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綿綿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把桌上的一盞茶端了起來,兜頭澆在方侯爺臉上,又對著他的臉上狠狠吐了又唾沫,“別跟我說你那些條件,我聽著就惡心。整天說要重振門楣,你看看你幹的都是些什麽事情!外祖父在時,安邦/定國,我娘一個困在深宮裏的婦人,都能為朝廷效力,你堂堂一個侯爺,身上有差事,不說好好當差報效朝廷和君王,整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我告訴你,就算我們兩口子明日一起死了,我也不要和你扯上半點關係。”


    方侯爺沉聲怒吼,“放肆!你爹就是這麽教你的?”


    顧綿綿可不怕他,抄起旁邊的凳子就要去砸他,“你有什麽資格說我爹,你這個偽君子!什麽狗屁侯爺,今日我就替外祖父教訓你這個不仁不義的東西!你若是無能,早些向朝廷辭了這爵位,還能保住一家子的性命。”


    鬼手李喊了一聲,“侄媳婦!”


    顧綿綿收手,放下了凳子,“師叔,求人沒用的。您老一輩子風光霽月,不能為了我們,舍下老臉去求人。咱們手裏那些證據不出來,誰也不敢真心替咱們說話。師叔,走吧,我去敲刑部大堂的鼓,就算把這天捅個窟窿,我也不怕!”


    鬼手李看向她,“你真敢去?你的誥命還沒下來,現在是以民告官,可是要吃板子的。”


    顧綿綿咬咬牙,“去!”


    鬼手李點頭,“那我們走吧。”


    說完,叔侄兩個看都不看一眼方侯爺,徑直出了茶棚。


    方侯爺又怒又氣,侯爺的修養讓他沒有暴怒而起,自己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不知好歹的東西,我等著你來求我!”


    這話被顧綿綿聽見了,她轉身看了方侯爺一眼,也哼了一聲,那賬冊上可是有定遠侯的大名,等著吧,除了庫銀案,我要把軍火案也扯出來!


    叔侄兩個一起到了刑部大門口,顧綿綿看著那麵比她還高的大鼓,深吸了一口氣,緩步上前。


    有衙役攔住了她,“這位娘子,若是告狀,去京兆尹衙門吧,這鼓可不能隨便敲。”


    顧綿綿對衙役點頭,“多謝差爺相告,我就是來敲這麵鼓的。”


    衙役吃了一驚,上下看了她兩眼,謔,這麽漂亮的小娘子,如何想不開要來尋死。


    還沒等衙役再勸,顧綿綿拿起鼓槌,將內裏灌入鼓槌,一下、兩下,沉悶的鼓聲頓時在整個刑部衙門裏響了起來!


    刑部所有官員們大吃一驚,尚書馮大人問,“何人在敲鼓?”


    立刻有衙役來報,“大人,是一位年輕的小娘子,號稱是錦衣衛一位百戶家的娘子,狀告定遠侯私賣軍火,還聲稱自己有證據。”


    馮大人立刻臉一沉,“胡鬧,誰家的瘋婆子,打兩棍子攆出去!”庫銀的事兒還沒鬧明白呢,要是再來什麽軍火案,他這個尚書也不用做了。


    顧綿綿釋放全部內力,對著刑部衙門的大門喊道,“民女衛顧氏,錦衣衛百戶衛景明之妻,定遠侯嫡親外甥女,狀告定遠侯私賣軍火,狀告六部二十五名官員貪汙庫銀……”


    她一口氣把所有的罪證都說了出來,那聲音又亮又清晰,仿佛有無數個顧綿綿在刑部衙門頂上怒喊,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的個老天爺,這是什麽人,瘋了不成!


    馮大人深吸一口氣,“帶上堂來!”


    很快,有兩個衙役要來把顧綿綿帶進刑部衙門,鬼手李並未進去,而是通過耳語告訴顧綿綿,“若是挨板子,將真氣灌入下肢,若是滾釘板,將內裏輸入內裏棉襖,滾快一些。放心,那些賬冊我留了一份。刑部若是要扣押你,你要求和壽安關在一起,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顧綿綿轉過頭,輕輕點頭,然後跟著衙役上了大堂。


    所有人大吃一驚,這是誰家娘子,這般貌美。


    顧綿綿跪下給馮大人磕頭,把剛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馮大人抓住關鍵,“定遠侯隻有一個妹妹,你是哪裏來的外甥女?”


    顧綿綿忽然笑,“大人,您說呢?”旁邊的右侍郎劉大人的眼神閃了閃。


    馮大人心裏吃不準,“你可知,狀告這麽多人,可不是說著玩的!”


    顧綿綿從袖子裏拿出賬冊,“民女有證據!”


    馮大人看過賬冊,冷笑,“你這證據,完全可以偽造。”


    顧綿綿也冷笑,“這麽重要的證據,我怎麽會把原本交給您,這是我抄的一份,真的證據,隻有我家官人清楚,也隻有他知道,誰家貪的銀子藏在什麽地方。”


    馮大人叫過旁邊的人一問,心裏還是覺得顧綿綿隻是救夫心切才來胡說八道。


    “衛顧氏,念在你年輕,又救夫心切的份上,本官就不追究你的過錯,打你兩板子你可服氣?”


    顧綿綿搖頭,“大人,我是來告狀的,不是來胡鬧的。大人接了狀紙,為何要攆我走?”


    馮大人的眼神犀利起來,“你可知道,你告的都是些什麽人?”


    顧綿綿點頭,“知道,我家官人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被牽扯進庫銀案。被抓來的錦衣衛,很多都放回去了,他一個才入京城不到半年的人卻被扣住不放,定是有人想要他的命,我還怕什麽呢。”


    馮大人斟酌片刻,憑他的判斷,這賬冊也不絕對是假,至少有很多貪汙條款,很可能真有其事,“衛顧氏,你若真要告,就要吃苦頭了。”


    顧綿綿輕蔑地看著他,“來吧,我等著呢。”


    謔,刑部官員們都倒吸一口氣,這小娘子肯定是急瘋了。


    馮大人大喝一聲,“來人,上釘板。”


    那釘板被抬了上來,大概兩人長的板子,上麵布滿了一拃多長的針,那針又尖又細,人躺上去,不知道要被紮多少個血窟窿。


    自古民不與官鬥,就這告狀第一道關口,卡死了多少人。


    馮大人看向顧綿綿,“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顧綿綿看都不看他,走到釘板前麵,快速撲了上去,然後在大家等待慘叫的瞬間已經滾完了釘板。


    她身上的衣服被紮了許多個洞,釘板上有些針的尖頭上略微有些血漬。顧綿綿剛才滾的時候,稍微卸了一些氣,若是自己一點傷不受,這些人怕是還要上板子。


    顧綿綿忍著疼,看向馮大人,“大人,我滾完了。”


    馮大人見她臉色慘白,心裏也忍不住佩服起來,多少壯漢都過不了這一關,她一個小女子卻沒叫一聲疼,是個有骨氣的。


    馮大人手下賬冊,“顧氏,你有什麽訴求?”


    顧綿綿的聲音沒有剛才響亮,“我家官人是冤枉的,請大人明察,給他一個清白。”


    馮大人這邊在審問顧綿綿,不遠處的皇宮裏頭,方貴妃卸掉所有釵環,赤足走向皇帝煉丹的丹房,跪在門口謝罪。


    皇帝今日心情有些煩亂,他那些個好兒子做的事情,讓事情無法收場,不死人是不行了。這事兒還沒捋明白呢,貴妃的女兒又來告狀,還告自己的親舅舅。


    說句良心話,若不是顧綿綿敲了刑部大堂的鼓,皇帝才不會去管一個小小的百戶是不是被冤枉的,死了也就死了。


    顧綿綿孤注一擲,扔出賬冊,賬冊被刑部尚書收了,看馮大人那意思,賬冊似乎不假,眾人立刻都慌了起來。


    消息很快傳到了皇帝這裏,皇帝當場摔了茶盞,“一個個的,巴不得朕早些死了才好!”


    那煉丹的道士勸皇帝,“陛下,微臣聽說,這百戶是玄清門之後,玄清子大師的親傳徒弟今日也在奔走。陛下看得起微臣,讓微臣煉丹,微臣說句實話,論起煉丹,玄清門才是天下第一呢。”


    皇帝看了道士一眼,“你以為朕沒找過他,他說他隻會做機關,沒學煉丹。”


    老道士精的很,“陛下,聽說玄清子大師當日有遺言,門下弟子不可煉丹,但大師肯定還留下了許多方子。玄清子大師在世時,當時的太宗陛下可是活了將近八十歲。”


    皇帝本來還有些生氣,聞言又有些蠢蠢欲動,還沒想好要怎麽辦,方貴妃就來了。


    方貴妃多年兢兢業業,皇帝不好不給麵子,“讓貴妃進來說話。”


    方貴妃進屋後繼續磕頭謝罪,“臣妾有罪。”


    皇帝揮揮手,“貴妃起來吧,你那個兄長總是不著調,這回真是膽子大了,連軍火都敢碰。”


    方貴妃再次磕頭,“請陛下責罰。”


    皇帝雖然老眼昏花,腦袋卻清醒,“罷了,起來吧,是朕的錯,當年冤枉了你爹,他心裏有些怨恨朕。好在你是個好的,不然朕真想把他再次流放了!”


    方貴妃眨了眨眼,她的頭發放了下來,清冷的臉上有一絲驚惶無措,往常那個剛強的方副統領,也會有軟弱的時候。老皇帝雖然從來不近方貴妃的身,但總是自己名義上的女人,又是個美人,這時候心裏也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惜之心,“你起來吧,地上涼。”


    方貴妃聽話地站了起來,皇帝讓人給她看座,然後大咧咧地問,“聽說你女兒今日幹了件大事?”


    方貴妃立刻又要請罪,皇帝擺擺手,“不用這樣,你入宮的時候朕就知道你嫁過人,有個孩子也說的過去。”


    方貴妃說起女兒,臉上又是一幅表情,像是一位普通的母親,“多謝陛下,這孩子自小不在臣妾身邊,不像別人家的姑娘那樣柔順。”


    皇帝哼了一聲,“那就是像你了。”方貴妃當日剛進宮時,也是整天冷著一張臉,做了這副統領之後,才總算聽話了好多。


    聽見皇帝這樣說,方貴妃反倒笑了起來,“臣妾也是這麽想的,誰的孩子像誰。”


    皇帝又哼了一聲,“說罷,你來有什麽事情。”


    方貴妃覷了他一眼,“陛下,這孩子狀告親舅父,也是不得已為之。臣妾那個女婿,才剛幫戶部找回了兩萬多兩庫銀,剛剛升了百戶,無緣無故被刑部扣押。聽說好多人都放了回去,單單臣妾的女婿還扣著不放。臣妾的女兒小小年紀,自然慌了手腳,那什麽賬冊,定然是她小孩子家胡寫的。”


    皇帝渾濁的眼神忽然犀利起來,“貴妃,你莫要讓朕失望。”皇帝不怕貴妃偏向自己的女兒,隻要她不參與皇子之間的爭奪就好。


    方貴妃立刻起身,行了個屈膝禮,“陛下,臣妾的心,和陛下一樣,希望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皇帝垂下眼簾,“朕暫且信你一回,這幾日你就莫要出宮了。你女婿的事,若是清白的,朕自然會放了他。至於你兄長那裏,若是卻有私賣/軍火,朕決不輕饒。”


    方貴妃再次屈膝,“多謝陛下。”


    隻要能留住兄長一家子的性命,方貴妃別無所求。


    話轉兩頭,馮大人自然不會隨便放了衛景明,人雖然不是他抓的,但總要問清楚了才行。再說了,這女子狀告的事情大,他也不敢私自做主。


    馮大人讓人把顧綿綿收押,顧綿綿當場提要求,“大人,我告了這麽多人,說不定出了這個大堂就沒命了,我要和我家官人關在一起。”


    馮大人唔了一聲,“可。”


    說完,他揣著賬冊直接進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這幾天作者工作好忙啊,嗚嗚有沒有一樣忙成狗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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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出牢獄協同查案


    顧綿綿被兩個衙役帶著往地牢裏去, 光線越來越昏暗,漸漸地,除了衙役手裏的燈能看到路麵, 別的什麽也看不到了。


    顧綿綿走了好久,終於在一間牢房前停下了。這是一間單獨的牢房,比較小。


    衙役打開牢房門, “進去吧, 娘的,這坐牢還能帶媳婦。”


    裏麵的衛景明之前和別人混著關在一起,他也是剛剛被帶過來的。他一聽到顧綿綿的聲音,立刻就明白, 刑部怕自己死了,特意單獨關了起來。


    等門一打開, 衛景明一把將顧綿綿撈了進去,“娘子,你怎麽來了?”


    顧綿綿一天多沒見衛景明,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聞言把他從上到下摸了個遍, “官人, 你沒事吧, 他們有沒有打你?”


    打自然是打了, 不過那點鞭子到衛景明身上, 連個痕跡都沒留下,他摸了摸顧綿綿的頭發, “沒打我,就是一直關著我。”


    衙役把牢房門關上,然後提著燈走了, 整個牢房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衛景明把顧綿綿帶到旁邊的草堆裏,二人一起臥在上麵,顧綿綿把自己這兩天的經曆都告訴衛景明。


    衛景明聽說她滾了釘板,十分心疼,用手一摸,發現她的襖子上有許多剌手的小孔,有些孔上麵還有些濕潤,他一聞就知道是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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