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倚音在一旁,小聲道:“原來時姐姐與小紀神君是……”


    紀少瑜看她一眼,“其實我知道你。你姐姐蕭慕笛與姐夫陳台皆是我手下大將,你姐姐在外唯一放心不下你。”


    “真的?”蕭倚音眼睛雪亮,問時九柔,“時姐姐,能不能帶上我?”


    第81章 升境


    按春日花會的規矩, 到酉時除飛鳳簪結對的少年男女以外,其餘人皆可以領一份手禮離去,而談得投機的少男少女則在大家皆可看見的水榭亭子中再飲一會兒茶。


    蕭倚音是想跟著時九柔的,她長嫂州牧夫人將她拖走, 點她鼻子小聲道:“你摻和什麽, 離那位遠些!”


    如此一來, 隻剩下時九柔和紀少瑜在一處亭子中坐下,問鯉和尺素被支開去添水。


    時九柔將自己當年的事情詳細地講了一遍, 又問紀少瑜和她分開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我那時和尤袁稻老前輩藏在城郊一處農戶,以免在偌瓏公主的及笄禮之前被找到,我一個人去要換回你和溫漱觥, 卻接到了南海龍後的傳音,得知有臣翮和偌瓏的母妃宸貴妃的昔年舊事, 以及有臣偌瓏是一個重色輕義的人……”


    紀少瑜大致講了其中的關鍵, 他憑借兩海龍族的支持得到了有臣翮的信任, 而偌瓏也及時得知琅瑤身死伏誅的訊息, 更使得他成了偌瓏和有臣翮海族勢力的直接盟友。


    他道:“大陸上三個人族國家中,唯有南海有兩支高等智慧的海族, 因而昭贇與海族的關係曆史上最為劍拔弩張。


    滎瀚國有一些特殊, 東海鮫族一直為滎瀚國驅使,滎瀚國與海族的關係曆來極好, 卻在人族三個國家中實力最弱,因而滎瀚國的皇族都會暗自與南海和北海的海族私下結盟, 以此來拱衛國土不受另兩國侵蝕。


    又因為高玄這些年和北海龍族關係因車陰和緊密, 南海兩族邊成為有臣偌瓏與有臣翮第一選擇。這些是為什麽琅瑤能和偌瓏有一定交情的關係。可惜這種盟約脆弱不堪。”


    “夕潮是琅瑤的人,樺瑰姐姐說琅瑤和淩綺雯關係很不錯,那麽淩綺雯也在滎瀚國都, 將你透露給重色的有臣偌瓏的肯定是她。”時九柔對三年前的記憶仍舊極為深刻,她徐徐道。


    紀少瑜道:“是她!有臣翮、有臣偌瓏與我和南海龍後結盟後假意與淩綺雯示好,將夕潮控製在有臣翮的府邸中。有臣翮告訴我,太子正在籌謀對宸貴妃和偌瓏不利的謀殺,我便設計使淩綺雯去太子妃處蠱惑,催使太子提前了他的計劃,敗露在及笄禮當夜。”


    “那靈泉呢?”時九柔問。


    紀少瑜答:“那夜尤袁稻帶著我的鶴印去了地底,在花樓風水輪扭轉的那一刻地底的門終於開了,他尋得了靈泉的種子,此後我得到了有臣翮之前許諾給我的三千甲士沿高玄而走,在勇州種下靈泉,集結了我的力量,此後,你便知道了。”


    ······


    春日花會之後,舞州大半人都看見了傳聞中的小紀神君進了高玄皇族偏支時姑娘的宅子中。


    “據傳小紀神君二十餘歲,除了早年與昭國陽億郡主和一個鮫族公主有過些交集,此後身邊從未見過女人的身影……果然是春天到了。”


    “嘖,嘖嘖!”


    時九柔在自己家的院子裏,懶懶地窩在藤條搖椅上,聽問鯉紅著臉小聲說外麵的傳聞,擺擺手,看向紀少瑜。


    “果然花邊新聞什麽的,遠比局勢的消息傳得遠。不過這樣也好,你的蹤跡變動,都被咱們的,唔,這些事蓋了去。”


    “不錯,澹台庚會將消息傳到前線去的,他們會以為我臨陣不在士氣必然減弱,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時九柔:“今夜就出發,我已與樺瑰姐姐傳音。”


    紀少瑜起身站在她身後,輕輕推向藤椅,藤椅嘎吱作響,道:“龍後若是今日能到最好,我們能走龍族從北海到南海的那一條底下隧道的話,倒是比走陸路快很多。”


    “還有五日。”時九柔呼出口氣。


    紀少瑜手輕輕撫過時九柔的頭發,從懷中取出鶴印,鶴印上係了一根紅色繩線,他將紅繩從後戴在時九柔纖細白皙的脖頸兒上,扣上繩結。


    時九柔扭頭,指尖小心地撫摸鶴印,“這不是紀氏皇印麽,就這樣給我了?”


    紀少瑜:“我血脈已是不死之身,但戰場很危險,你和我一起去,我一定要你平平安安。鶴印裏有我的血和密法陣,你戴著一定安全。”


    他揉揉時九柔的頭,溫聲道:“待平了淩渡海,我們就大婚,我會帶你去聖清山,在老國師的見證下將你的名字載入史冊。”


    時九柔緩緩閉上雙眼,而唇上濕軟,情長吻短。


    “你的鐮刀還在嗎?”紀少瑜在時九柔耳邊問。


    時九柔臉頰微熱,從幻水石中取出三年不曾用過的深海玄晶的鐮刀。


    “還會用嗎?”


    時九柔仰起頭,“當然!”


    紀少瑜趁她不注意,將一粒裹著靈泉的糖塞進時九柔微微張開的唇中。


    時九柔的口中有甜蜜輕靈的液體濺開,她雙眸圓睜,隻覺得靈氣在體內不斷衝撞,靈韻池亦在自由地膨脹,而疼痛躥進她的軀體四肢。


    “靈泉?不,不行,在這裏升境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紀少瑜立即在她身上封了幾個穴位,將時九柔被靈泉引起的升境跡象頓住。


    時九柔額頭上汗珠沁出,在紀少瑜的懷裏,道:“好險,還差一口氣引天雷。這不行,我很久沒用過靈力了,貿然渡劫容易出了紕漏。”


    “我可護你!不過最好……”


    “去海底渡劫,海底有珊瑚屏障,天雷尋不到你。”——龍後樺瑰的聲音自水池中傳來,這是樺瑰與時九柔約定相見的通道。


    樺瑰從水池中起身,立在時九柔麵前,她看了一眼紀少瑜,道:“瀾瀾,你還是要決定要回他身邊嗎?”


    時九柔點頭,樺瑰溫柔道:“好,我送你們去南海。”


    樺瑰又看向紀少瑜,語氣微重,“小紀神君,記得我們最初的約定,不要食言。”


    紀少瑜:“絕不食言。”


    “好。”


    ······


    時九柔在舞州的莊子交由田立生管理,問鯉和尺素,偷跑出來的蕭倚音都被貼了一張符,十二個時辰內變為薄薄的紙片藏在幻水石中。


    樺瑰趁著夜色帶著時九柔和紀少瑜從海底走,在海底珊瑚隧道中,時九柔解封穴位,引動天雷。


    是也,風雨大作。


    時九柔悄無聲息升為第六境界。


    樺瑰送他們到南海就告別離開。


    時九柔和紀少瑜又花一日重回戰場前線。


    而同時在舞州,澹台庚已將紀少瑜在舞州的消息給了連王一家,連王有意將紀少瑜為紅顏棄將士的惡聞散播出去,果然引起軍中的“騷亂”。


    時九柔在舞州的宅子門前鎖了門,流水一般的佳肴不斷送入,取樂的樂曲餘音繞耳,成為此後近半個月的舞州街頭小巷、茶餘飯後的談資。


    第82章 “我懷疑他的靈力來源是,羅州……


    多虧了舞州春日花會的盛舉和時家莊園的絲竹管弦夜夜笙歌, 小紀神君的風流韻事瘟疫般傳播了大半天下。


    連世子澹台庚同舞州州牧連一個招呼都沒打就匆匆離開了,他並沒有立刻回到國都,而是快馬加鞭地去了連王封地沽州。


    連王是高玄有兵權的藩王,高玄之國與另兩國在體製上稍有不同, 這是因為高玄之國大片邊境與西方妖魔之地接壤, 經千年來高玄的國主不得不分封幾位藩王鎮守那些邊地。


    沽州與紅魍山相離不遠, 與昭贇的邊界也不算太遠。連王是老舊貴族,當今高玄貴妃的叔父。他當年是反對國主與高玄結盟的老勢力, 以為車陰是玷汙皇室血統的妖孽,應該在出生時就被處死。


    在連王一派的心中,如紀少瑜這般反叛的妖孽更加當誅, 尤其是紀少瑜與車陰曆來親密,甚至與兩海龍族私交更好, 一旦紀少瑜崛起於蒼流稱帝, 那麽連王該如何在高玄自處?


    連世子是他父親意誌最好的貫徹者, 當他在沽州的連王府中見到父親, 便立即跪下,煞白著臉將所見所聞對父親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小紀神君從不懇留畫像, 兒子回來路上好不容易將多年前小紀神君的通緝像翻找出來, 的的確確就是他!”


    連王本想著派一支精銳部隊悄渡邊界,埋伏在小紀神君率領的“肅昭軍”途經之路上, 趁夜突襲輜重部隊,在肅昭軍與昭贇鎏將軍、常遊的奪城戰中燒一把火——因肅昭軍與昭贇勢力交錯的幾個州疏於管理有可乘之機, 連王才應下鎏將軍的邀助。


    眼看距離戰術約定的時間將近, 連王將要下令使精銳部隊出發了,卻聽到澹台庚這樣一番話,頓時擰起眉頭。


    連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紀少瑜此舉的目的, 他踱步沉吟道:“小紀神君並非耽於女色之人,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女人,即便你說她當真是罕見的絕色……他這番舉動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又究竟有什麽深意?”


    連世子臉色仍舊有些泛白,喃喃道:“難道時姑娘有什麽特別?父親大人,皇族偏支哪一家姓時?”


    “時?千年來偏支也太多了,沾點血緣便敢稱是偏支,我哪知道有沒有姓時的,不過伯庚你前一句話說對了,那姓時的姑娘定有些不同尋常。喔,你來看看,她與這人長得可有相似?”


    連王忽然福至心靈,眼睛一亮,拉過澹台庚到書桌前,從櫃中翻出一卷畫像,徐徐展開。


    那是一張美人畫像,是曾為紀少瑜與南海鮫族二公主繪製通緝像的畫師偷偷幻想繪製的。細膩的紙上是一張驚豔絕倫的芙蓉美麵,粉金相錯的鮫綃輕薄如雲霧貼在美人玲瓏身姿之上,而遠處的景色是山海鬆濤,美人側首凝望,不知想著什麽。


    澹台庚立在畫前,往日驕矜與疏漠消散殆盡,失禮地張大嘴巴,“兩人幾乎一模一樣!”


    連王歎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澹台庚問:“父親大人的意思是?”


    “如果是南海鮫族的二公主,那麽小紀神君的所作所為便都合理了。三年前就是這個二公主幫助小紀神君逃離的,兩人眷侶相依,後來不知怎麽這位鮫人公主消失不見,小紀神君窮盡所有都未能找到,原來竟化名在舞州,可笑!果真妖孽與妖孽相互吸引,我留這畫像竟是用上了……”


    澹台庚望著畫卷上的美人,為自己在春日花會上的輕狂自負而感到難言的尷尬羞憤。


    他才是那個傻子,紀少瑜!


    連王卻無暇顧及兒子這一點小心思,立刻道:“既然小紀神君不在,那麽我們也去分一杯羹!這樣難得的好時機,要等多久才能再有一次?”


    “伯庚,斬草要趁早,不然野火吹又生。”


    ······


    時隔三年,時九柔終於要和紀少瑜重新並肩作戰。


    紀少瑜此前三年,啃下了昭贇國土的四分之一,整整九座州府,都是接壤另外兩國的邊境。


    而這一次,他下戰書的城池是距離聖清山所在的羅州三州之遙的津州。欲打津州,必先攻克津州門戶薑梁郡,所以開戰的地方定在薑梁郡。


    時九柔和紀少瑜等人回到肅昭軍大本營卞州時,是開戰前三日,此時高玄連王早已將紀少瑜不在軍中的消息通傳了鎏冼嶼和常遊。


    與此同時,溫漱觥在紀少瑜的授意下,將之前瞞下的尤袁稻半月前離去回海島的消息放了出來。


    鎏冼嶼和常遊一聽,喜得拍著胸脯感謝神靈相助。


    縱然肅昭軍軍威赫赫,但第八境界的高手老翁貿然離去,而肅昭軍的靈魂紀少瑜又恰遇舊戀鮫人公主,棄軍離去尋紅顏,如此天時地利人和,他們必然前後夾擊使肅昭軍有來無回。


    鎏冼嶼是如今新鎏太後的胞弟,他甚至已經衝動地像淩渡海立了軍令狀,若不能守住薑梁郡、剿殺肅昭軍,他就提著大將軍的印來見淩渡海。


    淩渡海能說什麽,自然是摟著新鎏太後的纖腰,對鎏冼嶼邪笑著說好。


    當這個軍令狀被溫漱觥的諜者傳回紀少瑜耳朵的時候,紀少瑜和時九柔正在軍中煮茶對弈。


    溫漱觥歸攏了諜者的信,將之紛紛投入煮茶的火爐中,信件瞬間燃成了灰燼。


    “鎏氏以為自己傍上了淩渡海就高枕無憂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此下去,鎏氏遲早也要傾覆。”溫漱觥坐在時九柔和紀少瑜的棋盤邊,嘟囔了一句。


    溫漱觥看見時九柔的第一麵,險些要流出眼淚,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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