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神的樣子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琴酒傾身, 臂展越過副駕駛的座椅,手掌觸上他的臉頰, 想要像從前那樣輕拍兩下提醒他回神。然而在那之前, 夏樹感覺左臉被摩挲得發癢, 下意識側頭, 臉頰輕蹭了兩下他的掌心, 像隻依賴主人的小動物。做完這個動作北條夏樹自己先愣住了, 怪異的本能反應令他大受打擊。他幾乎是立刻鬆開了扒著車窗的手, 驚慌地往後跳幾步。“跑什麽。”琴酒唇角浸了點笑,“尾巴被點著了?”北條夏樹懷疑他在罵自己是狗, 但他沒有證據。“我沒有尾巴。”他一本正經地反駁了一句, 說完又覺得有點傻。夏樹想轉移話題然後遁了, 對上琴酒的眼睛, 又深切明白自己這樣絕對是找死。半晌,他哭喪著一張臉,問:“我可以拒絕嗎?”琴酒手腕搭在方向盤上,態度散漫:“你可以有考慮的時間。”夏樹小聲說:“好的,考慮完了,我拒絕。”“很好。”琴酒解開安全帶。“等等等等!”北條夏樹又退了兩步,在離車一米半的距離大聲說,“你冷靜一點,不要做違法的事情。”琴酒已經下車,半靠著車前蓋,仁慈地為他留出了一小段自欺欺人的安全距離。“你跟我談法律?”他問。北條夏樹:“……那我重新考慮一下,再給我點時間。”“一天。”夏樹一點也不意外,可憐巴巴地討價還價:“太短了,起碼得一周吧。”“那麽明晚。”“三天!”“可以。”他說。北條夏樹目送保時捷瀟灑地離去,腦海中驟然出現幾個大字:【生命倒計時72h】,後麵的數字還是能翻頁的台曆樣式。說是給他考慮的時間,實際上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吧,這和下達一個任務、然後設定必須完成的時間有什麽區別呢?不過戀愛這個選項比潛規則要容易接受得多,北條夏樹詭異得鬆了口氣,人的個性向來是折中調和的,他認真考慮起和琴酒戀愛的可行性。戀愛與潛規則最終的導向都是犯罪關係,無非一個死緩一個死刑,不過這點小事在探索異次元論壇麵前又不算什麽了。而且他不討厭琴酒。那喜歡嗎?……不知道。北條夏樹滿腹憂心地上了樓,恰逢波本和諸伏景光在客廳嘰嘰咕咕地討論事情。波本抬頭,似是誠懇地說了一句:“辛苦了,夏樹君。”他目光掃到夏樹的耳垂上麵有個明晃晃的牙印與紅痕。波本撤退的時候當然不會像夏樹一樣大搖大擺地走正門,也就錯過了門口停著的那輛保時捷,北條夏樹顯然不可能有啃自己耳朵的特異功能,理所當然的,留下牙印的人是富婆……於是波本尾音還沒落下,又轉了個調,重複道:“……你實在是辛苦了。”這次的語氣添了幾分真心實意。夏樹:“?”“怎麽了?”他茫然地問,“有進展了嗎?任務。”諸伏景光也看他一眼,頓時和幼馴染產生了一樣的理解,表情怔鬆:“啊……這。”車程和電影時長加起來也有三個多小時,上車之後夏樹給波本發了條“我有點別的事情,晚些回去”,就沒再回複過短信。“你還沒有代號嗎?”波本素來毫無波動的假笑表情竟然染上了一絲憐憫,“組織虧欠你太多了。”夏樹覺得有點怪,但他雙手雙腳讚同後半句話;尤其是想到琴酒方才的威脅,他悲痛地回道:“我也這麽覺得。”波本:“那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會向上麵幫你打申請的。”“不,這就不用了。”夏樹走向廚房,將杯子放到咖啡機的托盤上,摁下啟動鍵,“我對升職沒興趣。”波本:“這是你應得的。”赤井秀一拿著杯子路過,聽到兩句,腳步一轉也湊到咖啡機邊上;在他看來,波本這人十分陰險,莫名其妙說這樣類似示好的話一定別有目的。“你還是冰美式?”赤井將杯中的飲料倒進水槽裏,十分自然地說,“我想要杯拿鐵。”夏樹:“這個咖啡機拿鐵奶泡打得很厚。”他側過來,輕拍機身,似乎是在斥責它不中用,於是赤井也看到了他的耳垂。赤井秀一:“……”他和夏樹就隔著一個身位,波本遠遠看見的東西,他看得更加清楚。從堪堪結了層血痂的新疤痕中,不難猜出咬他的人帶著怎樣的占有欲與破壞欲。顯然是那位中年富婆。赤井秀一拍了拍夏樹的肩膀,聲音低沉:“你辛苦了。”路過客廳的雪莉:“?”“怎麽了?”她迷茫地問,“你們為什麽都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夏樹?發生什麽了嗎?”諸伏景光幾步上前,為她倒了大半杯牛奶,將玻璃杯塞進她的手裏,笑道:“到睡覺的時間了,雪莉,明天行程依然很滿。”被莫名其妙推到房間門口的雪莉:“……?”夏樹依然沒意識到他們腦補得多離譜,以為是任務有了重大進展,好奇地問:“波本,你有找到什麽嗎?”提到任務,波本收斂了揶揄的神色,幾分凝重從他紫灰色的眼眸裏滴落。“我在沈夫人的地下室發現了她失蹤的女兒。”他補充,“……的遺體。”他已經把照片導入到平板上,夏樹圍過去看,女孩縮在一隻長方形的木質箱子裏,從屍體的狀態判斷,命案最起碼是兩天前發生的。“吉川線。”波本稍微雙指放大了她的脖頸處,“顯然,她是被人勒死的。”“沈夫人的地下室空調溫度很低,所以死亡時間的判斷上會有些誤差。”他又滑動幾下,給夏樹展示地下室的照片,“她有收集一些藏品,應該很珍貴,放在溫度和濕度恒定的文物儲藏櫃裏;還有一架子的白葡萄酒,空調打低應該是為了這些酒。”白葡萄酒要低溫儲存才不易氧化,否則容易失去原本的香氣。“她女兒的屍體被放置在一個陳舊的赭紅色木箱裏,上麵刻著‘’,做工精細,花紋繁複;沈夫人第一任丈夫是中國人,我們初步推測是她結婚時的嫁妝之一,保存下來作紀念……”北條夏樹一邊聽一邊點頭,他不太關心這個,本質而言是與他無關的事情。聽著波本分析沈夫人本人弑女的可能性,他忍不住打斷道:“等等,這和你們的任務有什麽關係?”“有很大的關係。”波本又調回那張女孩的照片,“她是我們的懷疑對象之一,現在,她死了。“她之前供職的外貿公司在和組織簽訂合同、收了幾千萬美金後宣布破產清算,那筆錢的動向……”按照組織的行事風格,損失了如此巨大的數額,相關的涉案人員會被無一幸免地被清算。但這裏是美國。組織和日本政府有利益往來,雙方自然做了不成文的約定,比如在美國行事必須謹慎,不能鬧出大新聞。夏樹感歎:“波本,你真的很像偵探哦。”“推理是我的小愛好。”波本有點無語,“不過你的重點為什麽在這裏?”他接著說出了三個嫌疑人,沈夫人自己,女孩前男友,也就是外貿公司的cfo;以及女孩的情人,園丁馬修。“她的前男友是動輒百萬美金的cfo。”夏樹說,“為什麽還會喜歡一個園丁?”波本頓時哽住了:“你為什麽總能關注奇怪的地方?你不好奇誰是凶手嗎?”北條夏樹點頭,十分誠實地回複道:“因為不是我的任務,我不關心。”他是個傳統意義上的混亂中立派,如非任務需要不會主動殺人,就算有,也會盡可能采取傷亡最小的方式;但同時也毫無興趣做救人的那一方。波本紫灰色的眸子在他臉上停了會兒,忽然笑道:“沒什麽好奇心呢,夏樹君。”“不。”夏樹說,“我從不把好奇心放在這種小事上。每個人都有死的那一天,難道我還要一個個關心吊唁過去麽?”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依然柔軟且無害,聲音卻透出幾分雜糅著非人感的冷峻。北條夏樹接著說:“為了探索與得到更多真正有用的東西,我不會浪費多餘的時間在無用的事情上。”他的眼睛很亮,瞳仁折出稀碎而堅定的光芒。拉普拉斯妖,與遊戲係統的秘密,他一定會探究到底。“原來如此。”波本將他堅定的神色收入眼底,頓時幾分了然;他表情帶著某種試探成功後再度確認的神色,“為了自己的目標,什麽都可以付出嗎?”為了終將到來的正義,什麽都可以付出嗎?北條夏樹。北條夏樹不知道對方已經將自己蓋上了‘絕對是公安協助人’的戳,回答得沒有半分猶豫:“當然。”“是嗎?”波本欣然笑了。諸伏景光麵帶動容,很快隱去,像方才赤井秀一那樣拍了拍他的肩。夏樹迷惑。這人好怪啊。他轉頭一看,連赤井的神色都有些柔和下來。夏樹繼續迷惑。他們為什麽都用這種老父親一般的眼神……“不用跟我分析她女兒的命案了。”北條夏樹說,“直說吧,還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地方麽?我要回房間睡覺了。”波本頓時重新掛上了資本家般的燦爛笑容:“有的。”北條夏樹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說,我不一定答應。”波本微微一笑,說:“你能不能約沈夫人出門,拖上幾個小時?”北條夏樹:“……”“你是人嗎,波本?”他驚訝地問,“你完全沒有良心的是嗎?”波本淡然應對:“這種東西在加入組織的時候我已經摒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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