嘴,說是齊茉在婆母家樹敵頗多,常喝的杏仁茶被人換成了桃仁茶,稀裏糊塗的孩子便沒了,偏生那陳致平是個薄情的,不管這檔子事,她那婆母肯高看她幾分也是因著她腹中的胎兒,現下孩子都沒了,便愈發的不待見她了,齊茉和林氏吵了一架,一時氣憤便卷著東西搬回了娘家。


    至於崔氏所說,顏姝並沒接她的話頭,左右親事是她自己搶的,是福是禍她都得自己受著,自己並不虧欠她的,至於擔待不擔待的,隻要她不來招惹自己,那顏姝隻當沒她這個人便是了,且看他們寧國公府自個鬧騰去吧,總之這事一時片刻怕是沒完。


    顏姝陪崔氏說了會兒子話,午後又去瞧齊老太太,看著人打珠絡玩,直至用了晚膳,方回自己的閨房,因著剛沐浴過,是以隻穿了件象牙色的素緞小中衣,外罩著件還算厚實的雪白銀狐裘,倚著芙蓉小榻發呆。


    清音拿了幹布幫她仔細打理微潮的發絲,紅袖則奉了新的湯藥上來,顏姝心不在焉的接了過來,剛嚐了一口便被苦的眉頭緊皺,原樣放回去再不肯嚐一口。


    紅袖打趣道:“姑娘這是被人給養刁了,從前喝這苦藥湯子姑娘可不會這樣的。”


    “誰說的?這藥太燙了,待會兒涼了我自會喝,”顏姝開始往外攆人:“你們快去休息嘛。”


    兩個小丫頭相視一笑,搖搖頭退了出去順便幫她帶上了門。顏姝瞧了眼那苦藥湯子,從前喝的時候那人分明會給自己備上蜜餞飴糖的,還真讓那倆小丫頭說著了,離了他,現下這藥都入不了口了。


    不知他現下在做什麽?顏姝合上了書卷,卻無半點困意,白日的時候攆他走,這會兒倒是有些睡不著了。


    窗柩被人輕叩了兩下,顏姝聞聲回神,隻見那人倚靠在那窗邊,墨色的長袍下修長的雙腿懶散的搭在窗台邊上,屈指支著下巴,端的是悠哉愜意,不是向祈又是誰?


    “小娘子,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顏姝盯著那人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驚道:“你翻窗?”


    “這話說的,我那薄情寡義的童養媳又不給我開門,我不翻窗怎麽進來啊。”向祈從那窗台上一躍而下,說這話時臉不紅心不跳,仿佛在自然不過的事了。


    “堂堂太子殿下夜半翻窗闖人閨房,這話傳出去你名聲就毀了。”


    “這要傳話嘛就得傳個清楚,”向祈朝人逼近兩步:“ 我翻的是誰家的窗?闖的又是哪家小姐的閨房?那閨閣中的嬌娘心裏是願意的嗎?”


    顏姝還未來得及開口,門扉被人輕叩了兩聲:“姝兒,睡了嗎?”


    “我祖母。”


    顏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偏生某人淡定的緊,攬著她的腰將她抵在不遠處的木施上。


    第42章 口舌   自己就算再怎麽落魄也不是什麽東……


    這大冷的天, 顏姝額上愣是給急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不住的抬眼打量四周,好似在想將向祈塞去哪處合適, 櫃子、屏風, 顏姝突然靈光一現:“你先躲床底下。”


    可是正如顏姝無法理解向祈這麽淡定一樣,向祈也不明白她這麽急做什麽?還想著把自己塞去床底下, 弄得自己好像見不得人的小白臉。


    “不去,”向祈果斷拒絕:“搞得跟偷情一樣。”


    好歹是下了聘過了文書的,這點底氣向祈還是有的。可是顏姝並不這麽想啊,待會兒讓老太太瞧見了, 自己這十幾年的閨閣之禮算是白學了。


    向祈看透了她內心所想,一時不知是氣還是笑,自個兒把她當童養媳慣著,她把自己當見不得人的偷情的漢子, 既如此, 向祈也不白擔這虛名。


    他靜靜的打量著她,玉指幫人將淩亂的發絲攏到了耳後, 顏姝受驚微動,便撞到了身後的木施架子。


    老太太見沒人回應, 原都要走了,這會兒聞聽動靜又折了回來:“姝兒?”


    “祖母,”顏姝瞳孔微縮, 卻是向祈俯身吻在了她眉心, 她一動不敢動,彷佛呼吸都是凝滯的。


    “睡了嗎?祖母進來了?”


    “別,我……”


    別?向祈調笑一聲,動作愈發大膽了些, 從她的眉心遊移到鼻尖,最後流連至耳垂,啟唇含了上去。


    “祖母,我已經睡了,”尾音是顫的,向祈拿貝齒輕磨她耳垂,微痛中又透著些許的麻癢,眼珠不停的打轉卻要掉不掉的,眼角更是透著不正常的紅意,再映著微黃的燭光,可憐的緊,卻也勾人的緊。


    “不舒服嗎?”齊老太太聽她嗓音不對,顏姝順著她的話往下接:“祖母,我不太舒服,已經睡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老太太漏夜前來,可是顏姝著實不敢請她進來啊。


    這是個身子骨弱的,老太太也舍不得她開門受風,左右無什麽大事,便在門口道:“明日是雍老王妃家孫子百日,長公主要帶你一塊去的,可莫要貪睡。”


    “孫女省得了,”餘音被某人帶著不講道理的蠻橫堵了回去,苦澀的藥香漫溢開來,鬆散的狐裘墜地,向祈觸到她微涼的指尖,這才如夢初醒般,不舍的鬆開了掌中人,轉而直接將人抱放在榻上。


    炭爐中被人添上了新炭,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室內便重新暖和起來,向祈將那銀絲雕花的小火鉗擱置在炭爐邊的案板上,略帶歉意道:“怪我,可還冷?”


    顏姝攏了被子屈膝坐在啵啵床上,感覺自己汗都要出來了,哪裏還察覺的到冷,她道:“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他們在做婚鞋,不知道你的尺寸,就跑來問我,可是我也不知道啊,”向祈道:“本打算偷隻繡鞋讓他們照著做的,可誰知我那太子妃想我想的覺都睡不著呢?”


    顏姝眼神躲閃,自己剛才確實在想他來著,突然被人戳破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向祈原隻打算隨口逗逗她,見她這個樣子竟是真讓自己說中了不成?他溫聲笑道:“想我什麽呢?”


    “不鬧了,你再胡鬧我明天真要晚起了,”顏姝轉移話題道:“長公主要帶我去生辰宴呢。”


    “起遲了便讓他們等著,說說,想我什麽呢?”


    “你不著急走了?”顏姝反問。


    “你一直趕我走做什麽?”向祈更是疑惑:“還沒成婚呢這便看厭了。”


    顏姝索性不理他,背過身去拿被子將自己嚴實的包裹起來,向祈又孩子胡鬧似的去揪人的被子,眼見顏姝是真的困得懶得理他,向祈很識趣的想起了正事:“算了,不鬧你了,腳給我。”


    有人在裝睡,向祈便自個兒去拽,握住人的腳踝,拿手上去比了個大致的尺寸,掙紮之間,銀鈴脆響,向祈這才注意到那腳踝上的一串東西,他記得這玩意還是當初自己係上去的。


    “還留著呢?”向祈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自言自語:“你這手上倒是空蕩蕩的,改明給你送幾套手釧來?”


    顏姝憤憤道:“你幹脆打副大金鏈子把我栓你身邊得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向祈故意道:“我回去就讓他們安排去,在床頭打副大金鏈子。”


    “你敢!”


    向祈逗了她這半宿,心滿意足的翻窗溜了,隻是苦了顏姝,第二天天沒亮便被人拽了起來,眼底帶著倦意,施了好些脂粉才壓下去。長公主親自上門來接她,顏姝不敢讓人久等,匆匆收拾一番便隨她登了雍王府的門。


    長公主為那孩子送過了賀禮,開始為顏姝一一引薦這席上的人,她為人親和,待人都是一樣的不分薄厚,弄得人心裏都頗為熨帖,年紀大的便囑咐人好好保重身體,對著那些小輩也沒有刻意擺架子,甚至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官的女眷她都能叫出名字來,倒是使得眾人心頭都感念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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