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我們村啊,最對不起的就是老王家了。因著他家人慷慨仗義,總是先人後己,村民也信服他們家人當村長,可每次劫難老王家也都是先頂上去或是留下斷後的……”吳爺爺這時感慨道,


    “鐵英啊,聽了這麽多故事,你也大概了解了村長為什麽不讓你帶著村民采山貨了吧?


    真不是我們古板不通事理,實在是咱們村跟這北山有著太多飽含血淚的交集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可每次都會讓咱們村元氣大傷,那傷的可是人命,是我們的親人啊!


    再說說你叔曾祖父這事兒吧。打從瀾國入侵後,大家重返家園過了幾十年的消停日子。當時你家還蓋起了三間房,打了水井,又守著村尾蓋的房子,院子也寬敞。河灘那片地原來都在你家院裏,現在河邊那棵柳樹就在你家後園子的把頭兒,是你家蓋房子時隨手插的呢!結果就活了。


    到了你曾祖父兄弟倆長起來,家裏有三個勞動力,所以那些年是老白家最好過的時候,兄弟倆的爹也計劃著再開幾畝地,給兒子們張羅婚事了。


    可天有不測風雲,那年夏天,北山河發了大水。大家還都在地裏幹活呢,那水突然就到眼前了,一時間村子裏亂成了一團。兄弟倆背著老爹就往外跑,可人哪跑得過水,沒多久水都齊膝深了。


    這時候新村長,也就是原來村長的大兒子,敲著鑼讓大家不要慌,說在這幾百年也沒發過水,也許水就是一陣,讓大家抓緊時間收拾緊要東西,跟著他往縣城去。


    兄弟倆已經跑了一段了,就由你曾祖背著他爹,你叔曾祖反身回去取東西。可你家太遠了啊,這一來一回就落後眾人很遠了,這時候水也漲起來了,已經大腿深了。


    看不到水底情況,隻能憑著路邊的房舍樹木來判斷那裏是路基,再說在水中也不好走,你叔曾祖就越落越遠。等眾人都到了縣城了也不見他追上來,你曾祖和他爹就著急得想要回身去找。村長見狀就讓你家高祖留在城裏,派他家老小跟你曾祖一起回身去找。


    那時候水已經眼瞅著就要到縣城了,守城的兵士已經在關城門了,是村長家老小跪求又塞了銀子才出去的。兩人淌水找了很久,終於接應到你叔曾祖,可再返回去時縣城門是無論如何也不給開了。


    沒辦法,你曾祖就帶著他倆往縣城旁邊的山上跑,終於是在大水發過來之前上了山。幾人在山上風餐露宿了幾日,本以為這大水也要過去了,可沒想到夜裏地動了。


    那天守夜的是村長家老小,他叫醒你兩位曾祖,說感覺不對。三人急急地就往前跑,可沒多久就覺得腳下都在晃動了,三人在晃動中也分開有些遠。忽然一個劇烈的晃動襲來,人就感覺往下陷——是山塌了。


    你曾祖和村長他家老小抱住了身邊的樹,你叔祖卻直接掉下去了。你曾祖沒反應過來時,村長他家老小卻已經就著下沉的勁兒鬆開手,往你叔曾祖那邊撲過去,想要抓住他。


    抓住是抓住了,可兩人也被卷著往山下滑去。這時候你曾祖也鬆開手去撲那兩人,但是很快就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從後邊砸到,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棵樹幹上的,樹幹一半斜插在泥裏,砸到他的可能就是這棵樹,他也因為這棵樹活了性命。


    他急忙去找另外兩人,終於在一處泥裏看到你叔曾祖。他連忙去扒,去叫。你叔曾祖也被叫醒,可兩人怎麽也沒看見村長他家老小,直到兩人找了一圈又回到叔曾祖剛才躺著的地方時,才發現那個坑底有隻手。


    兩人拚了命的扒泥,手指頭扒得全是血,可當村長家老小的臉露出來時,已經一片青紫、結合他的狀態,他是為了托舉你叔曾祖,活生生……”


    吳爺爺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旁邊的村長重重地歎了口氣,眼窩淺的白鐵熊已經抽泣起來,白鐵英也心裏堵得慌。她確實不知道當年發水還有這樣的事情,從叔爺的樣子來看,他也不知道兩位老爺子分家之前還有這樣的故事。


    “縣城旁邊的山都塌了,那縣城也沒好到哪去,縣城東西兩麵幾乎被淹沒了,城牆都轟塌了一塊。無數人在睡夢中就丟了性命。村裏人也因為露宿在外被埋了許多人。


    就在大家在沉痛中打算重修家園的時候,萬沒想到你叔曾祖這時候提出來要去縣城找活兒幹。況且這時候正是需要青壯出力的時候,真是沒想到你叔曾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任你曾祖怎麽勸誡,你叔曾祖也堅持要離開,兩兄弟就此離了心,分了家。


    你叔曾祖離世前曾再回來找過你曾祖,但你曾祖怨恨他知恩不報,一口回絕了他想埋回仙鶴村的想法。又過了十幾年,你叔爺也派人過來聯係,說才知道家裏還有這樣一門親戚,想問問是否還有人還在。當時我們正在地裏幹活,你爺爺也聽你曾祖說起過此事,當時就破口大罵,從此也就再沒聯係了。


    你看咱們村,就這幾十戶人家卻拉出二裏地,實際上現在中間那些荒地底下,都埋著曾經的人家呢!


    鐵英啊,咱們普通老百姓,就是土裏刨食的命。盡管總有磨難,可熬過去了不也年年豐收?跟你說這的些事看著是咱們村命運多舛,可這是近四百年間發生的大事,總的來說咱們日子算好過的了。


    不是說不能上山,咱不也在近山抓撓點吃食嗎?可要像你說的那樣,那咱們放在地裏的精力夠嗎?鄰村也有進山的,可你見著哪家靠進山發大財了嗎?哪家又能靠山貨養起一家老小的?


    不說經曆的教訓和山中可能存在的危險,單說你就是進了山也不是遍地金銀,任你可勁兒地撿拾就行了。一次兩次,一年兩年可能還行,可日子久了呢?近山沒有收獲就得往遠山走,那山裏可不是咱們得地盤兒,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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