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多事之秋,對於趙家來說更是如此,一度差點緩不過起來,但年末的時候趙德海升了官,這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到了大年初一,上門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黃氏的親哥哥,黃家如今的當家人更是親自上門拜訪,送來的禮物一件比一件貴重,可見想要修複關係的心。


    隻可惜這一次無論他的姿勢擺的如何得低,趙德海對黃家的態度卻十分冷淡,太過於貴重的禮物也是不肯收下,隻願意當尋常親戚走動,這還是給了黃氏臉麵。


    就連黃氏一想到自己那無緣人世的孩子,對黃家也擺不出好臉子來,隻因為是嫡親的兄妹才沒把黃老爺拒之門外,但要更多卻沒有了。


    黃家這邊的親戚趙家能夠冷落疏遠,永寧候府那邊卻不好說。


    趙德海出事的時候,永寧候府的做法也讓人心涼不已,但事情過後侯府送來厚禮,顯然也是要把這事情蓋過去的意思。


    趙老夫人記恨當時永寧候連麵都不肯露一下,平日裏的走動也冷落下來,送往侯府的禮節也輕了幾分。


    可歸根究底永寧候府是趙老夫人的娘家,如今的永寧候還是她的嫡長兄,若是逢年過節都不走動的話,恐怕就要有人說趙德海不知禮數,連自己的親舅舅都這般怠慢了。


    尤其是這一年的大年初五乃是永寧候六十大壽的日子,永寧候府大宴賓客,也客客氣氣的給趙家送來了請帖,這一日是怎麽都逃不過的。


    到底是血親,於情於理小一輩都得過去,就連林嫣然論血脈關係的話也不算遠,這一日都是要跟過去的,否則容易被人說嘴。


    趙老夫人換上了新衣,打扮的也還算富貴,臉上卻並沒有幾分喜色,隻拉著林嫣然囑咐道:“待會兒跟在祖母身邊,不要亂走。”


    林嫣然連忙點頭,她是知道自己親生祖母出嫁之前,與如今的侯夫人有幾分齟齬,這也是為什麽她父母雙亡之後投奔的是趙家。


    趙老夫人見她答應,又看向了趙景煥:“還有你,可不能跟往年似的淘氣。”


    趙景煥笑著答應,想起來趙景煥跟永寧候府的那一位劉洵臭味相投,以前的關係十分不錯,每一年去永寧候府做客的時候都能玩到一起。


    不過從永寧候到永寧候世子都非常不喜歡原主這種紈絝,認為他會帶壞了自家孫子/兒子,劉洵如今已經年滿十五即將議親,跟他的關係自然也就淡淡了。


    黃氏那邊卻有些不同,她心底雖然也記恨永寧候府見死不救的事情,卻知道侯府的門第高,別人想去赴宴都沒機會。


    不提別人,知道趙家要去壽宴之後,黃家那邊的嫂子可不就一連來了好幾趟,又是送禮又是求情的,隻想讓她將兩個侄女兒都帶上長長見識,若是能趁機被哪位夫人看中成了親家自然就更好了。


    若是以前,黃氏被朱氏一求情肯定就答應了,但這一次她卻咬牙沒鬆口。


    不過這會兒在馬車上,黃氏還是低聲叮囑道:“丹兒,到了地方你懂事一些,在外頭可不能跟家裏似的大大咧咧的,別人看了會笑話的。”


    她女兒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到了相看定親的時候,黃氏對這種能夠見到京城幾乎所有世家的壽宴自然是重視萬分的。


    趙靜丹心底很是不以為然,黃氏卻伸手掐了她一下:“聽見沒有。”


    趙靜丹隻得委委屈屈的答應:“知道了。”


    黃氏這才放心,再看了一眼小兒子卻沒有多說什麽,小兒子她是知道的,向來都是個再乖巧不過的性子,可不像上頭這兩個一個比一個能闖禍。


    趙老夫人能想到的事情,趙德海自然也能想到,進門之前直接把趙景煥拎到了自己身邊待著,警告道:“不許亂走,隨我去見見人。”


    趙景煥隻得揮別了弟弟妹妹,苦哈哈的跟著趙德海去見人了。


    在趙景煥的記憶中,趙德海也鮮少會帶著他去見同僚和好友,畢竟以前的趙景煥天生反骨,親爹的話也不聽,學識也是一塌糊塗,趙德海帶著丟麵子不說,還容易得罪人。


    如今一年功夫過去,趙德海自覺地兒子能拿得出手了,這才笑盈盈的帶著他到處溜達,隻為享受別人幾句誇讚。


    大約是以前憋得慌,如今有了機會就可著勁的補回來,這一日趙景煥隻覺得自己拜見了整一個官場,除了那幾個身份貴重沒出現的,幾乎都見了個遍。


    趙景煥隻需要乖乖的跟在親爹身後,看見官職比他爹高的就喊大人,看見官職比他爹低的就喊叔叔伯伯,順勢還拿到了一堆的見麵禮。


    “這算是趙景煥的遺澤嗎?”趙景煥在心底問道。


    要不是以前的趙景煥幾乎沒有見過這些“長輩”,他也拿不到這麽多見麵禮了。


    係統對他私自給自己放假很是不滿:【俗,這些東西值什麽,積分能買到一切。】趙景煥看了看係統還未刷新的三樣商品,嗬嗬笑而不語。


    係統又催促道:【交際就是浪費時間,你還不如回家讀書!】趙景煥壓根不搭理他,繼續保持著熱情卻不諂媚,真誠謙虛卻不卑不亢的笑容,反正他爹出麵交際他幾乎不用說話,有幾個好事的會考校幾句,趙景煥也能迅速的應對。


    一會兒功夫,趙景煥原本紈絝的名聲反倒是被洗刷了不少,甚至不少人私底下都想著,趙家這位公子看著跟瓷娃娃似的玉雪可愛,跟在趙德海身後一臉乖巧,實在不像是能幹得出火燒藏書閣這種事情來的混賬東西,也許當年有誤會?


    趙景煥勤奮努力了快整整一年,硬生生從被逐出書院的紈絝變成曾先生的關門弟子,甚至把曾家藏書閣都啃掉了一個角落,原主在外的名聲卻依舊不好聽。


    誰知道今晚走了一趟,紈絝的名聲反倒是去了大半。


    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趙景煥摸了摸自己的臉皮子,暗道裝乖果然是刷在長輩心目中形象分的好辦法,正好,裝模作樣他在行。


    第108章 風涼話


    永寧候府雖然已經沒落,卻也是老底子的侯府,光是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姻親關係就不少,這一日門口也是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趙景煥跟著趙德海溜達了好幾圈,將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臉孔一一記住,趙德海才大手一揮:“行了,去你祖母和母親身邊吧,你也得去拜見一下侯夫人。”


    隻因他們一群成年男子要開始喝酒了,趙德海看了看大兒子,覺得他還是去另一頭更好。


    趙景煥起身恭恭敬敬的拜別了幾位大人,這才帶著金寶在丫鬟的帶領下往後院走,永寧候府的壽宴男女分席,以趙景煥的年紀便屬於兩邊都可以的狀態,從這裏也能看出,大興對男女大防的要求並不算嚴苛。


    這是趙景煥第二次進入侯府,再一次感歎這棟永寧候府不是一般的大,他們繞過一道道回廊,轉過好幾個的院子才聽見人聲鼎沸。


    他恍然理解那些宅鬥宮鬥小說裏麵各種陷害的情節,在這種彎彎道道無數的陌生地帶,要是丫鬟故意帶錯路,不認識路的人壓根不會發現。


    胡思亂想著,走進花廳之後趙景煥便瞧見了坐在永寧候夫人右邊下首第二個位置的趙老夫人,若是論誥命高低,趙老夫人肯定是輪不到這個位置的。


    但她輩分高,與永寧候夫人還是姻親,所以才會坐在這靠前的位置,大約這裏頭也有永寧候夫人幾分補償安撫的意思在。


    黃氏就坐在趙老夫人身後的小凳子上,倒是沒看見林嫣然三人,其餘夫人身後也大多沒有孩子,倒是有幾位舞勺之年的小姐。


    “趙家大少爺到了。”丫鬟朗聲稟告道。


    趙景煥並未直接走到趙老夫人身邊,而是先對上首的永寧候夫人行了晚輩禮:“景煥見過侯夫人。”


    永寧候夫人比趙老夫人還要略大幾歲,大約是養尊處優的緣故看著並不顯老,隻是眉宇之間總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傲慢。


    此刻她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來,招手喊道:“是景煥來了,快到舅祖母身邊來讓我看看。”


    在場那些不知道內情的夫人小姐們,恐怕還會以為永寧候府與趙家走得多親近。


    趙景煥笑著走上前去,永寧候夫人一把拉住他,一雙略微凹陷的眼睛從他身上掃過,點頭說道:“許久不見又長高了,模樣越發端正了,聽說最近還拜入了曾家門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景煥,你以後可得好好讀書,再也不能跟以往那般淘氣了。”


    看似叮囑,話裏話外卻點著他以前淘氣的事情,趙景煥眼神一閃,隻是含笑說道:“多謝侯夫人叮囑,小輩記住了。”


    瞧他說話分外的客氣,永寧候夫人臉上的熱絡略減,拍了拍他的手笑道:“那就好,你從小沒有母親,都是你祖母辛苦看顧,若是再不爭氣豈不是傷了她老人家的心。”


    這話一落下,趙老夫人臉色微微一變,黃氏臉上更有幾分難堪,趙景煥親生母親確實是早逝,可她這個繼母也是早早進門,隻說沒有母親那不是說她這個繼母失職嗎?


    趙景煥淡淡笑道:“侯夫人多慮了,家中有祖母和母親照顧,父親也疼愛萬分,以前小時候不懂事,如今哪裏還敢調皮。”


    就算他跟黃氏的關係普普通通,但趙景煥也沒打算讓外人看笑話。


    趙老夫人也適時說道:“這孩子以前沒個定性,如今有曾先生教導果然長進了許多,我這媳婦雖是繼母,但嫁過來之後生兒育女孝敬公婆,倒是也讓我輕鬆許多,老婆子年紀大了,就喜歡看孫兒孫女承歡膝下,每次瞧見他們便覺得心裏頭歡喜,我們這樣的人家都有丫鬟服侍,哪裏會覺得辛苦。”


    後頭的黃氏眼中閃著瑩瑩淚光,顯然感激趙老夫人的維護。


    侯夫人微微一笑,又說道:“倒也是,哎,我也是心疼妹妹。”


    是不是心疼那就隻有她心裏頭清楚了,旁邊的世子夫人立刻岔開話題,笑著說道:“旁的不提,景煥外甥這模樣是真真周正,比我家那淘氣小子強多了。”


    一時間又有許多夫人迎合著誇讚起來,也有人誇起那位並不在場的小少爺。


    趙景煥趁機走到趙老夫人身邊,暗道這後院的宴席是在難吃,可比坐在前頭陪他爹喝酒難多了,笑得他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趙老夫人伸手拍了拍孫兒的後背,笑著說道:“嫣然和丹兒謙兒都去了花房,聽說侯府的花房養得好,如今還是鮮花盛開,你也一道兒過去看看吧。”


    趙景煥得令連忙起身告辭。


    永寧候府向來富貴,很是侈靡,在後院之處有一座大花房,到了冬天花房裏頭便日夜燒著炭盆,硬生生的讓裏頭溫暖如春。


    這般的狀態下,養在花房裏頭的花花草草才肯開花,在寒冷的冬季看來確實是十分新奇,這在京城裏頭都是有名的。


    前來做客的小公子小姑娘都對花房很有興趣,永寧候府的幾位姑娘便提出來帶他們過來賞花,所以方才趙景煥進門的時候,那些小孩兒才都不在場。


    要論起關係來,林嫣然和趙靜丹趙景謙跟這些永寧候府的少爺小姐還有血緣關係,雖說要追溯到祖父祖母,但這也並不算太遠。


    但永寧候府的幾位小姐顯然並未把他們三人放在心上,隻熱情的招待那幾個家事顯赫的,她們修養還不如祖輩,連起碼的麵子情分都做不到完美。


    林嫣然三人倒是樂得清靜,手拉著手圍著一顆牡丹花看。


    趙靜丹脾氣最衝,這會兒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瞧瞧,狗眼看人低,真要是那麽不耐煩招待我們,何必給我們發請帖,哼,我還不想來呢。”


    林嫣然怕人聽見,低聲勸道:“畢竟是長輩,咱們賞花吧,別落人口舌。”


    趙靜丹也是知道好歹的,拉著弟弟說道:“我覺得沒啥好看的,好好的花兒春天才開,他們偏要讓人冬天開,以為自己是老天爺嗎。”


    林嫣然撲哧一笑,偷偷擰了她一下:“促狹鬼。”


    原本雖說冷遇,倒是也算相安無事,他們三個人自己就能跟自己玩,一點也不孤單。


    誰知道看了沒一會兒,卻有一個看著十四五歲的小姐走過來,冷眼看著他們:“你們就是趙家的人?”


    看她模樣就知道來者不善,林嫣然上前一步護住弟弟妹妹,笑著說道:“正是,不知道小姐怎麽稱呼?”


    “問我名字,你們怎麽不先介紹一下自己?”這穿著耀眼紅裙的小姐冷哼道。


    “不你先來問的嗎,你不也沒說。”趙靜丹不服氣的回了一句。


    林嫣然倒是客客氣氣的說道:“小女姓林,這是我表妹丹兒,表弟謙兒。敢問小姐高姓大名?”


    一聽這話,那姑娘的視線就落到了趙靜丹和趙景謙的身上,口中冷笑道:“都說你們趙家大公子才貌雙全,貌似潘安,怎麽弟弟妹妹長得這般普通,不會是自賣自誇吧。”


    林嫣然眉頭一皺,語氣也冷淡了下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小姐莫不是嫌棄父母給的不夠好?”


    “你……”那姑娘有些惱怒,又冷笑道,“我姓孫,京城沈家的大小姐,你們應該聽說過我的名聲吧?”


    趙靜丹冷哼道:“誰知道你到底是誰,你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


    趙景謙左看看右看看,一臉莫名不敢插嘴。


    林嫣然卻是恍惚記起來這個人是誰了,孫家也是書香門第,清貴人家,聽說於曾家乃是世交,這一位孫家大小姐更是以才女聞名,小小年紀就已經出過詩集。


    不過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一位孫家大小姐孫娟為何過來找茬,在今日之前他們並未有過任何交集。


    孫娟一聽這話更是氣得滿臉通紅,一雙眼睛在三人身上掃來掃去,忽然笑道:“原本聽大哥提起,你們趙家大少爺進步神速,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跳到了他們班,一副準備備考的架勢,我還以為能有多了不起,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


    “哎,有些人不過是靠著溜須拍馬的本事才能拜師,可憐我大哥本性純良,還以為真有人能一年之內就突飛猛進呢。”


    林嫣然眉頭一蹙,明白過來,無非是趙景煥在書院裏頭表現出色,還能拜師曾先生,這才引來了同窗的嫉妒。


    隻是可笑的是這同窗的妹妹過來說風涼話打抱不平,簡直是腦子拎不清,就這樣居然還敢自稱才女,林嫣然心底嘲諷,口中淡淡說道:“是啊,表弟以前淘氣,如今總算是學好了,難得他有幾分勤奮能讓曾先生看入眼。”


    趙靜丹的話卻更不客氣,冷笑道:“哦,我明白了,感情是有些人的大哥沒本事拜師,現在當妹妹的來說風涼話,我要是你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沒本事還有臉出來丟人現眼。”


    “你!”跟林嫣然打機鋒孫娟擅長,但聽趙靜丹這般直白的罵人她卻惱羞成怒,喝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你們趙家人都是這幅小人得誌的德行,可見教養,哼,我倒是要看看他能騙得了曾先生幾時。”


    “那你就看著吧,恐怕一等就是一輩子。”趙靜丹冷笑道,她家裏頭的哥哥弟弟再不成器,那也隻有她可以罵,外人一句話都不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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