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時行又問道:“灌溉有問題嗎?”雖然現在都收獲了,但接下來還要種第二季,所以問也不算晚,誰讓之前事情多,駱時行連下來巡視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呢。下麵人都爭搶著回答說道:“不缺水,不缺水。”在駱時行的印象裏這種四麵環海的海島應該淡水資源很缺乏的,此時聽到他們說不缺水還有點意外。崔神基在交州收的大弟子在一旁說道:“這裏水很多,而且打井很容易,基本上百丈之內就能見水。”百丈?那就是三百米左右啊,這個水源深度的確是很淺了啊。駱時行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附近的確能看到不少水井,因為水資源充足,所以也沒有出現過搶水的情況。裴行本甚至在一旁笑著說道:“若是猞猁猻喜歡,回頭在刺史府附近挖一口井引過去,還能泡溫泉。”駱時行聽到這裏忽然想起來後世的確說過這裏的溫泉資源十分豐富。這一想他就有些心動,開始琢磨著幹脆在刺史府後麵挖一口溫泉得了,反正刺史府夠大,他本身又是國公,完全可以繼續擴張。他也沒想把刺史府修的太好看,至少……能住人吧?這些日子也就勉強讓他的書房和臥室不漏水了而已,之前都在忙著墾荒,他也擔心先修刺史府的話,說不定有人要挑刺說事情沒做好他先顧著享受了。現在終於算是有了一點成果,駱時行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好像還能給朝廷交一點點稅。而這個稅大頭基本上都在甘蔗上麵。糧食要種,甘蔗也要種啊,甚至甘蔗比糧食還要容易一些。尤其是甘蔗如果不要求特別好的品質,那麽完全可以種一年吃三年,也就是說第一年收獲的時候不要拔根,留下根部等到第二年第三年還會長。隻不過肯定不如第一年的甘蔗好。除了農作物之外,其實駱時行還在發展畜牧業,不過發展這個主要是為了肥料問題。當地畜牧業不夠發達,肥料都成了困難,沒有這些肥料也很難讓莊稼長得好。比如說如今的狸奴十號產量其實已經不算低了,但是這一季的收獲直接比交州同樣麵積的耕地少了三成,這三成就是肥力的影響了。要說肥料廣州肯定會有,但問題是廣州的東西運過來需要用船啊,用船運雞鴨鵝豬糞,哪怕駱時行知道這都是正常的也果斷拒絕了。現在珠崖州的船都是他帶過來的,是他的船隊,不能用來運這些東西!不過倒也可以試著讓人去廣州聯係,看能不能找到“包郵”的肥料提供商。這種事情駱時行沒跟程敬微說,倒是跟程敬微說了一下他刺史府剛挖的那口溫泉,說泡著很舒服,順便思考過年讓程敬微來這裏的可能性。雖然這裏比較破,什麽都沒有,但是崖縣海邊的景色真的很棒,純天然無汙染的海水是真的能夠一眼望到底那種。海裏還有一些漂亮的魚和珊瑚,雖然不能遊去太深的地方,但因為沒有過度捕撈破壞,淺水區也能看到漂亮的海中生物。到時候在海邊過年,順便還能泡個溫泉,要是興致來了,在溫泉裏做點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想想也很刺激。程敬微接到信的時候被勾的蠢蠢欲動,差點當場扔下手中的事情直接去找小猞猁。想一想,陽光,沙灘,碧藍的大海,外加一絲不掛的小猞猁在海裏遊泳,這誰頂得住啊。程敬微一邊給駱時行寫回信一邊歎氣,小猞猁越長大越是知道怎麽勾人了,他都沒寫特別露骨的東西都能讓程敬微氣血上湧。於是程敬微在信裏十分義正言辭的批評了小猞猁,總結起來就是:不做何撩!駱時行拿著信笑的不行,算了算,其實距離過年也沒多久了。哎,時間過得真快,剛到珠崖州的時候還是年初,忙忙碌碌這一年也就過去了。等到朝廷的邸報送過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大唐跟吐蕃開戰應該也有一年了,這一年他竟然都沒空關心戰爭進行到了哪一步!隻不過隨著朝廷邸報過來的還有武送來的一堆封賞,吃穿用度樣樣都有,還有很多錢。突然收錢的駱時行一臉茫然:女皇突然給他送錢幹什麽?第454章 駱時行莫名其妙地收了一堆東西,隻好把派去洛陽的人給喊了過來。這些人是他派過去送稅收的,大張旗鼓的過去就是為了告訴那些人珠崖州現在已經能交稅了,雖然不是很多,但從零到一都是巨大的進步啊。正好快過年了,就送點東西過去讓大家高興高興,大小也是件喜事,而且這邊的潛力巨大,順便還想看看能不能發展一下旅遊業。這些人是駱時行選的被流放官員,這些人大部分都比較冤,有一些是因為來俊臣誣告被牽連流放過來的。有一些做事認真,能力也不錯,幹脆駱時行就給他們一個機會,如果去了洛陽被吏部看上留下來也是他們的本事,不能的話也算是過了明路,回來駱時行也能用一用他們。不過這些人還是不夠,所以這一次駱時行派人送稅收過去其實更多是為了招攬人才。反正他已經用北帶縣和交州證明過自己是能夠變廢為寶的,希望那些正在排隊等官職的人能夠看一看他們珠崖州。在洛陽你可能連個縣令都當不上,但是到了珠崖州,你來了就是中流砥柱啊!駱時行不太確定這種方式有沒有用,這個大概就跟後世許多年輕人選擇一線城市一樣,人往高處走,駱時行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宣揚一把,如果還不行就隻能在嶺南這片地方找人了。不過現在他比當初在交州的時候遊刃有餘得多,因為他不用被困在交州一個地方,嶺南那麽一大片地方,用心找總能找到合適的人。隻是這期間耗費的精力會很多,駱時行不確定他有沒有那麽多精力去處理這些。大概是因為去的時候被駱時行叮囑了一下,所以這些人到了那裏見吏部和戶部尚書的時候很努力的說了一下珠崖州如今的情況。不過這兩位尚書比起珠崖州,更關心駱時行的生活。因為大佬們都在關注啊,女皇在關心,隻不過這些人還不到被女皇接見的程度。皇嗣也在關心,隻是皇嗣很謹慎,不肯輕易見外臣。首相狄仁傑也很關係,但他事情很多,也抽不出空來見,畢竟大唐跟吐蕃還在打仗呢。除此之外還有兵部尚書武承嗣、太平公主以及駙馬薛紹,關注駱時行的人太多了,他們拿到第一手資料也能跟大家多交流一下。隻是在這些人過來之前,駱時行叮囑了很多遍,除了他們現在的耕種情況可以稍微適當地誇大一些之外,其他都要老老實實回答。更何況是駱時行相關,他們也不敢隨便說。於是整個大周帝國上層都知道了駱時行的刺史府是破的,到了下雨的天氣他都沒有地方睡覺,甚至連現在都還沒有修。一是沒錢、二是沒人、三是沒有精力。駱時行親自考察甘蔗園、耕地,走訪民間這些事情都是紮紮實實做過的,所以這些人說起來也都很佩服,更是感激。若是沒有駱時行,他們現在能不能吃飽都是個問題。所有人在聽到的時候都心疼壞了,武或許是年紀大了,也或許是越來越接近功成名就,她的脾氣柔軟了很多,知道之後就歎氣說道:“這孩子之前就吃了很多苦,不該讓他去的。”狄仁傑更是很後悔,他的仕途勉強算得上順遂,就算外任也沒去過特別落後的地方,再加上駱時行出手解決了來俊臣,讓來俊臣沒有機會誣陷他,狄仁傑也就沒有被貶官。導致狄仁傑對落後的概念隻是文書上記載的那些,完全沒有想到居然差到這個地步。連房子都是破的,下雨都沒地方躲雨,吃穿用度更是不用說,最主要的是他記得南邊多雨,而駱時行身上的壓力讓他連房子都來不及修。狄仁傑心裏的愧疚都快把他淹沒了,尤其是看到自家養尊處優的幼子的時候,再想想年紀差不多的駱時行,深深有些後悔,當初他不該說那句話的。如果他沒開口,駱時行或許還在交州,不說環境多好,至少不會吃這樣的苦頭。而就算如此,駱時行在給朝廷的奏疏上也一個字都沒提過,甚至也沒有宣揚過。狄仁傑一向是主張官員入中樞之前最好去各地都當當官知道民生疾苦的人,但是這一次,他理智上知道大概也隻有駱時行才能拯救那片落後的地方,但感情上卻有點難過,忍不住說了句:“不如……讓越國公先回交州吧,安排人在珠崖州治理就是了。”眾人都看向女皇,最後做決定的是武。武也歎氣:“如今珠崖州諸事草創,你讓他走,他也未必肯走。”駱時行若是真的吃不了那份苦頭,怎麽可能一個字都不說?李旦也大著膽子說道:“駱無咎是個老實孩子,但凡給他的任務再難他也沒說一個不字,現在把他調走隻怕是前功盡棄,也可能讓他名譽掃地。”眾人在聽到李旦說駱時行是老實孩子的時候還覺得李旦這是被蒙蔽了眼睛,但是等李旦說完,大家想一想好像……還真是這樣啊。朝廷下派的任務就算是狄仁傑這樣的首相偶爾也要推辭一下,當然未必是真的做不到,隻不過是綜合考量不會什麽都答應。隻有駱時行,女皇說什麽他都敢點頭,這麽一想,這人受寵好像也正常,誰不喜歡這樣的手下啊?狄仁傑難得一臉憂鬱,他總覺得是自己把駱時行給坑了,所以才說出那句話。倒是武,不會沉浸在心疼之中,立刻拍板說道:“給他送錢送人,先讓他把刺史府修一修再說!”隻是如今朝廷被一場花費巨大的戰事拖著,各項支出都在削減,因為沒人知道這場仗會打多久。所以武張嘴說出的那個數字足以讓戶部眼前一黑,戶部尚書不是不想給錢,但……國庫真的不寬裕啊。好在武對這些心裏都有數,那個數字並不是完全讓戶部出,隻是因為是以封賞的名義給駱時行賜各種錢財珍寶,所以戶部怎麽都要出一點,剩下武自己開私庫給的才是大頭。不僅如此,她還送過來了很多奴隸。她這次才知道駱時行名下奴隸本身就不多,除了護衛滿員,其他仆役的數量在公爵這個檔位簡直是寒酸。哦,或者說是在還不如子爵家裏人多。駱時行不喜歡買賣人口,所以家裏的人都是一開始從甌族帶過來的,後來補充的一些也是偶爾看到一些走投無路的人,心下可憐就收留了他們,給他們一口飯吃。武不知道他這想法是哪兒來的,隻以為是因為駱時行自己吃過苦才會這樣。武見過太多一朝一飛衝天然後反過來欺壓原本階層的那種人了,共情是個很珍貴的品質,這樣的人情感很細膩,也很溫柔。不過很多人覺得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駱時行才會寫出那麽多膾炙人口的詩。但是堂堂國公,家裏這麽點人也太少了,幹脆送過去一點吧。武將事情交給李旦去辦,因為李旦跟駱時行關係好,李旦也不會坑駱時行。李旦同樣是個溫柔細膩的人,他甚至還注意到了南北氣候差異不同,所以哪怕送人過去也是讓人在嶺南選了一些被好好訓練過的奴隸給送了過去。駱時行在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頗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缺錢啊,為什麽會有人覺得他缺錢?而且他的臥室是早就修好了的,書房自然也先修好了,他就算再無私奉獻也不可能真的讓自己在那種環境下生存。這些人到底對他有什麽誤解啊?然而朝廷或者說是武命令送過來的東西還隻是先頭部隊,緊接著其他人也在給他送東西,太平公主、武承嗣甚至是李旦都咬牙節省了一下自己的開支給他送了點東西過來。狄仁傑更是過分,不僅送來了東西,甚至還把兒子給打包過來了。駱時行看著一臉無精打采的狄景暉,想到這小子貪婪殘暴到了連累他父親的生祠都被砸毀,一時之間頗為頭痛,很想問問狄仁傑是不是恨他。不過狄仁傑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小兒子脾性不太好,他現在很忙,沒空管,長子次子對這個弟弟又十分溺愛,根本管不住,早就想把他送到外麵去曆練一番。但他是首相啊,他的兒子誰敢管呢?送出去豈不是也要被捧著哄著?狄仁傑想了一圈,覺得駱時行合適,兩個都是年輕人,應該更有共同語言,而且他兒子平時誰都不服,儼然成了洛陽一霸,但對駱時行還是服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