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個普通的江湖劍客,欣賞人才有何用?聽趙決明的話,他幫助顧惜朝還倒貼錢了。線索太少,王憐花理不出頭緒,隻能暫且擱置。此時李尋歡與林詩音並肩走進院內,兩人俱是言笑晏晏,對視間情意湧動,他們抬眼看見王憐花時上前作揖,喊他“王前輩”。王憐花頷首,旋即看向林詩音。道:“我這兒有了你叔父家的消息,可想聽聽?”林詩音一怔:“您是說我叔父?”林詩音父母早亡,被母親的妹妹也即故去的李夫人接來李園生活,她早年也曾從父親口中聽過他有一位堂弟,但時間久遠,她印象中沒有叔父的名姓。當初王憐花時隔多年拜訪李家主,得知了林詩音的身世,並未特意去查,如今僅僅是恰巧得到消息,便提了一嘴。“你若是想聽,我便告訴你。”王憐花道。林詩音看了李尋歡一眼,輕輕地點頭。王憐花領著他二人去了隔壁的房間,屋內趙桓和李尋樂聽到院中的對話,相互對視一眼,趙桓貼心道:“你是詩音姑娘的哥哥,去聽吧,無需顧忌我,我出去曬曬太陽。”“多謝。”李尋樂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他與林詩音雖是表親,但多年相處,他們與親生兄妹無異。因此李尋樂並未多說,出門轉入了隔壁房間,而趙桓喝光茶盅剩餘的茶水,又吃了一塊糕點,起身離開了李園。他說要曬太陽並非臨時應付的客套話,夏日已近,倒春寒已過,保定城內鮮花滿城,晴空萬裏,是曬太陽的好時機。趙桓出了李園,半垂著眼,邊走邊思考今後的去處,走了片刻,睡意上湧,他找了家酒樓,點了份茶水和一些小吃,在一樓靠近街道的外側坐下靠著牆壁闔上了眼。此刻人少,趙桓又多次照顧這酒樓的生意,因此掌櫃端上他點的茶水小吃,沒有多說,默默離開了。趙桓在做夢。夢裏是光怪陸離、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世界。以遊魂姿態輾轉千年,見證時光荏苒歲月變遷,從無到有,從有到無,孤身一人,沒有任何人可以交談,四周喧嘩熱鬧,唯獨他一人被隔離在繁華之外。耳畔人聲漸起,趙桓被吵鬧聲拉回人世,他呆呆地盯著街道發了會兒呆,揉了揉臉,輕輕地歎了口氣。千年之後的世界……如果能親身體驗一番就好了。係統說:【你做夢了?】趙桓點頭:【夢到了後世的景象。】係統頓了頓:【你覺得如何?】趙桓誠實道:【不錯。】係統沒有再開口,它在想一些目前不能對趙桓說出口的事情。趙桓抱著秋霜劍,又閉上了眼。閉上眼後眼前是一片紅光,陽光明媚,人聲鼎沸,趙桓靠著牆,打算再歇息一下便回客棧。王憐花從李園出來,遠遠便望見酒樓處露出的一截絳紅色衣角,他見後放慢了腳步。趙決明此人,眼拙耿直易忽悠。這是王憐花與趙桓相處幾日後得出的結論。趙決明於陽朔鎮所入住的迎風客棧是王憐花暗中的產業,彼時他閑來無事,在客棧中已停留幾日,見到行為和外表嚴重不符的趙決明,心中略有幾分興趣,觀察幾日後便確定趙決明身份不凡。司空摘星扮成王五來迎風客棧當小二,王憐花都知曉,也默認,看得十分愉快。司空摘星長於盜術與易容術,江湖人稱之為偷王之王,但論易容術,仍是比不過“千麵公子”。客棧人來人往,總是會有些有趣的人入住,看那些人如何行動也是種樂趣。趙桓是繼司空摘星後的新任觀察對象,且渾身是謎,王憐花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後來司空摘星和陸小鳳纏纏綿綿離開迎風客棧,王憐花也並沒有多在意。當得知趙決明要前往杭州見一位朋友時,王憐花並未產生跟在趙決明身後的念頭,但趙決明卻向他道別對他這個連話也未曾說過幾句的陌生人這件事引發了他跟在身後的念頭。盡管……趙決明此人似乎遲鈍到了極點。王憐花留下諸多暗示,有些甚至不能算是暗示而是明示,可趙決明毫無反應,即便對著從隔壁房間出現的不同人也呆著一張臉問好。除了遲鈍之外,還有跑得快這一點。王憐花此刻想到如今江湖上名聲大噪的少年劍客,不是很想承認自己之前在江南一帶跟丟了趙決明。他方才已將得知的消息告訴林詩音,林詩音的叔父正是福州福威鏢局的總鏢頭林震南。福威鏢局許久以前在江湖上頗有盛名,但早已沒落為一普通鏢局,雖算不上籍籍無名,可在年輕江湖人中卻並沒有太大的名氣。是前去拜訪還是置之不理要看林詩音本人的意願,那些與王憐花無關,因此他告知完畢後便出了李園,一路四處閑逛,直到看見趙決明的絳紅色衣角。少年劍客平日總是著一身絳紅色衣裳,王憐花隻在對方外出去碼頭做工時看見他穿黑衣出門,回來又換上絳衣。而如今對方坐在酒樓下曬太陽這場景亦是十分眼熟,從陽朔鎮開始,天氣晴朗時,王憐花總能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看到趙決明曬太陽。屋頂,門前,庭院中,隻要是日照充足的地方都有趙決明的身影。王憐花為此曾猜想趙決明許是北地出身,北地嚴寒,即便是暑季也有山野叢林間的冷風呼嘯而過。他這樣想著,在閉眼歇息的趙決明身前不遠處駐足,抱著劍的少年身上覆上一層陰影,對方睫羽微動,睜開了眼,眼神澄澈清明,毫無困意。趙桓攬了攬秋霜劍,對王憐花頷首致意:“王前輩。”在趙桓眼裏,緋衣青年還是王前輩,是李尋樂與李尋歡的前輩。王憐花懶懶地看他一眼,駐足思考片刻,在趙桓身邊坐下。兩人麵朝街道,陽光明媚,自天際傾瀉而下,王憐花瞥了他一眼,發現趙桓被曬得麵色通紅。“你為何總是在曬太陽?”王憐花問。趙桓誠實回答:“曬太陽讓我很舒服。”王憐花又瞥他一眼,問道:“你是哪裏人氏?”“……”趙桓停頓了下,道,“洛陽。”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是洛陽夾馬營出身,他作為其子孫,縱然出生於汴梁,可說是洛陽人氏也不算假話。“真巧,我亦是洛陽人氏,你我竟是同鄉。”王憐花側首觀察著趙桓的表情,眸光微閃,笑意悠然,“日後若是你我回洛陽,也能有個照應。”趙桓在他說自己是洛陽人氏時便神色微呆,幹巴巴道:“確實很巧……可我目前雲遊江湖,並未有回鄉的念頭。”王憐花看出趙桓的猶豫,心知對方說的不全是真話,見他罕見地流露出情緒試圖遮掩,心情大好,道:“所以我說的是日後,難得有緣,屆時我請你來我家做客,也會登門拜訪。”趙桓難得被堵得說不出話,抿著嘴,神色略顯嚴肅。他家在汴梁城……王前輩登門拜訪能登誰家的門?他想再開口,王憐花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頭一次將趙桓戲弄成功,王前輩心情愉悅,道:“既然是同鄉,我便請你吃一頓飯,不必拘束。”趙桓錯失繼續解釋的機會,隻能道謝接受:“……多謝王前輩。”他心中十分過意不去,跟在王憐花身後時也顯得心事重重,王憐花看在眼裏,原本的愉快也漸漸變成了摻雜著無奈的微妙心情。這趙決明如此耿直,既然為說謊而不安,為何又要隱瞞身份?不是徒增煩惱麽?王憐花愈發好奇趙決明的身世了。第16章 遂心如意直到與王前輩一起吃完晚飯,趙桓也沒能將之前的回答潤色一下,更確切地說,他沒有潤色的機會,也不知該如何潤色。在心中默默考慮了數個潤色方案後,趙桓發現不管怎麽潤色,他都無法避免自己是哪裏人氏這個問題,因而猶豫片刻,趙桓狠下心,決定不潤色了。王憐花見他終於放棄,心中也鬆了口氣。他看著這人呆著臉苦苦思考,都有些不忍心了。兩人在酒樓門外分別,趙桓轉身向他入住的客棧走去,係統嘮叨起來:【這位王前輩自己說你們是同鄉,可自己的名字提都沒提,竟還好意思請你吃飯?】趙桓道:【總體來說是我賺到了啊,不知道名字也無所謂,王前輩很熱情,他是一位好前輩。】係統翻了個白眼:【在你眼裏就沒有不好的人吧?那方小侯爺這麽假的人你也誇他是個好侯爺。】【方小侯爺不好麽?他幫我良多,劍術提升也有他的功勞。】【你是太子,他是臣子,這不是理所應當的麽?】係統說,【那照你這麽說,我也是個好係統了?】趙桓笑了笑:【你當然是。】係統:【……】它縮回去不說話了,鬱悶地想為何趙桓這家夥總是能用各種方式讓人無言以對。回到入住的客棧時已是傍晚,趙桓洗漱之後鎖上門,躺在床上閉眼,意識鑽進練武間,開始練劍。趙桓自決定學劍術開始,每日都要進一趟練武間。他有別人不可能有的時間與空間,若是依舊碌碌無為,他做那一場大夢、與係統相逢,又有何意義?夢中之景無時不刻地警告趙桓,他曾是亡國之君。縱然如今的大宋有許多事情因為他爹和他的舉動而有所改變,但世事難料,一切都說不準。趙桓心思重重,想大宋,想江湖,想朝堂,又想到他爹趙佶。不知爹爹何時能去莊園看望“他”?千裏之外,汴梁皇宮中,趙佶也想到了他兒子趙桓。他作為天子,對江湖事一概不知,大多數都是從他人口中聽說。半月前無情與冷血於山西捉拿一塞外小國的叛臣,那叛臣在小樓密室中讓四位假扮金鵬王的老人身穿黃袍一事著實讓他震驚了一把,心想這世間竟有如此蠢貨在大宋國土身穿黃袍,不是找死還能是什麽?這一震驚,趙佶便多問了幾句,不問不知道,一問更震驚。據無情所說,青衣樓一百零八樓,有近六十樓折於一少年劍客手下。劍客名為趙決明,未及弱冠,他們趕至青衣第一樓時隻留雙腿有傷無法動彈的青衣樓總瓢把子和牆壁上所刻“決明”二字。趙佶初聽時不動聲色,冷靜地吩咐該如何處置那些人,等關上門時麵上忍不住流露欣慰。在宮中時他隻喚長子為阿桓,無人知曉決明是阿桓的字,如今以這種方式聽到阿桓的消息,趙佶十分欣慰,欣慰之餘又有幾分寂寥。莊園中養病的太子殿下行為謹慎,趙佶不願旁人知曉他們父子二人的秘密,因此即便阿桓對他說那位扮演者可以信任,趙佶麵對那太子時仍然頗有些不自在。自阿桓離宮後,趙佶便沒了吐槽發牢騷的對象,即便早已明白夢醒,但依舊免不了寂寥。夜深人靜,孤枕難眠,趙桓在龍床上輾轉反側,想到朝中的蔡京傅宗書和方應看,又想到諸葛太傅與包拯,更想到汴梁城中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悠悠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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