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了家,顧綿綿把箱子一打開,仔細看了裏麵的東西,眼底止不住開始泛紅。


    那裏頭有一些最上等的布料,給小孩子穿最好,還有幾套小孩子的衣裳,一看就是方皇後親手做的。旁邊有一個小包被,小娃兒的帽子,還有十幾張尿片。


    除了這些,還有個小匣子,顧綿綿一打開,裏頭是銀票、地契和房契。除此之外,還有好幾錠明晃晃的金元寶、幾塊沒有打磨的玉石和幾樣內造的首飾。


    那地契是京郊的一個三百畝的莊子,房契是城裏的兩間繁華地帶的鋪麵。銀票不多,都是小麵額的,大概有個千把兩的樣子。


    顧綿綿收好匣子,把那床小被子拿進懷裏仔細摩挲,上麵的針腳均勻,一個線頭都看不見,隻有疼孩子的人才能做的這般仔細。


    翠蘭在一邊勸,“太太,您懷著身子呢,可不能難過。”


    顧綿綿笑了笑,“我沒有難過,我高興著呢。這是皇後娘娘賞賜的,多體麵啊。”


    不同於顧綿綿得了賞賜,今日方家什麽賞賜都沒得到。


    秦氏因為身上有重孝,也沒進宮給皇後請安。宮裏隻按照慣例給方家賞賜兩個菜,別的什麽也沒有了。


    方大爺在家裏等了好久,始終沒等來封他為承恩侯的旨意。


    方家那些原本已經做鳥獸散的親朋族人,再次聚集了起來,一起眼巴巴地等著皇帝的聖旨。


    可一等不來二等還是不來,方大爺有些坐不住了。


    有人勸她,侯爺才去,總要過一陣子。可昨日除夕和今年大年初一,方家沒有得到任何特殊的賞賜。


    秦氏先醒悟過來,方家的承恩後爵位,怕是沒了。


    方大爺心裏有些不忿,當著秦氏的麵道,“難道朝廷的慣例也要不遵了嗎?”


    秦氏看著方大爺,“官人,你還不明白嗎?不是陛下不給爵位,是姑媽不想給。”


    方大爺呼吸有些粗重,“方家丟臉,難道娘娘就有臉嗎?”


    秦氏不給他臉,“官人還不知道吧,今日表妹進宮,得了一堆的賞賜。陛下肯定是知道了表妹的存在,他都不攔著,姑媽還怕什麽呢。姑媽在陛下那裏就算有些臉麵,她隻想給女兒女婿爭些好處,已經顧不上我們了。”


    方大爺還是不肯相信,“不會的,從來沒有哪個皇後娘家不封爵。”


    秦氏抬起頭看著他,“官人,你還在做夢呢。你知不知道,姑媽最煩的就是咱們家要爵位要官位。你看表妹,什麽都不要,隻知道督促夫婿上進,姑媽卻把好東西都捧到他們麵前。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咱們家得罪了表妹,姑媽現在就是告訴我們,我們隻有去求表妹,才能得個好。你要是想著這頭不搭理表妹,那頭還想要姑媽給好處,我勸你早些收了心,好生替爹娘守孝吧。”


    方大爺的私心被秦氏□□裸地揭露開來,他臉上有些掛不住,“我怎麽搭理她,難道滿世界嚷嚷,她是我表妹?姑媽在宮裏不要體麵?有個私生的孩子難道很好聽?”


    秦氏哼一聲,“表妹是私生的?姑媽當年和顧家老爺拜過天地,正經的夫妻卻被拆散,表妹沒找我們算賬就是看在姑媽的麵子上了。太子爺都知道打發跟前的侍衛去給表妹夫送禮,你倒是比太子爺的譜還大。”


    方大爺心裏十分煩躁,“當年祖父在的時候,太子爺算個屁。”


    秦氏驚恐,“你快給我閉嘴,你是什麽東西,這樣胡言亂語。祖父若是像你一樣整天就知道爭榮華富貴,也不會有那麽大的出息!”


    說完,秦氏在家裏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罵方大爺,“我看你是瘋了,越來越不知分寸。你自己不想活我不管你,你不要連累孩子們!”


    方大爺吼道,“我就是瘋了,那麽多人問我,怎麽承恩後的爵位還沒下來,我要怎麽回答?我不瘋也早晚被她們逼瘋!”


    秦氏咬了咬牙,抄起旁邊的茶盞就摔在他頭上,“既然你瘋了,以後就不要出門了!”


    方大爺的頭被砸了條血印子,秦氏砸完他,又立刻拿起旁邊的東西砸到自己頭上。


    秦氏使的力氣大,額頭上頓時開始流血,她穩住了自己沒暈倒,用帕子按住額頭,拔腿就往外跑,“救命啊,大爺瘋啦,大爺瘋啦!”


    方大爺驚愕地看著秦氏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血,一伸腳把桌子踢翻了!


    秦氏跑出大門口,天已經黑了,秦氏提著一個燈籠,一口氣跑到了衛家。


    今日大年初一,衛家的大門敞開著的,秦氏一頭衝了進去,“表妹,表妹,求你救命!”


    顧綿綿才把方皇後給的東西收好,正在和衛景明說今日的事情,忽然就聽到了秦氏的叫喊聲。


    衛景明先衝到門口,堵住了秦氏。


    秦氏刹住了腳步,用帕子抹了抹淚,“表妹,表妹夫,不好了,我家官人因為思念父母過度,他,他瘋了!”


    衛景明皺起眉頭,“他瘋了,你來我家做甚?”


    秦氏頭上的血往下流,聽見衛景明這話,她訥訥道,“是啊,我怎麽到這裏來了。我就是一時著急,才來找表妹。”


    顧綿綿走了出來,見秦氏滿頭血,趕緊讓人給她包紮止血,又仔細問了問方大爺的情況。秦氏一口咬定,方大爺瘋了,滿口胡言亂語,辱及尊者。


    衛景明漸漸聽出了些門道,他摸了摸下巴,那個方大爺討人嫌的很,在外麵看到衛景明,從來都是拿鼻孔對他。


    他看了看秦氏,“表嫂,既然方大爺瘋了,何不告訴宮裏的娘娘,家裏沒有長輩,娘娘才能做主。”


    秦氏有些為難,“因著家裏的事情,讓娘娘丟臉了,我實在是沒臉去。”


    衛景明坐了下來,“表嫂隻管去,若是讓方大爺闖了大禍,娘娘豈不是更丟臉。”


    秦氏捏了捏帕子,看向顧綿綿。


    顧綿綿也覺得有些不對味,按照衛景明的意思點點頭,“表嫂去吧。”


    秦氏似乎鼓起了勇氣般點點頭,“多謝表妹和表妹夫,今日大過年的,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是對不住。表妹好生照顧身體,我這就去了。”


    等秦氏一走,顧綿綿小聲和衛景明道,“方大爺又玩什麽花樣?”


    衛景明看了一眼衛景明,“娘子,這個方少夫人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看吧,方大爺要被她借娘娘的手關起來了。”


    顧綿綿呸了一聲,“關起來就關起來,我看他也不是個什麽好人。”


    果然,秦氏進宮去求,方皇後立刻叫了她進去。


    等秦氏哭哭啼啼把方大爺忤逆的話說出來後,方皇後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這個孽障果真這樣說了?”


    秦氏止住了哭聲,“姑媽,家裏才犯了事,我們也不敢要什麽爵位,隻想安生度日,可總有人來撩撥他,他心不死,難免就有了怨懟,天長日久,要是在外頭說出什麽來,豈不是給姑媽招禍。”


    方皇後摸了摸自己的指甲,“你倒是個聰明人。”


    秦氏趕緊磕頭,“姑媽,我有幾個孩子呢,我不想要什麽榮華富貴,我隻想把幾個孩子帶大,讓他們長大了不愁吃喝就行。”


    方皇後大致能猜出自己那個混賬侄子肯定沒少背地裏罵皇帝,“既然他瘋了,本宮明日就賜個太醫,好生給他看看,莫要隨便出來胡言亂語。家裏的事情你都管好,該怎麽做不用本宮教你吧?”


    秦氏又磕了個頭,“多謝姑媽,我定會把家裏看好的。”


    秦氏得了雞毛當令箭,回去後就把方大爺關了起來,不許他再和那些族人親朋們見麵。


    方大爺大罵,秦氏就說他瘋的厲害。家裏孩子們害怕,秦氏索性讓孩子們每隔五天去看一次方大爺。方大爺隻要鬧,她就讓他看不到孩子。方大爺恨的咬牙切齒,整日咒罵,秦氏全當聽不見。過了公婆的五七後,她時常帶著禮品上門看望顧綿綿,想辦法和衛家搞好關係。


    京城裏風言風語又刮了起來,有人日說方皇後是個掛牌皇後,不管用,連給娘家撈個爵位都不能,有人說方皇後風光不了多久,等老皇帝一死,她什麽都沒有了。


    方皇後才懶得管那麽多,她一邊打理後宮,一邊幫未出世的外孫子做了許多小衣裳。在她看來,這什麽爵位,若不是靠著自己本事得來的,就是個害人的東西。承恩後這等爵位,就是亂家的根源。


    皇帝原說給個爵位,方皇後果斷拒絕。秦氏要把方大爺關起來,方皇後也默許,既然是個惹禍精,幹脆別出來了。


    方皇後覺得日子現在的日子挺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經常和女兒見麵。


    日子忽悠悠地過,很快就到了二月底,顧綿綿的肚子滿了三個月了,雖然還不顯形狀,但她已經能感覺到裏麵像小魚吐泡泡一樣咕嚕嚕的動靜。衛景明耳力好,每天都要趴在肚子上聽孩子在裏頭吐泡泡,然後夫妻兩個一起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顧綿綿這一胎極好,前三個月她沒有一點不適,一口沒吐,也不惡心,張媽媽等人都說她有福氣。


    誰知這孩子不經誇,過了三個月,顧綿綿開始變得難過起來。


    一是嗜睡,白天黑夜連著睡。她總是覺得困,一天沒有六七個時辰都不夠她睡,且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二是胃口不好,她也不惡心,就是不想吃,不管什麽東西到嘴裏,都如同嚼蠟一般,前麵養出來的一點肉,又迅速消瘦了下去。三是健忘,拿在手裏的東西她又到處找,今天的事情明天就忘了。若不是非常相熟的人,走到她麵前都要想一會這是誰。


    張媽媽和家裏兩個婆子都稱奇,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孕婦。


    衛景明也擔心,他隻能仔細地照看顧綿綿,想盡辦法找一些她喜歡吃的東西,哪怕能多吃兩口,他也不算白忙活。


    方皇後聽說後,也顧不得避嫌,賜下了大量的補品和藥材,又命太醫院精通此道的太醫上門給顧綿綿看診。


    太醫每次來給顧綿綿診脈,左看又看也說不出個什麽來,隻說是婦人有孕,大多胃口都不正常,健忘的也有,等生過了就好了。每次都是開一些太平方子,讓顧綿綿仔細養著。


    衛景明眼見著顧綿綿日漸消瘦下去,人也變得有些遲鈍,心裏十分焦急,未和顧綿綿商議,私自給吳遠寫了封信。


    信的內容大概就兩件事,內子身體有恙,請賢弟相助:太醫院今春擴招,請賢弟上京一搏。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先劇透下,孩子沒問題。


    感謝在2021-04-13  15:03:04~2021-04-14  15:17: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夏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3章 上京城師伯露麵


    衛景明的信走的是軍方的路子, 四天的功夫就到了青城縣。


    吳遠正在家裏看診,藥童在他旁邊幫忙,主仆兩個配合十分默契。這份默契時常讓吳太太頭疼, 自從顧家的親事沒成,她這個兒子仿佛變了一個人,越發沉默寡言。


    以前吳遠雖然話也不多, 但對爹娘很是孝順, 吳太太問什麽,他回答的語氣都非常柔和,讓吳太太覺得自己的兒子十分貼心。現在不一樣了,兒子的語氣仍然很柔和, 但吳太太是個敏感的人,她從兒子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的疏離。他還和以前一樣孝順聽話, 可他不再是他了。


    背地裏,吳太太經常責怪自己,當日為什麽要爭那一絲閑氣,為什麽要和那些蠢婦人一樣,想著壓媳婦一頭。這下好了, 媳婦成了別人家的, 成親還不到一年, 就旺的夫婿升了四品官, 她兒子還在藥堂裏問診, 對姑娘家一點不上心,倒是每天和藥童形影不離。


    要說吳太太為什麽知道衛景明升了四品官, 這要歸功於阮氏。當初她為了繼女的親事操心個沒完,結果顧綿綿連婚禮都沒辦,直接跟著衛景明去了京城。青城縣風言風語, 有人說顧家女婿做了錦衣衛,到了京城肯定會拋棄顧綿綿;也有說顧綿綿連個正經婚事都沒辦就跟人走了,未免有些輕浮;甚至有人說阮氏不把前房生的女兒當回事,隨隨便便就打發了。


    阮氏把這些話聽在心裏,一一記下。剛過了年,衛景明的信就到了,繼女做了四品誥命,得了皇後娘娘青眼,還懷了身子。


    阮氏喜不自禁,她自己不好意思出去炫耀,把娘家大嫂孟氏叫了過來,稍微透露了兩句,孟氏立刻嚷嚷的滿青城縣的人都曉得了。


    外人不知道底細,顧季昌卻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的前妻,做了皇後。


    顧季昌偶爾回想當年的日子,心裏已經很平靜。他感謝她,為他生了個很好的女兒,也讓他接觸到了許多從未聽說的事物。如果他老老實實做個衙役,京城對他來說,就如同天宮一樣遙遠。現在,他的女兒女婿就在那裏,且生活的很好。


    衛景明的信每次都寫的很含糊,但顧季昌都能看懂。衛景明向他解釋過當年的種種,顧季昌知道方氏的為難,還有她肩頭的責任。他讓自己不去想方氏,他心裏的方氏,在郊外那座孤墳中。至於宮裏的皇後,她是母儀天下的國母,是英雄之後,是天下的守護者。


    想通之後,他徹底釋然,安安心心做個盡職盡責的縣尉,自己穩住了,女兒女婿才能放心。


    顧家的日子安寧從容,吳遠的生活卻被衛景明的一封書信打亂。


    那天晌午,他和往常一樣,帶著藥童剛從鄉下回來。鄉野之間總是能遇到很多疑難雜症,他想幫百姓解除痛苦,每次都十分上心,於醫術之道進步也很快。


    剛踏入家門,家裏小廝呈上來一封信,吳遠拆開一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


    衛景明的信很簡單,但的說的很明白,一是太醫院五年一次的大考兩個月之後就要開始了,要從民間招十個大夫,年齡不限。二是顧綿綿有了身孕,但身體越來越虛弱,太醫院的人查不出原因。


    吳遠看完信後,什麽都沒說,把信折好放進懷裏,繼續該幹啥幹啥。整整一天,吳遠都有些神情恍惚,藥童知道必定是因為信的原因,但誰也不知道信裏麵寫了什麽。


    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吳遠忽然告訴吳大夫和吳太太,“爹,娘,兒子想去京城。”


    吳大夫吃驚,“你去京城做什麽?”


    吳遠實話實說,“衛大人今日來信,太醫院大考,兒子想去試一試。”


    吳大夫了然,又問,“你不是說要在鄉間多幹幾年,這樣也能曆練曆練。”


    吳遠道,“爹,山外有人,兒子去了,也不一定就能考的上。兒子就是想試試,若是成就好,若是不成,就是費些盤纏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衙役小娘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雲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雲上並收藏衙役小娘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