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明心裏忽然十分憤怒,他重生而來,千方百計想護住顧綿綿,現在還是讓他受了傷。


    顧綿綿發現衛景明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不說,連忙解開衣領,從懷裏掏出兩張餅,“官人,我早上走的時候,給你帶了兩張餅,裏頭還有餡兒呢,我一直放在懷裏,牢裏飯菜肯定不好,還是熱的,你快吃。”


    衛景明接過餅,鼻頭開始發酸,他咬了一口餅,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賊老天,我一直安安分分的,隻想好好過日子,你還是這樣讓綿綿受苦,等我出去了,我就要想盡辦法往上爬了。


    衛景明一口氣吃完了一張餅,剩下的一張往顧綿綿嘴裏喂。


    顧綿綿不肯吃,“我早上吃了好多,你吃吧。”


    衛景明並不勉強,把剩下的一張餅用油紙包好,揣進懷裏,然後緊緊抱住顧綿綿,“綿綿,你別怕,我們不會有事的。”


    顧綿綿輕輕嗯了一聲,“師叔說,剩下的事情不用我們操心了。”


    衛景明摸摸她的頭發,“娘娘肯定在想辦法搭救我們呢,不用急,現在應該著急的,是外頭那些人,我們待在這裏安全的很。”


    顧綿綿第一次坐牢,想看清楚旁邊的情況,光線太暗,一點都看不見。


    她摸摸衛景明的臉,“才一天的功夫,你就瘦了。他們是不是不給你飯吃?有沒有水喝?是不是不讓你睡覺?”


    衛景明笑,“吃的有,就是不好吃,水一天有一碗,昨兒晚上是沒怎麽睡,連夜問話,今兒我補了一覺。”


    顧綿綿有些心疼,“肯定是我舅舅那個天殺的幹的好事,才剛我進來之前,他又找我了。你說,他怎麽就是不肯死心呢。”


    衛景明歎口氣,“他嚐到了甜頭,自然不肯放棄。要是他自己的女兒長得好看,怕是早被他送進宮了。”


    顧綿綿呸了一聲,“他自己也不想想,這樣逼我,難道我還能好好聽話不成?”


    衛景明安慰她,“別急,咱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顧綿綿嗯了一聲,夫妻兩個相擁在一起。天寒地凍,好在地上鋪了些稻草,好歹能取暖。衛景明怕顧綿綿冷,總是給她輸入真氣,顧綿綿不肯,還把自己今日能離地而飛的事情告訴了他。


    衛景明高興地抱著她啪啪親兩口,“那我這次牢也沒白坐。”。


    顧綿綿趕緊捂住他的嘴,“胡說,我練功什麽時候都能練,坐牢能是好玩的。等出去後,咱們去廟裏拜拜菩薩,以後一順百順。”


    衛景明又把她攬進懷裏,“好,咱們去拜菩薩。”


    顧綿綿跑了大半天,有些累了,很快趴在衛景明懷裏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


    衛景明輕聲問她,“綿綿醒了?”


    顧綿綿看看黑洞洞的牢房,“官人,這是白天還是晚上啊。”


    衛景明想了想,“估摸著是前半夜。”


    顧綿綿又問,“晚上是不是不送飯?”


    衛景明笑,“一天就送一次,一次一碗粗糧飯,裏頭還帶糠的。冬天還好,要是夏天,搞不好是餿飯。”


    顧綿綿心疼極了,“那飯是不是剌嗓子?”


    衛景明點頭,“那可不,要是牢裏的飯好吃,到了災荒年豈不是人人都想坐牢。”


    顧綿綿被他逗笑了,輕拍了他一下,“胡說八道。”


    衛景明剛才趁她睡著了,輕手輕腳替她檢查了身上的傷,那些小孔紮的不深,看來是內力護住了身體。但他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心疼,狗/日的方侯爺,老子早晚讓你也吃牢飯。


    顧綿綿剛坐起來,忽然,肚子一陣陣咕嚕嚕叫喚,她捂都捂不住。


    顧綿綿有些不好意思,衛景明立刻從懷裏掏出那張餅,撕開喂給顧綿綿吃,顧綿綿接過餅,先喂他一口,自己也吃一口,夫妻兩個一起分吃了一張餅,腹中的饑餓感總算消失了。


    閑著無事,衛景明帶著顧綿綿運氣,又幫她分析時局,“你交出去的證據,有些需要我出去幫著找銀子,有些可能現在還找不到,很快他們就會來讓我出去的。這回方家肯定是搭上了劉家的路子,不然刑部不會壓著我不放。”


    顧綿綿又想生氣,小聲道,“那什麽狗屁太子,難道連成過親的婦人都不放過?”


    衛景明沉默片刻,“你應該還記得,後來有個寇貴妃。”


    顧綿綿調動回憶,回想起上輩子那個飛揚跋扈的寇貴妃。顧綿綿是個從來沒承過寵的冷宮嬪位,寇貴妃見了她連個眼神都不給,甚至連喪子的劉皇後她都不怎麽放在眼裏。關鍵的是,這寇貴妃原來就是個普通市井婦人,也不知被誰送到了宮裏,居然做了貴妃,連宮外的孩子和前夫都跟著雞犬升天。


    顧綿綿一時語塞,“官人,此非明君之道。”


    衛景明道,“隻要不做皇後,百官也不會說什麽。”


    顧綿綿忽然問道,“七皇孫如何了?”她問的是後來的繼位者,現任太子的第七子。


    衛景明壓低了聲音回答他,“還小呢,我聽說在東宮日子難過的很。原來太子妃有兒子,他不顯眼。現在大皇孫沒了,留下個五六歲的男孩子,太子妃看哪個庶子都不順眼,七皇孫這種低等嬪妃生的孩子,就更難熬了。”


    顧綿綿又問,“難道方家想效仿寇貴妃?可大皇孫留下了兒子啊。”


    衛景明嗯了一聲,“不排除方家有這個想法。那孩子才五六歲,在皇宮裏,五六歲沒爹的孩子,日子有多艱難可想而知。劉家可能是想多個保障,和方家一拍即合。成了最好,不成對他們兩家都沒損失。”


    顧綿綿又呸了一聲,“狼心狗肺的東西,難道我就該給他們填坑?”


    衛景明又攬住她,“別生氣,就讓陛下去懲治他們吧。這次貪腐案和軍火案一起出,方家肯定是不行了。陛下想保的是太子,可不是什麽劉家。劉家失了皇孫,不足為慮。其餘皇子想一起把太子搞下台,陛下肯定不答應。但方家被我們扯出來,會連累貴妃,我猜陛下肯定會打方家抬貴妃。”


    顧綿綿心裏有了一個膽大的想法,“還能怎麽抬呢?”


    衛景明輕輕摸摸她的耳朵,“就是你想的那樣。如果方家爵位沒了,娘娘也危險,陛下很可能會封後,放手讓貴妃和太子聯手,絕了所有皇子的想法,讓太子離不開新後,新後離不開太子,這樣才能穩定。”


    顧綿綿歎了口氣,“陛下整日求仙問道,我還以為他吃丹藥吃傻了呢。”


    衛景明趕緊捂住她的嘴,“心裏想想就行了,他可不傻,說不定這次他是故意讓貪腐案扯出來的,徹底肅清官場,給太子留個大好局麵。”


    顧綿綿撇撇嘴,“他既然這麽疼愛長子,為甚還要娶一堆小老婆,生一堆的庶子。”


    衛景明笑,“不娶小老婆,百官也不答應啊,哪個世家沒個外戚夢呢。”


    顧綿綿歎口氣,“這樣活一輩子真沒意思,自己娶老婆生孩子都被人家算計。”


    衛景明又笑,“咱們不管那些,咱們過好日子的小日子就行了。”


    顧綿綿在他懷裏蹭蹭,“我原來還覺得六品官挺好的,現在想想,在這京城,六品算個屁,還是當指揮使痛快。”


    衛景明對著她身後拍了一下,“這麽快就嫌我官小了。”


    兩口子說笑了一陣子,又一起運氣打坐。


    等累了,兩人又一起睡覺,睡醒了說說話,說累了又睡。左右牢房裏關的人一會兒哭哭笑笑,一會兒大喊自己是冤枉的,衛景明每次都讓顧綿綿別聽,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凡是有人言語不敬,他立刻從牆上扣下一小塊磚頭邊角,直接敲碎那人的牙齒。


    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外頭有衙役打開了門,對著裏麵喊,“衛景明,可以出去了。”


    顧綿綿大喜。


    衛景明反問,“是我一個人出去?”


    衙役愣了愣,忽然想起這間還有個女人,“你們兩個都可以出去了。”


    衛景明拉起顧綿綿,就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看了看那兩個衙役,前幾天見過麵,消息應該不假。


    他牽著顧綿綿的手往外走,同時警惕地防著四周。這樣走了一段路,忽然到了一個拐彎口,那裏有個人正等著他們呢。


    顧綿綿一看,是京郊小院裏的那個大太監,連忙上前行禮,“公公好。”


    大太監笑眯眯的,“姑娘,老奴姓李。娘娘吩咐老奴來接姑奶奶和姑爺回家。”


    衛景明也上前抱拳行禮,“多謝李公公。”


    李公公從懷裏掏出兩張棉布條,“姑奶奶和姑爺蒙上眼睛,外頭大太陽,怕你們受不了。這裏有兩碗湯,你們先喝,暖暖身子。”


    衛景明盯著那碗湯沉默,李公公會意,又拿出一個小碗,從兩個大碗裏各倒了半碗自己喝光,“還熱著呢,姑奶奶和姑爺快喝。”


    衛景明又對著李公公抱拳,“是我失禮了,請公公勿怪。”


    李公公一點不生氣,“姑爺做的沒錯,這個當口,就該仔細些才對。”


    夫妻兩個都喝了一碗湯,身上立刻暖和了很多,各自拿著棉布條蒙上了眼睛,手牽著手跟著李公公往外走。


    衛景明耳朵聽力好,雖然被蒙住了眼睛,一路走的暢通無阻,有台階時還能提醒顧綿綿,李公公看的不住點頭。


    等到了外頭,李公公讓他們上了一輛馬車,親自駕車帶著他們去了如意巷的住宅。


    翠蘭親自來開的門,一見老爺太太,高興的差點哭了。


    她轉身從屋裏拿出個火盆放在在大門口,堅持讓老爺太太跨火盆。到了家裏,顧綿綿雖然被蒙著眼睛,卻穩穩當當地走到了正房。


    夫妻二人一起坐下,顧綿綿讓翠蘭給李公公上茶,“公公,我娘怎麽樣了?”


    李公公等翠蘭出去了才回道,“娘娘讓姑奶奶放心,宮裏一切尚好。姑爺出來後,全力配合查案,有多大能力都使出來,不管查到了誰家都不用怕,有她兜著呢。”


    衛景明回道,“公公,還請轉告娘娘,在宮裏一切當心。雖有陛下在,暗箭難防。方家被告,滿宮妃嬪都巴望著娘娘倒黴呢。”


    李公公點頭,“多謝姑爺,老奴定會轉告給娘娘。”


    說完,他從旁邊的包袱裏拿出一個小匣子,親自塞到顧綿綿手裏,“娘娘說,姑娘出閣,她沒來得及備嫁妝,這些個東西留著姑娘補貼家用。”


    顧綿綿還被蒙著眼睛呢,她摸了摸匣子,不是很大,裏麵嘩啦啦的響,肯定是金銀珠寶之類。


    她的鼻頭有些發酸,“請公公轉告我娘,定要保重身體,等我的六品誥命下來了,有機會我也進宮看看她。她的心意我收下了,定會把日子過好的。”


    李公公喝了一盞茶就走了。


    顧綿綿和衛景明過了好久才摘掉頭上蒙的布,讓翠蘭備了熱水,二人一起洗漱。顧綿綿看到衛景明身上有幾道被打的痕跡,衛景明也查了查顧綿綿身上的針孔。好在夫妻兩個受的都是輕傷,連藥都不用上。


    顧綿綿心裏有氣,“你又沒犯錯,他們何故打你。”


    衛景明把顧綿綿按進熱水桶,“沒事,我一點也不疼。”


    顧綿綿咬牙切齒,“要不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今天晚上咱們就去方家把他的頭剁了!”


    衛景明拿帕子給她擦洗,“不要急,這回誰也跑不掉。娘娘就算能保住方侯爺的命,他也別想好過。”


    夫妻二人剛洗漱完畢,翠蘭送上了熱熱的飯菜。


    顧綿綿沒讓燒暖強,一來他們才從牢裏回來,那大牢裏冷冰冰的,忽然太暖了也不好,二者,顧綿綿覺得自己不能太貪圖享受。人一輩子,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遇到了災難,若是平日不打磨好,遇到事情隻會哭哭啼啼。


    夫妻兩個一起坐下,顧綿綿給衛景明盛了一碗粥,“你餓了好幾天,先吃些清淡的。”


    衛景明給顧綿綿夾了個蒸餃,“多謝娘子救我出獄。”


    顧綿綿嗔他,“你入獄是因我而起,我救你原是應當應分。”


    衛景明把凳子往她旁邊挪了挪,“咱們也算是共過患難的兄弟了。”


    顧綿綿呸了一口,“誰跟你是兄弟!”


    衛景明哈哈笑,“來,顧兄弟,咱們一起吃杯酒,慶祝此番大難不死。翠蘭,翠蘭,拿酒來。”


    翠蘭拿了酒和酒盅進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老爺,太太,先吃些暖暖胃吧,酒傷身。”


    顧綿綿笑著看向翠蘭,“不要緊,我們就吃一盅,你要是不信,就在這裏看著我們。”


    翠蘭也笑,“看著不敢,我給老爺太太倒酒。”


    夫妻兩個一起吃了一盅酒,翠蘭在一邊說笑,氣氛也漸漸活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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