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立刻叫喚起來,“哎呦,外甥女婿啊,我哪裏敢收李家的銀子啊,強買強賣的事兒我們更不敢做,小本營生,一天掙不了幾個大錢,哪裏能有一百兩銀子喲。”


    衛景明哼一聲,“可是李家說給了你銀子,李家大少爺親自告訴我的。”


    孟氏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半晌後訕訕笑道,“外甥女婿,再沒有的事,李家大郎人瘋瘋癲癲的,說話做不得數。”


    顧綿綿在一邊插嘴,“舅媽,李家大郎既然瘋瘋癲癲,你為何當日要把我說給他?還把我祖母叫回來,這些日子一直忙,我也沒來得及問舅媽,我到底哪裏得罪舅媽了,你要這樣坑害我,不是讓我去給老頭子做妾,就是讓我嫁給傻子。”


    孟氏繼續訕訕笑,伸出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拍了兩下,“都怪我有眼無珠,你看,你是個好命的丫頭,我再怎麽搗亂,你還是找了個好夫婿不是,看在你二娘的份上,就原諒我的不是吧。”


    顧綿綿寒起臉,“舅媽,我可以原諒你,但你要把李家的銀子還回去!”


    孟氏猶豫起來,期期艾艾道,“妹妹,外甥女,你們看,這說媒說媒,不管成不成,男方家給些跑腿費也是應該的。李員外是個講究人,我要是把錢退回去,豈不是打了他的臉。”


    衛景明笑著接口,“舅媽,不要緊,你把錢給我,我去退給李家。”


    話音剛落,他也寒起了臉,“還是說舅媽舍不得那十兩銀子,想拿外甥女換錢?你睜大眼睛看看,滿青城縣的媒婆,誰家說媒敢要十幾兩銀子的?十兩銀子普通人家都能娶兩房媳婦了!”


    孟氏強忍住沒發作,旁邊阮姑娘忽然紅著眼眶看向衛景明,“表姐,表姐夫,我娘她不是故意的,求你們不要再逼她了。”


    衛景明嘴裏的茶差點噴出來,這姑娘腦子有問題吧?


    他看向顧綿綿,顧綿綿也有些不高興,阮氏急忙嗬斥侄女,“你快別說話,你表姐和你表姐夫辦事,不用你來教導。”


    阮姑娘眼睛一眨,眼淚掉了下來,“姑媽,我不是有意要冒犯表姐和表姐夫,我,我就是不忍心看見我娘受委屈。”


    我的個天,衛景明好多年沒有見到這樣擅長倒打一耙的女人了,上一次聽到這種話還是上輩子在宮裏,那些妃子們表演的比阮姑娘強多了,他這個太監看了都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人。


    顧綿綿想說話,衛景明製止了她,自己站了起來,走到阮姑娘麵前看著她,“表妹,你是說我在欺負你娘?”


    阮姑娘見表姐夫忽然走了過來,本來還在哭的,臉上忍不住紅了紅,聽見衛景明這樣問,呆愣片刻道,“我知道表姐夫不是有心的,隻是怕表姐難過才那樣說我娘。”


    顧綿綿聽這話心裏火苗立刻蹭蹭往上冒,衛景明又給了她一個安撫的表情,然後笑眯眯地看著阮姑娘,“我看你人長得很周正啊,怎麽就是沒腦子呢。”


    阮姑娘本來紅透的臉立刻變得煞白。


    衛景明嘖嘖兩聲,“要說你沒腦子吧,你又能說會道,明明是你娘黑了心肝見財起意,把外甥女賣了一遍又一遍,你反倒說你表姐的不是。讓我猜猜,你心裏肯定覺得,反正表姐已經定親了,還在意那十兩銀子幹什麽。”


    阮姑娘搖搖欲墜,“表姐夫,我沒有。”


    衛景明折回來,一掀袍子坐在椅子上,“我跟你說,別跟我玩掉眼淚這一招,惹的我煩了,我讓你天天掉眼淚。孟氏,我給了你這麽長的時間,你一不來給綿綿認錯,二不把銀子退給李家,任由外頭人說顧家女說一次親就發一次財,這筆賬,我要算到你頭上。既然你不識抬舉,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阮姑娘又哭了起來,哭著過來拉著衛景明的袖子,“表姐夫,你別怪我娘,要怪就怪我吧。”


    衛景明上輩子在宮廷裏浸淫多年,一眼就看穿了阮姑娘的心思。你有心思我不怪你,也不想理會,但你起了歪心思,想往綿綿臉上抹黑,我就不能饒你了。


    衛景明一甩手,阮姑娘就倒在了地上。


    他不顧阮姑娘哭的臉都花了,端起茶盞晃了晃裏麵的茶,“憑你的臉,還不夠到我這裏來求情。以後見到我離我遠一些,不然我也學你娘,把你賣給老頭子做妾。”


    顧綿綿頓時目瞪口呆,衛景明這回沒有看顧綿綿,他討厭麻煩,要一次性解決,不能拖泥帶水。


    孟氏怒了,“衛景明,你也別忒過分,都是親戚,就因為你在衙門當差,就能這樣欺負我們?”


    衛景明把茶盞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都是親戚,就因為你是長輩,就能隨便拿晚輩的親事去換銀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趕緊給老子滾,兩天之內,把李家的銀子送過來。我可告訴你,我可不像我嶽父那樣好說話,把我惹急了,明日我就抄了你男人的豬肉攤子。你要是不信,隻管試一試!”


    孟氏呆住了,這麽多年了,顧季昌就算再不耐煩,也從來沒翻過臉。這小子是個晚輩,居然這樣和她說話!


    孟氏何曾這樣受過晚輩的屈辱,跳起來就罵,“你個沒人輪沒綱法的混賬東西,別人家孩子有了造化,哪個親戚不跟著沾些光,單你刻薄自私六親不認!我呸,這樣黑心腸,早晚也要被狼撕掉腿!”


    顧綿綿怒了,撈起旁邊的茶壺,兜頭摔在孟氏頭上,捉住她的脖子,左右開弓劈裏啪啦就是十幾個嘴巴子,“你個黑心肝的東西,你也配做長輩,豬狗都比你有良心。我才定了親,你就詛咒我的未婚夫被狼吃了,讓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被狼吃了!”


    阮氏慌得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嫂子口沒遮攔想占便宜,繼女和女婿豈是隨便讓人欺負的性子,老天,這是要為難死她啊。


    阮氏急的都要哭了,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大吼,“都住手。”


    顧季昌回來了。


    顧綿綿放開阮氏,一頭撲進她爹懷裏,“爹,舅媽她說著說著就咒衛大哥死,把我賣了一遍又一遍還不夠,現在又咒我還沒嫁人就做寡婦!”說完,她嗚嗚哭了起來。


    顧季昌一聽這話十分生氣,“他舅媽,你來做甚?”


    孟氏知道今日討不到好處,拉起女兒就走,“我們窮人家,高攀不起你們這些富貴親戚。”


    她一隻腳才踏出門檻,衛景明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孟氏,不要忘了還銀子。”


    孟氏差點摔一跟頭,恨恨地走了,全然不顧女兒傷心欲絕。


    等阮家母女兩個走了後,阮氏小聲問衛景明,“壽安,外頭真的有人說綿綿的閑話嗎?”


    衛景明嗯了一聲,“李家大郎那個混賬說的,他不缺那十兩銀子,就是來故意奚落我的。”


    顧家退了聘禮拒絕了李家,反而選了一個窮衙役,李大郎覺得麵子上過不去,跑到衛景明麵前嘲笑他,以後把老婆多許幾次人,就能發財了。


    阮氏歎了口氣,“是我對不住你們。”


    顧綿綿拉了拉阮氏的袖子,“二娘,我知道,和您沒關係的。”


    阮氏勉強笑了笑,“總歸是我的娘家人。”


    衛景明勸阮氏,“二娘,誰也不能靠著誰一輩子。阮家這幾年靠著爹,多少也攢了些家底。往後,讓他們憑著自己的本事自己謀生吧。爹拉不下這個臉麵,我來做壞人。”


    阮氏並不反對,“壽安,辛苦你了。”


    衛景明笑,“二娘客氣了,都是一家人。”


    衛景明心裏清楚,他和綿綿可能在青城縣待不了太久,他要替顧季昌做好打算。


    顧季昌揮揮手,“綿綿去做飯吧,壽安去幫忙。”


    衛景明跟著顧綿綿一起到了廚房,趁著無人,顧綿綿斜眼看著他,“衛大哥,你可真狠心,表妹屁股都摔成八瓣了。”


    衛景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綿綿難道希望我不狠心?”


    顧綿綿呸了一口,“我才懶得管你呢。”


    衛景明忽然從後麵攬住她的腰,“要是不想管我,剛才怎麽打了孟氏?”他熱熱的氣息噴到了顧綿綿耳朵眼裏,她頓時覺得仿佛有小蟲子在心裏爬啊爬。


    顧綿綿立刻想甩開他,“你快住手,當心我爹看到。”


    衛景明放開了她,“下次再口是心非,我就罰你。”


    顧綿綿回頭看他,“哦,衛大人要怎麽罰我?”


    衛景明刮了刮她的鼻子,“罰你親我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


    第34章 接文書夢回前生


    過了兩天, 阮老大親自送來了那十兩銀子,衛景明也沒和他多說,直接把銀子砸給了李大郎。


    自此, 阮老大知道,他想再和以前一樣風光是不可能了,這個假外甥女婿, 翻臉比翻書還快, 而且不講情麵,不怕得罪人。街麵上那些人都是人精子,誰還能看不出來,沒幾天的工夫, 阮老大的肉攤再沒有了任何優勢。


    至於於大人那邊,果然不出衛景明所料, 沒過多久,京城錦衣衛忽然傳來一封文書,聘用青城縣快班班頭為京城錦衣衛一名小旗。


    這封文書如同在油鍋裏澆了一瓢水,炸的整個青城縣都沸騰起來。


    快班的一群人吃驚的嘴裏能塞下一顆鵝蛋,等反應過來後, 一擁而上, 把衛景明扔向半天空慶賀。郭捕頭心裏大喜, 等這姓衛的小子滾蛋, 班頭就是我的了, 遂也上前說了許多恭喜的話。


    楊石頭心裏暗自吃驚,這小子這麽快就通到京城了?不過他走了也好, 給我省去點麻煩。可楊石頭看到郭捕頭就犯愁,衛小子雖然是個大麻煩,但能力是真沒話說, 有他在縣衙,什麽宵小也不敢來犯,勘察案子也經驗老道,他這個禦史出身的文人,若是沒有這樣能幹的人支撐,真怕以後和姓張的一樣變成個糊塗官。


    但公文在此,楊石頭也不能不放人。


    衛景明帶著消息和薛華善一起回了顧家,一家子都等著他呢。


    顧季昌已經聽說了消息,“你怎麽打算的?”


    衛景明把文書遞給顧季昌,“爹,錦衣衛相召,我不能不去啊。正好,去了京城,我還能和師叔匯合。”


    顧季昌心裏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女婿有本事,隔著這麽遠,錦衣衛的文書都能傳過來,擔心的是怕他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不安全。


    阮氏在一邊問,“壽安,你去京城,綿綿怎麽辦啊?”


    衛景明笑道,“二娘,我自然是要帶綿綿一起去啊。”


    顧季昌更擔心了,京城裏豺狼虎豹一堆,女兒去了豈不羊入虎口。


    衛景明知道他的擔憂,“爹,您別擔心,我會護住綿綿的。”


    顧季昌長長歎了口氣,“壽安,雙拳難敵四手啊。”


    衛景明不能告訴顧季昌,他去京城就是回到自己的老窩,那裏有他師傅,有他許多兄弟,還有等待他去救命的皇孫。


    但他要讓顧季昌安心。


    衛景明忽然起身,鄭重跪下,“爹,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我叫您一聲爹,希望您能相信我,我可以護得住綿綿。”


    顧季昌一把拉起他,“既然你要去京城,走之前給你們完婚。”


    衛景明搖頭,“爹,不用這麽急。這些人之所以這麽急著把我弄進京城,就是怕綿綿成親了。現在若是我和綿綿要成親,怕會引起他們瘋狂的舉動。他們以為綿綿跟我去了京城,他們也能製住我。我不能為了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就委屈綿綿。定親才幾天,若是急著成親,外人反倒要談論綿綿了。”


    顧季昌見他這個時候還顧及女兒名聲,自然不能再說什麽,“你是個有成算的,我就不多說了。去了那邊,萬事小心。綿綿他舅,是個心裏隻認利益的人,你千萬要注意。”


    衛景明點頭,“爹放心,方侯爺我多少了解一些。您別擔心,我師叔在京城也有幾分臉麵,先帝和陛下的陵寢都是我師叔帶頭建造的,京城裏各家要看風水也喜歡找我師叔,不說和那些世家大族相抗衡,至少能護住我們一些。”


    顧季昌複又高興起來,“你們去了,要和李/大師住在一起嗎?”


    衛景明點頭,“師叔年紀大了,沒有傳人,也沒有後人,我既然是師侄,自然該伺候他老人家。”


    顧季昌點頭,“那是應該的。”


    說完,他吩咐衛景明,“你自己去告訴綿綿,讓她早些收拾好東西,跟你一起去京城。”


    衛景明自己去了西廂房,顧季昌一個人在正房裏發呆。


    阮氏知道他舍不得女兒,輕聲勸他,“官人,姑爺去了京城,又是錦衣衛小旗,憑他的本事,肯定還會往上升,以後說不得還有機會做個百戶千戶什麽的。咱們姑娘跟著一起去,才能坐穩這正室的位置。外頭人見咱們姑娘容貌一等一的好,也不敢打什麽壞主意。”


    顧季昌眼睛一瞪,“他敢!”


    阮氏笑道,“官人,姑爺自然是沒有那個心思的,倘若外人起了壞心思,總是來算計他,到時候黃泥巴掉褲/襠裏,怎麽解釋也說不清楚。姑娘跟著去,一起吃苦受難,這才是一輩子的情分呢。”


    顧季昌的心揪了起來,“這一去京城,山高水遠,我們也夠不著。雖說有李/大師照看著,但綿綿是個姑娘家,他們也不一定能照顧的仔細。”


    阮氏想了想道,“官人,咱們家多少也有些繼續,給綿綿多帶一些吧。再者,現在辦婚事確實也急了些。要是,要是女婿以後在京中升了官,說不定還要在京中辦婚事,不如咱們把嫁妝折算成銀子,都交給綿綿帶著。”


    顧季昌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晚上咱們好好合計合計。”


    西廂房裏,衛景明正在和顧綿綿說上京的事情。


    顧綿綿心裏十分糾結,一來她舍不得家,二來京城裏的日子定然不會一帆風順,還不知有多少困難在等著他們。但顧綿綿知道,她不去京城,會給父母兄弟帶來麻煩,衛景明無法拋棄他單獨去京城,這麽好的機會就會白白葬送。


    衛景明知道顧綿綿的憂慮,拉著她的手道,“綿綿,我們不去吧。京城那個富貴窩,看似花團錦繡,實則凶險的很。什麽狗屁錦衣衛,整天累的跟驢一樣,哪有我在青城縣做個班頭快活。咱們就留在這裏,誰再敢來,我把他們全部埋到青城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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