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戲開場日月神教是個不錯的江湖門派。那日擦肩而過後,東方不敗聽到那位絳衣少年如是說。初聽此言,東方不敗略感訝異,身形隱在牆後,聽那兩人交談。即便如今江湖上提起魔教隻想到日月神教,可五嶽劍派卻對日月神教百般看不順眼,他們自詡名門正派,那看不慣的日月神教自然也成了邪門歪道。東方不敗難得聽人如此評斷。他自練葵花寶典以來,心性大變,自己也有所察覺,費盡心機將日月神教徹底納入囊中,坐穩神教教主之位後,東方不敗被迫正視自己所麵臨的問題。喜朱紫,好針線,著紅妝……慕男色。想起那楊蓮亭,東方不敗便是眉頭一皺,他雖對楊蓮亭的外表隱有好感,可其為人貪婪無厭,是東方不敗最為厭惡的一類人。閉關半年,楊蓮亭不知收斂,反倒變本加厲,想來是心無顧忌,知曉了他的心思。東方不敗正是想通了這一點,才一人出關,下了黑木崖。平定縣因是日月神教總壇,少有江湖人至此,那兩名年輕人顯然是才出江湖,並不知曉這些心照不宣的規定。東方不敗喬裝改扮在一家客棧住下,客棧的掌櫃是他心腹,隻有他一個主人,並未多問,隻是派人服侍他。這客棧與隔著一排房屋的客棧正好相對,東方不敗清晨推窗,可見絳衣少年躍上屋頂沐浴晨光,傍晚合窗,又見絳衣少年端坐屋頂,發絲微揚,瀟灑恣意。與絳衣少年同行的姑娘偶爾會坐在少年身側,兩人交談幾句,一同望朝陽,眺落日。霞光萬丈,為兩人披上一層薄紗。這倒是一對璧人。又一次在清晨見到兩人並肩而坐時,東方不敗想,伸手合上了窗。濾鏡太美好,誤會跑不了。他對那兩人的關係產生了一個天大的誤解。並肩而坐的兩人渾然不知被人誤解,夏日將至,此時的太陽已有些灼熱,雲槐眼見日頭愈來愈烈,忍不住道:“你莫非夏日也這麽曬麽?”“夏日避暑還來不及,怎會去曬太陽?”趙桓奇怪於雲槐問出如此問題。雲槐:“……你每日都要曬一回太陽,我當你夏日也會如此。”趙桓:“我如今有空閑,以往在家中若是忙碌,沒空曬太陽。”雲槐:……對趙決明將區區小事說得像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一般,千麵公子表示心情微妙。兩人曬夠了太陽,躍下客棧屋頂,趙桓直奔客棧後麵那條街上的酒樓。昨天他與雲槐去過那間酒樓吃飯,發現掌櫃新養了一隻小黑狗,眉毛是黃色的,叫聲又弱又細,今日他便想去再瞅一眼。趙桓四處找工時曾問過這家酒樓的掌櫃,掌櫃對他十分眼熟,之後幾日趙桓又屢屢從門前走過,更何況其人耀眼無比。今日酒樓掌櫃見了趙桓,便露出了一個笑,問:“你來了。”趙桓點頭道:“我來了。”那條小黑狗興衝衝地湊上來,繞著他轉圈,掌櫃驚奇道:“昨日我便覺得奇怪了,這狗竟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它對旁人可是冷冷淡淡的。”趙桓任小黑狗亂蹭,對掌櫃微微一笑,道:“我自小就挺招動物喜歡的。”掌櫃點頭道:“看出來了。”他昨日看見麵前這少年來店中時是有幾分尷尬的,但對方坦蕩大方,結賬時對他微笑,他自然也覺得沒什麽好尷尬的。上午時分客人是比較少的,掌櫃站在櫃台後向趙桓搭話:“你是哪裏人氏?以前似乎從未見過你。”他的視線飄向了趙桓腰間的秋霜劍。趙桓道:“我是洛陽人氏,來此處是有事要做。”掌櫃道:“洛陽麽?我年輕時也曾去過一趟,那兒的牡丹好看得緊,隻可惜難得一去,今歲的花期也快過了。”趙桓頓了頓,微微一笑,沒有開口。掌櫃又道:“實不相瞞,自年前開始,平定縣便有些亂,你還是盡早離開為妙。”趙桓歪了歪頭:“亂?”更多的掌櫃卻不願多說,道:“你大抵是初入江湖不知事,此處是神教總壇,旁人可都是避著走的。”他不好意思說日月神教中亂成一鍋粥,隻能借神教之名勸告麵前的少年。趙桓知他好意,可仍舊覺得奇怪,他至平定縣差不多也有七日,卻沒見到哪裏亂了。雖然疑惑,但趙桓還是接受了掌櫃的好意,笑著點頭應下。掌櫃這麽說並非全無道理,平定縣確實亂。起碼趙桓告別掌櫃與小黃狗,才出酒樓,便有一輛馬車從麵前飛駛而過,帶起滾滾灰塵,直撲人臉。這街道上人來人往,馬車毫不顧及街道上的百姓,一刻也不曾停,那執韁人竟還囂張喝道:“不長眼的都給我讓開!知道這馬車中坐的是何人麽!?”百姓紛紛驚叫奔逃,街邊的東西滾落在地,有些人連跑帶爬地避開馬車。酒樓掌櫃瞥見駕車之人十分麵熟,麵色一沉,歎了口氣,餘光中一道絳紅身影飛速掠過,他再看向門前,那出空無一人。趙桓正護著一位幼童狼狽坐起,渾身上下皆是隱隱作痛任誰從地上摩擦著翻滾一圈還撞上牆壁都會痛。方才他見那幼童在馬蹄前茫然無措,飛身掠出,然而衝得太猛未能止住勢頭;幼童安然無恙,可他卻灰頭土臉,衣裳磨破,雙手磨破了皮。那輛馬車眼見不妙,調轉馬頭朝向來時道路,執韁人居高臨下地看他二人,神色輕蔑,竟毫無愧疚之意。趙桓瞥見他麵上神情,心頭怒火漸起,安撫好淚水在眼中打轉幼童,將其交到一旁驚惶不安的父母手中,冷冷地看向馬車上的人。“你們鬧市縱馬險些傷人,為何不道歉?”執韁人聞言大笑出聲,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無人受傷,為何要道歉?你可知我這車上載的是何人?竟敢如此說話?”趙桓道:“你車上載的想必是個眼瞎耳聾之人,這外麵如此大的動靜,他竟像是聽不見看不到一般。”執韁人麵色一冷,威脅道:“你怕是不想活了!”趙桓道:“我若是不想活早就死了。”他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身姿卻依舊挺拔如鬆,神情中透露出幾分寒冽冷意,立在那裏,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馬車中的人終於舍得露麵,掀起車簾露出腦袋的是個滿臉虯髯的魁梧大漢,神色和執韁人是如出一轍的輕蔑,他不耐道:“險些撞著的又不是你,是你自己硬要湊上來,如今這般模樣不是你自找的麽?若是你不多管閑事,那幼童還不一定被撞。”趙桓麵無表情道:“莫要睜眼說瞎話,本就是你做的不對。”“我做的不對?”那漢子大笑出聲:“你可知我是誰?”趙桓眼神出現波動,困惑道:“你未報上姓名,我怎會知你是何人?”壯漢一噎,頂著趙桓的目光竟有些惱怒:“我乃楊蓮亭!日月神教總管!”趙桓記起初來平定縣時在酒樓中聽見的對話,頓時了然。若這樣的人是日月神教總管,難怪那兩人會如此憤憤不平。“不過是一個總管,你行事這般囂張,我還當你是神教教主呢。”這是實話,但顯然戳中了楊蓮亭的痛處,他怒道:“黃毛小兒!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奪過長鞭猛地朝馬匹抽下,馬匹受驚,揚蹄長嘶,向趙桓奔來,趙桓瞥見街道上百姓躲至屋內,便放心拔劍。隻見寒光一閃,趙桓人已至楊蓮亭身側,手中劍橫在他頸間,一腳將原本的駕車人踢下車,另一隻手上則猛扯韁繩,馬匹向前跑了幾步,緩緩地停了下來。“日月神教的總管也不過如此。”楊蓮亭頸間被劍抵著的地方溢出血絲,冷白的劍身微微閃著光,趙桓平靜道,“鬧市縱馬險些傷人,不思悔改,罪加一等。”楊蓮亭於武學一道毫無天賦,未發跡前便明白自己與天才的差距,受教主青睞後短短數載,他險些忘了那些不堪與狼狽。然而此刻他頸間橫著劍,楊蓮亭忽然又回憶起那些經曆,不由麵色慘白,微微發抖。“……你不可殺我!”楊蓮亭急切道,“我乃神教總管!你若是殺了我,教主出關定會給你好看!”趙桓歪頭道:“我有說要殺你麽?”“那你要什麽?”楊蓮亭隻覺得頸間涼意愈重,伴隨著涼意的是若隱若現的痛意,見似乎有轉圜的機會,他忙不迭地道,“隻要我能給你的,都給你!”“我要你向人道歉,向被你撞壞攤子的人進行賠償。”趙桓手中的秋霜劍往前送了送,他的語氣卻還是古板無波,表情嚴肅,“雖然我是外人,但我是個看不慣壞事的外人,別用我是個外地人這一理由糊弄我。”“我答應我答應!待我回了神教立刻就來賠償道歉!”“不用你回了,把你身上的錢掏出來就好。”楊蓮亭正要點頭,想起什麽,卻眼神微閃,道:“我身上並未帶錢財……你若是不放心,和我一道回神教,保管讓你滿意。”趙桓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是不是當我眼瞎?你腰間鼓囊囊的不是錢財還能是什麽?”他伸手從楊蓮亭腰間抽出繡著金紋的錢袋,掂了掂,道:“神教總管的工錢倒是不低。”楊蓮亭眼神一暗,總管的工錢當然不低,光是各種好處賄賂抽成就足夠多了。“不如介紹我當一當?”趙桓對楊蓮亭開了個玩笑。東方不敗自趙桓入酒樓時便一直在樓上聽著,此刻瞧著事情一路發展成這般模樣,聞言失笑,心道也無不可。第21章 閃亮登場東方不敗看地麵上的騷亂時,晚到一步的雲槐姑娘也在看。他自與趙決明熟識以來,習慣了對方呆板認真的模樣,此刻的趙決明卻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這倒有點江湖上所說的“冷酷無情的決明少俠”的影子。更奇怪的是,趙決明雖用劍抵著楊蓮亭的脖子,身上卻毫無殺意。劍乃殺器,可持劍人卻無殺意,也是奇怪。王憐花看戲看得樂不可支,不經意間抬眼,發現斜對麵有一紅衣男子站在欄邊,與他看著同一個地方。趙決明鬧出的動靜不小,圍觀者大多數皆是小心翼翼外帶憂慮,畢竟他惹的日月神教總管,在神教的地盤得罪總管,即便能活著離開,必定缺胳膊少腿。唯獨這紅衣男子嘴角微揚,竟是看著底下對峙的兩人露出了笑。此刻那被踢下馬車的駕車人好不容易緩過氣,借馬車擋住身形,繞到趙桓身後,提刀便砍。趙桓早已察覺到他的氣息,不動聲色,正待反手回擊,那人卻徑直向後飛入,撞上牆壁,哇得吐出一口血。“決明,我就晚來一步,你怎麽成了這般模樣?”踢飛偷襲之人的正是雲槐姑娘,她一襲黑衣,瀟灑脫俗,仰頭看著灰頭土臉的趙桓麵露擔憂。“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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