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子的財神符,也沒驗證過啊——


    “好。”


    突然,一道沉朗之聲響起,眾人一驚,看向玄策。


    隻見他神色平常,修長的雙指從袖袍裏抽出一道黃符,指尖輕繞,於空中點化,隻見藍光盈盈,靈力附體,隨玄策虛空一揮的手勢,便貼到了樓下櫃坊的門楣之內。


    此番驚喜,掌櫃差點就要跳起來手舞足蹈地拜謝了,當然,此刻他臉上早已經眉飛色舞起來,忙朝玄策躬身感謝道:“水為財,水聚則財源滾滾!真是妙,真是妙啊!多謝玄寺丞賜符!”


    花玉龍瞳孔頓時一驚,對麵的希夷跟著張了張嘴,道:“好厲害!”


    玄策理了理袖袍,頷首道:“不必言謝。”


    掌櫃:“寺丞太謙虛了,有了您這道符,就是又有了個招牌!眾所周知,多少達官貴人想跟您請一道靈符,都請不來……”


    花玉龍一聽,忙道:“你們千萬別跟旁人說,玄策給了咱們店財神符!”


    掌櫃頓時一結舌,有些疑惑。


    花玉龍:“大家知道了,都來找他畫財神符,你豈不是要累死玄寺丞了。”


    玄策眼角的目光壓向了花玉龍,哼,算你還有點小良心。


    此時掌櫃猛一拍腦袋:“小的糊塗,糊塗了!今日,謝謝玄寺丞,謝謝花娘子。小的絕對守口如瓶,才不外露!”


    說著,又是鄭重一鞠躬。


    花玉龍忙站起身,道:“好了,你們好好幹,時候不早,我們便先走了!”


    掌櫃一聽,忙殷勤地送他們下樓,揮手依依不舍地目送,往回走進櫃坊大門時,就往這正堂上的門楣抬頭,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功夫,心裏美滋滋:“有了這道財神符,今年的考核,我們平康坊分店,肯定能拿第一!”


    此時,花玉龍與玄策走出櫃坊大門時,發現這排隊的人已然比先前少了許多,鬆了口氣,道:“總算是暫時緩解了擠兌的現象。”說著,朝他道:“玄寺丞,接下來,我們還有什麽要做?”


    玄策眼眸微眯,看向這天邊斜落的日頭,說了句:“該收網了。”


    ——


    大理寺牢獄下,陰暗低濕的牢房裏,有一少年著緋綠官袍,朝麵前端坐的貌美男子說道:“方才我趕去花氏櫃坊,就見花娘子一人敵千軍,往那兒一站,誰也不敢鬧事。”


    花重晏垂眸笑了笑:“那確實,這長安城裏,舍妹的名聲,到底是頭號的生人勿近。”


    溫簡一雙清亮的眼睛,於燈火昏暗下看著他:“溫某沒想到,花二公子的辦法,竟然是找花玉龍。”


    “而不是找我父親,或者其他人,是嗎?”


    溫簡點了點頭,就見花重晏忽然傾身上前,嘴角噙笑地朝他道:“那你方才見我舍妹那番臨危不亂的場麵,是否也覺得,她其實很是不錯,凶吧,是凶了點,但聰明,機智,不壞大事。”


    溫簡又點了點頭。


    花重晏神秘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些。


    附耳輕聲道:“我這四妹妹啊,是花家的王牌,輕易,不使出來。”


    溫簡皺眉疑惑道:“我與花娘子見過幾次麵,相談下來,也並不像外人所說的那般……妖魔,你們將她困在天心觀,又是為何?”


    花重晏輕歎了聲:“玉龍心性正直,從不巧言討好,再加上她那放火的本事,若不是對外說她不見客,這長安城人下的請帖應酬,她去了,誰能看住她不燒人房子?若是不去呢,花府又恐得罪不起。這世道啊,越是沒心機的人,越會被有心人盯上。”


    溫簡一聽,心頭似有觸動,手肘撐在矮桌上,略一沉吟,道:“恕溫某多事,聽聞定安侯的宅邸,就曾被花娘子燒過。”


    第66章 擠眉弄眼   “記住了,若道不同,不相為……


    花重晏眸光直直看向溫簡,還是那抹無論何時都掛在嘴角的笑:“看來,溫寺丞對舍妹的事情,有些關心啊。”


    “咳!”溫簡輕咳了聲,道:“花家的案子,溫某自然都翻閱了有關的卷宗記錄。”


    “那你可知,玉龍還曾與那蕭世子有過娃娃親?”


    溫簡聽了,心頭不覺有些震驚:“這是真的?”


    “我家四妹妹這般能人,你道那蕭雲歸除了這小世子的身份,旁的能匹配得上麽?一點火星子就被嚇得暈了過去,還發燒臥床幾天幾夜,嘖,”花衝晏搖了搖頭,“這體格,也算是替蕭侯爺給他兒子提前鍛煉鍛煉了。”


    溫簡眼睛睜大:“真燒了啊!”


    花重晏端起碗想喝口茶,看了眼上麵的浮沫,又放了回去,“不是我誇我家四妹,她看得上,要嫁的人,那王侯身份是其次,金山銀山,我花家有,要的,就是這個人。你說是不是?”


    溫簡不自覺點頭:“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講究門當戶對,舉案齊眉。但花家的眼界,著實令溫某刮目。”


    花重晏聽到這,眼神斜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衣袍,正要開口,卻見溫簡似乎還沉浸在這場陳年八卦裏,又問道:“那當年,花娘子就是因為被侯爺請來的得道高人收伏,從此禁足天心觀,不得出府的麽?”


    “溫寺丞作為大理寺官員,莫要淨聽些村野八卦,我四妹妹那不叫禁足,是修道!當年那道長見我四妹妹有修道慧根,特意收她為弟子,傳授修仙道法。而當年侯爺請來的道長,不是旁人,正是我四妹妹如今的師父,天心觀的觀主!”


    溫簡皺眉,喃喃道:“卷宗記錄,當年花娘子縱火,致徽州一處廢宅走水,從而害死了何氏小兒,之後花氏舉家遷往長安,隱瞞過往,卻在火燒蕭府後敗露,從而永禁天心觀。”


    花重晏聽到這番話,臉色忽而一沉,“這說的什麽話!”


    “卷宗便是這般記錄的,今日與花二公子說的話,也是吻合。”


    花重晏端起水碗,又重重放回桌上,“啪”地一聲——


    “什麽吻合!黃口小兒都寫不出這般措辭!若是到生意場上來,這樣的嘴皮子能讓他虧錢虧到祖墳七竅冒煙!”


    溫簡陡然一醒,朝花重晏道:“墳!對,玄寺丞早前派崇玄署的人趕往徽州,尋那何氏小兒的墳,”說到這,溫簡傾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你猜怎麽著?”


    花重晏眼眸微轉,對上他的目光——


    溫簡:“那棺槨裏,是空的。”


    溫簡生得一雙好看的書生眼,明亮,正直,與花重晏那雙狐狸眼不同,此刻內裏透著光,朝他輕輕道:“玄寺丞說,那何氏小兒沒有死,如果化成了貓妖,算來今年便十八歲了。剛好,與花二公子同年。”


    花重晏的瞳仁天生蘊著霧氣,令人琢磨不透,隻覺著迷。


    “溫寺丞!”


    忽然,這靜謐的牢房裏,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溫簡轉眸看向門外,見是前來傳話的小官吏。


    “何事?”


    “先前崇玄署從賭坊裏抓回了一批賭客,其中有位娘子,今日,她的夫君在花氏櫃坊門前聽說,人都被送到了大理寺牢獄,這會正在寺外求見。”


    溫簡聽罷起身,朝花重晏道:“花二公子,溫某先行告辭。”


    花重晏抬頭看向他,淡笑地擺了擺手。


    牢房的門重又鎖上,鐵索聲響,火把跳躍閃爍的光映在花重晏的瞳仁之中,他看著那身緋綠隱沒於走廊的盡頭,低喃了聲:“花有重開日,而有人的十八歲,已無再少年。”


    ——


    溫簡走出牢房,隻覺空氣一瞬間清澈如淨水。


    那花家二公子,金尊玉貴的,卻也能耐得住。


    他邊走,邊朝身旁的官吏道:“近日會有不少親屬來探視,大理寺統一要求他們將家中私藏的飛錢拿出來,交由鑄錢監和櫃坊一並核對真偽,以防止假飛錢流到市麵。”


    “是。”


    “你這便跟前來求見的那位郎君回話,另一頭通知花氏櫃坊的掌櫃,派人來驗鈔。”


    說著,卻見那官吏臉色有些踟躕,溫簡雖剛上任,卻也能察言觀色,見他還不走,便道:“還有何事?”


    那年輕官吏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卻還是開口說了:“溫寺丞,這外麵求見的官吏,是小的同窗。”


    聽到這話,溫簡臉色一正:“這裏是大理寺,要求神拜佛的話,讓他去晉昌坊的大慈恩寺。”


    那官吏臉色一白,忙低頭抱拳道:“寺丞!我那同窗前些年與他那位娘子和離,獨立門戶,今日才知她數日未歸,而她娘家也不在長安,是以,是以他隻能前來求助於我。”


    溫簡眸光微怔:“和離?”


    這種情況,他倒是第一次見。


    眼前這年輕官吏,想來也是在寺員之間搖擺,最後,選了他這個年輕沒經驗的寺丞來說話。


    “你是看準本官有惻隱之心,不會拒絕你的說情。”


    官吏不敢抬頭:“小的不敢。”


    溫簡雙手疊握在身前,抬頭看了眼陰沉的天色,“在大理寺當差,心腸得硬,否則,可憐了這個,憐憫了那個,以為自己多有能耐改變世道,其實啊,就這點力氣,並不比那撼樹的蚍蜉強大多少。”


    說著,他垂眸,看著這官吏仍低著的發冠,淡淡道:“要下雨了,叫你同窗進來避一避吧。”


    那官吏愣了幾息,見溫簡的腳步離了視線,才反應過來,壓抑著激動道:“謝寺丞!”


    ——


    這天陰陰沉沉地,一眨眼,便如灰暗的幕布籠了下來,距離宵禁還有兩個時辰,但這長安城背陰的臨街鋪子,有的已點起了燭光。


    此刻,坐在馬車裏的花玉龍收回簾子,朝端坐在中間的師父道:“一會路過大理寺,師父,我想進去見見二兄。”


    清垣:“大理寺乃朝廷重地,豈是你出入自由的地方。”


    花玉龍又往坐在自己對麵的玄策看了眼,繼續道:“我們車上,可不是正巧有個能出入重地的‘魚符’麽。”


    玄策略垂眼瞼,開口道:“今日,花氏櫃坊被傳出飛錢有假的消息,險些引發暴|亂,正是那背後主謀最想看到的場麵。而那些替他散錢的爪牙就是賭坊裏的賭客,現下都在大理寺牢獄裏關著,飛錢之事被鎮壓了下來,說明,眼下的他坐不住了。”


    花玉龍忙點頭,補充道:“而且我方才還放出了賭客的名單,揭了那背後主謀的老底,現在沒人替他幹壞事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什麽時候露出那隻貓尾巴!”


    清垣看向花玉龍,說道:“眼下事情牽涉到花家,你想做什麽,為師並不攔你,但若是有危險,你也要替為師著想,到時候如何跟你父親交代。”


    花玉龍見師父鬆口了,朝玄策眨了眨眼,又故作聽話道:“明白了,師父。”


    玄策抿唇想笑,隻要能出觀,這花玉龍便能高興老半天。


    清垣見這兩人公然在他眼皮底下擠眉弄眼,沒眼看地撇開視線。


    這時,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隻見車門推開,露出希夷的腦袋:“師父,好像要下雨了!”


    清垣:“嗯,那為師就在馬車裏等你們,快去快回。”


    花玉龍迫不及待要下車:“知道了,師父!”


    清垣語氣冷淡道:“你這般模樣,哪裏像是去牢裏探望兄長,為師看你,更像是出去踏青遊玩。”


    說罷,掌心攤開,隻見上麵青光微盈,便現出一把油紙傘來。


    花玉龍正要去接,就聽他意有所指道:“這傘頗小,你自己撐便是了,莫好心與他人同乘,記住了,若道不同,不相為謀。”


    一旁的玄策見清垣的眼神好似往自己身上飄了飄,心頭頓時冷哼,脫口道:“玄某身上有傘。”


    馬車裏,希夷雙手搭在窗邊,圓圓的腦袋看向外麵的光景,大理寺前是青石板鋪就的廣場,漫延到灰撲撲的天際,似狼毫拖著墨水暈染而過,而在這副畫中,有一抹靈動的紅色倩影躍了進來,身旁跟著一道黑色的挺拔身姿。


    這道黑色,仿佛耗了這副畫裏所有的墨,與身旁重彩的紅色一起,成為天地間,最濃烈的生命力,去撞開那黑沉沉的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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