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來了衙役服,衛景明歡快地把自己那一身華服換掉,“顧叔,今日我們去哪裏?”


    顧季昌覺得這少年雖然長得好看,卻有些憨,“你今日先安頓好,明日再來吧。”


    這邊顧季昌在為張大人送來的美少年頭疼,那邊薛華善開始行動了。


    他知道,今日晚上義父當值,肯定不會回家。


    天黑之後,顧家人都歇下了。


    忽然,東廂房的門悄悄開了,顧綿綿立刻跟著悄悄起身,走出了房門口。


    薛華善借著淡淡的月光對她揮手,示意她趕緊進屋,顧綿綿知道自己這兩天身子弱,不適合跟著一起去,隻能揮揮手,意思讓他小心,然後看著他□□而出。


    顧季昌一直緊抓薛華善的功課,除了讀書識字學寫公文,拳腳功夫也沒落下,顧家的院牆對薛華善來說,輕輕鬆鬆就能翻過去。


    薛華善以為自己做的機密,不曾想黑夜中有另外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


    衛景明站在離顧家不遠的一棵大樹上,靜靜地看著顧家的小院。


    才剛顧綿綿走出西廂房時,他看著那個纖細的身影,差點忍不住哽咽出聲。


    他想起上輩子十幾年宮牆裏的守候,還有在她墳前結廬而居十幾年的孤獨。


    現在,她又活生生地站在不遠處的地方。衛景明忍住了衝動,靜靜看著不遠處的倩影又回了房間。


    等薛華善走遠了,衛景明忽然如同影子一般跟著他飄了過去。


    薛華善到了城外,把自己打扮成個乞丐,掏出一個破酒壺,一邊醉醺醺地走,一邊偶爾往嘴裏灌兩口酒。


    有乞丐碰見了,立刻來搶,薛華善假裝喝醉了,倒在了一邊。那幾個乞丐長期不喝酒,量都小的很,沒幾口都有些醉意,居然沒發現多了個乞丐,反正這裏乞丐來來去去一直變化。


    就在這時,薛華善“醒了”,開始和那幾個乞丐東拉西扯,沒過多久,他又搖搖晃晃地走了。


    衛景明一直守在不遠處,等薛華善走後,他把那個破酒壺扔進了護城河裏,然後跟著他回了顧家。等顧家兄妹兩個徹底歇下,他才悄悄潛回自己剛剛租來的住處。


    剛才薛華善和乞丐們說的話讓衛景明十分震怒,張大人是個什麽狗東西,居然敢強娶綿綿做妾。


    要是放在上輩子,衛景明現在就去把張大人的狗頭剁了。但他重生而來,不想再造殺孽,他要為自己和綿綿積福。


    黑暗中,衛景明的雙眼十分明亮。


    他原以為自己會守墓守到死,沒想象一夜醒來,他又變成十幾歲的那個美少年。他沒有被誣陷為盜匪,沒有為了救綿綿而淨身入宮,也不是什麽錦衣衛指揮使。最讓他驚喜的是,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也跟著他一起回來了。


    上輩子衛景明父母早逝,因為長得好看,總是被人覬覦。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有個富貴人家子弟想讓他進府做男寵,衛景明手起刀落切了他命根子,奪下他的馬和錢袋子,直奔青城縣。


    半路上,衛景明算了算時間,偽造了一封某位即將倒台的侍郎的書信,張大人果然深信不疑。


    他比上輩子早了一陣子到青城縣,那時並未聽說有此事,難道這輩子許多事情發生了改變?


    衛景明坐在躺椅上,不管上輩子是什麽樣的,現在他來了,自然不允許別人再傷害綿綿。


    衛景明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他還是有些不大習慣身體的某種變化。


    他當了幾十年太監,一心隻想守護那個人,毫無雜念。現在又變回男兒身,每天早上小明都會提醒他,你是個大好男兒,一身本事,不要再想著去當太監!


    衛景明覺得渾身火燒火燎,立刻起身洗了個冷水臉,然後穿上衙役服,端著笑臉出門去找地方吃飯。


    就在他吃飯的功夫,就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聽說顧小姐病得起不來身了。”


    旁邊有人道,“我聽人說,顧家女可能和縣太爺八字不合。她雖則有什麽一品誥命的命,現在還什麽都不是呢,就被那位壓住了,所以一病不起。”這人說話的時候,指了指縣衙的位置。


    又有人接口,“我還聽說,要是真過了門,這互相不合,說不定那什麽一品誥命的命也就沒了,搞不好還會防克呢。”


    很好,才一個晚上,流言就起來了,小縣城的百姓傳播流言的速度一點不京城裏的人慢。


    衛景明安靜地吃著麵,中途還讓老板多加了一次湯。老板見這小夥子長得這麽排場,多給他撈了一些麵。


    那些傳小話的人這才看到有衙役在此,立刻閉嘴。


    等到了衙門,衛景明直奔顧季昌的公房,見到愁眉苦臉的顧班頭正準備出門。


    衛景明連忙行禮,“見過顧叔,您這是要去哪裏?”


    顧季昌值了一個晚上的夜,剛才又聽到了滿大街的流言,頓時心裏發苦。女兒病成那個樣子,他能不心疼?可恨張大人並不在意女兒的死活。


    顧季昌對著衛景明擺擺手,“你今日就在縣衙逛逛,我先回家去了,下午再來帶你一起出去。”


    等回到了家,顧季昌努力擠出笑容,進了女兒的屋子,“綿綿,今日感覺怎麽樣了?”


    顧綿綿這幾天因為不怎麽餓肚子了,精神好了一些,“爹,我好了一些,您值了一晚上的夜,快去歇著吧。”


    顧季昌溫聲囑咐她,“你多歇著些,不要出門,需要什麽讓你大哥去給你買。”


    顧季昌一邊想讓女兒多病一陣子,一邊又心疼女兒生病,真是操碎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顧綿綿沉默了片刻,心裏有些愧疚不該瞞著父親把自己弄成重病,“爹,您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好了。”


    顧綿綿放出那樣的流言,不信張大人一點不顧忌。


    第5章 拉關係懲治惡奴


    可不,張大人也正在想這個事情,“老許啊,本官隻是納個妾,怎麽總是一波三折。”


    許師爺摸了摸胡子,“大人,想來此女命格重,與旁人不一般。”


    張大人有些不高興,“要是顧家早些答應了,哪裏會有這麽多事情。”


    許師爺咂摸了一下這話的意思,有些吃不準,“大人您看,如今要怎麽辦合適?”


    張大人揮了揮袖子,哼了一聲,“既然病了,讓夫人送些補品過去。真要是病狠了,先過門,說不得衝一衝就好了。”


    這話正好被路過的衛景明聽到了,他的腳步沒有做任何停留,繼續往前走。


    顧季昌說讓他熟悉縣衙,他真的就在縣衙裏閑逛起來。一路碰到許多人,不管認識不認識,衛景明都笑眯眯地和人家打招呼。


    路過張大人的公房時,他的腳步變得很輕,且將自己的聽覺範圍放到最大,捕捉到了張大人最後那兩句話。


    他臉上的笑容一點沒減少,既然你不識抬舉,就回家賣紅薯去吧!


    衛景明在縣衙轉了一圈,回到了顧季昌的公房,把裏麵略微打掃了一番,又把早上從大街上買的一些點心分給快班其他衙役們。


    昨天快班的衙役們都在背地裏嘀咕,這小子白白嫩嫩的,能幹活兒?別回頭兄弟們的功勞都被他搶了。


    衛景明先用吃的堵住這幫衙役的嘴,大家吃吃喝喝的工夫,他還能打聽一些縣衙裏的事情。


    快班這幫人見他問的也不是什麽機密,吃人嘴軟,能說的都告訴了他。


    衛景明之前把那個富家少爺的錢袋子搶了,昨天下午又賣了那匹駿馬,還把那套華服當了,手裏有近百兩銀子。他闊綽的很,立時要請大家吃酒。


    大夥兒開玩笑,“衛兄弟,我們這群人肚子大,能給你吃窮了。”


    顧季昌的跟班郭捕頭插了一句,“顧班頭不在呢。”


    衛景明拍了拍郭捕頭的肩膀,“郭捕頭放心,今兒晚上我做東,請大家去青城縣最好的酒樓,顧班頭那裏,回頭我自有孝敬。”


    有人笑著試探,“衛兄弟,我們快班的活兒又髒又累,回頭你可別跟張大人哭鼻子呀。”


    衛景明哈哈笑,“我要是哭鼻子,就脫光了衣服跳舞給你們看!”


    頓時,滿屋子人都哄笑起來。


    衛景明也跟著笑,他以前做小太監時,宮裏競爭多激烈啊,大夥兒明著是兄弟,背地裏互相坑害插刀子。跟那些死太監比起來,這些衙役實在是太單純了。


    衛景明一邊和快班裏的人稱兄道弟,一邊還在打聽外麵的消息。


    好家夥,流言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說張大人命貴,一品誥命都壓不住他。


    張太太得了張大人的吩咐,雖然有些不情願,還是打發人往顧家送了一些補品過去,並讓貼身嬤嬤去看了看顧綿綿。


    那嬤嬤去了顧家之後來回話,“回太太,老奴看過顧家小姐,確實是病了,並不曾作假。”


    張太太未置可否,“你下去吧。”


    旁邊的張五姑娘道,“娘,您愁什麽,顧綿綿進了門,劉姨娘就老實了。論姿色、出身和年紀,她哪一樣也比不過顧家女。”


    張太太嗔怪她一句,“你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家裏這些長輩們之間的事情。”


    張太太有些發愁,這個女兒是老來女,被她和張大人慣得有些目中無人,脾氣大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才幹不足,又怕人家輕視她,什麽事都要管一管,以賣弄自己的本事。


    張大人納妾,張五姑娘比張太太還上心。她一心巴望著顧綿綿早點進門,一來把家裏的寵妾打壓下去,二來,張五姑娘原來看上了縣丞大人家的二公子,可縣丞大人一家子都看不上張五姑娘,也不知哪個壞心眼的人在中間說了一句,張五姑娘論相貌連顧裁縫一個手指頭都不如。


    這可捅了馬蜂窩,張五姑娘再三壓抑,心裏的怒火還是沒忍住,就往外傳了那一品誥命的話。她原本的意思是讓青城縣一幹浮浪子弟上門騷擾顧綿綿,沒想到她爹第一個心動了。


    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回頭,張五姑娘就希望顧綿綿早日進門,就算她如花似玉,以後見了自己也要低一等。


    那邊廂,張嬤嬤一出門,一向從不說髒話的阮氏也忍不住罵了起來,“黑了心肝的東西,人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肯死心。進門後萬一衝不好,我們姑娘就活該倒黴?”


    阮氏心裏門兒清,兒子隻有這一個姐姐,給縣令做妾有什麽好處?過幾個月跟著姓張的走了,一輩子都見不了麵。嫁在本地,好歹還能走動。


    顧綿綿和薛華善都沉下了臉,看來這姓張的是不肯死心了,拚著被克,也要納妾!


    張大人現在不光是為了那莫須有的命格之事,到了現在,若是不能讓顧家女進門,他這個縣太爺的臉往哪裏放?別說隻是病了,就算死了,牌位也得給我抬進門!


    哼,不識抬舉。


    張大人喝了口茶,命格的事兒虛,他想往上爬,還是得和上麵搭上關係。他想到昨天才來的衛景明,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啊。


    張大人當天給大夥兒都放假,都跟著衛小哥兒去吃酒吧。


    衛景明酒量好,和大家拚酒拚得天昏地暗。


    快班的這些衙役都是糙漢子,發現這衛兄弟雖然長得好看,卻不是個娘娘腔,不光能喝酒,拳腳功夫還不錯,最重要的是,並沒有瞧不起這些衙役,頓時都起了結交的心思。


    張大人不著急和衛景明套近乎,隻加快了納妾的步伐。


    張太太把屋子都安排好了,讓人上門,按照納妾的正經規矩下禮,連日子都選好了。


    張家提前也沒和顧家打招呼,連個媒婆也沒請,隻讓張嬤嬤大張旗鼓帶著東西過來。


    張嬤嬤讓人把東西放在顧家小院,對阮氏道,“顧太太,這是我們太太的一些心意,謝顧班頭和顧太太辛苦養育女兒一場。”


    張嬤嬤來之前得過張五姑娘的吩咐,故而態度十分傲慢。


    阮氏氣個仰倒,什麽叫謝我們養女兒,我們養女兒難道是為了你這點子東西?後娘本來就難做,外頭人不知道還以為是我要賣女兒呢!


    阮氏強忍著沒罵人,“張嬤嬤,如何提前不使人來送個信?”


    張嬤嬤道,“顧太太,這不都是說好了的事情。再說了,顧班頭都點頭了,太太雖說生了兒子,姑娘卻是原配生的,太太難道要攔著她的好前程?”


    阮氏氣得渾身發抖,她平日最恨人家離間她和繼女以及養子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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