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見她難過,便拍了拍她的手,道:“有祖母在,朝陽當無礙,祖母會把她勸回來的。”


    姚珍珠點點頭,兩人未在就此事多言。


    待到中午用完鴨血粉絲湯,李宿又淺眠片刻,便叫起準備去書房忙。


    偏就這會兒,賀天來匆匆而入,瞧著分外嚴肅。


    李宿知道近來事多,但能讓八風不動的賀天來掉臉,定是大事了。


    “說吧。”賀天來剛行禮,李宿便直接道。


    賀天來便道:“殿下,昨日開始京中就又新的謠言,對應的是之前龍生龍的歌謠。”


    之前京中就流傳過一段歌謠,也不知從何處開始傳唱,隻一夜便唱滿大街小巷。


    龍生龍,鳳生鳳,十子不同德,龍首能稱霸。


    這歌謠並不順嘴,甚至有些拗口,可人人都聽過,人人都唱過,當真是眾人皆知。


    這首歌謠是李錦昶自己放出來的,話裏話外都是說他好,自然無人控製。


    待到時機成熟,他提前即位便不會引起百姓驚愕,一切便會水到渠成。


    朝堂之上這幾日是波詭雲譎,風波不斷,李宿知道,李錦昶的動作就在這幾日。


    但他卻沒有想到,先動手的居然不是他。


    賀天來躬著身,低聲道:“殿下,新的歌謠是,姻緣結,結姻緣,兄妹成眷侶,共係紅線繩。”


    李宿端著茶的手微微一頓,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確實是這一句?”


    賀天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正是這兩句,一次不差,而且根據尉遲大人稟報,京郊各處也開始有百姓傳唱。”


    兄妹成眷侶這一句,實在太過意有所指,本來在宮宴那一日李如嫣的身份就輕描淡寫被帶過,現在有這一句歌謠放大,讓人不得不多想。


    這是直接把刀往李錦昶身上戳,定要把他從太子之位強拉下來。


    倒是姚珍珠,這會兒想到了李如嫣。


    “朝陽公主那可知道了?”


    問道這裏,賀天來倒是略有些緩和:“未曾,公主在皇覺寺中,並不知道山外歲月,且她大病一場,正在修養,貴妃娘娘不讓宮人多說半句閑話。”


    姚珍珠鬆了口氣:“那就好,公主年紀還小,當的多多關懷才是。”


    李宿也道:“正是如此,賀天來你且給祖母送可口信,讓她多費心神,勿要讓朝陽知道此事。”


    賀天來忙行禮:“是,臣明白。”


    這歌謠來得太突然,似乎已是風雨欲來,李宿垂眸沉思片刻,直接把茶杯放回方幾上。


    他起身往外走,邊走便跟賀天來道:“立即讓尉遲聞和馮章過來,也請太傅這兩日有空來一趟南寂園,本王有話要說。”


    賀天來一麵給貝有福打眼色,一邊跟在他後麵小跑:“是,臣明白。”


    待李宿身影消失不見,姚珍珠才微微露出些許擔憂來。


    雖是春日,但盛京已經有些熱了。


    南寂園開闊空寂,比長信宮已經涼快不少,但此刻姚珍珠心中煩悶,就總覺得有些悶熱。


    王婉清取了扇子替她打扇,輕聲細語道:“娘娘且放心,殿下心裏都有數,且知道如何應對。”


    姚珍珠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此事若非殿下知道內情,外人是不可能會知曉的,且這個外人不僅知曉,還傳得滿城風雨,生怕旁人不知太子殿下德不配位,禍亂宮闈,這就實在讓人心中不安。”


    原本三請三辭之後,京中便有些緊張,前些時日李錦昶就祭祖不利之事責罰打傷李宴,又廢李宿太子之位,京中更是動蕩不安。


    在這個節骨眼上,李錦昶的做法就是盡快登基,永絕後患。


    所以這些時候李宿便都很忙,一直在同幾個心腹在商議。


    對於李錦昶而言,平順登基是最好的。


    但現在,這樣一則歌謠傳出,即便百姓不知宮中那些郡主變公主的戲碼,有心人也會半真半假跟著講解。


    如此一來,李錦昶若想要順利登基,隻怕會激起民憤,得不償失。


    姚珍珠思及此,突然站起身來,皺眉看向窗外。


    暮春時節,本是天朗氣清,然而京中的炎熱已經要遮擋不住,讓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心裏發悶。


    此情此景,李錦昶唯有盡快登基,才能阻止歌謠傳播。


    姚珍珠道:“事態緊張了。”


    事態確實緊張了,李宿今日忙了一下午,連發數道密信,把所有事都安排妥當才回來安置。


    姚珍珠見他神態疲倦,有著說不出的疲累,便趁他泡腳的時候給他捏肩膀。


    李宿的肩膀很寬厚,卻也很僵硬,姚珍珠手上有勁兒,倒是捏得他很舒服。


    “辛苦你了。”李宿半閉著眼睛,難得放鬆下來。


    姚珍珠道:“殿下之前也說過,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倒也不必把自己逼得這般緊。”


    李宿輕輕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手,就連聲音也有些懶怠:“也就這幾日了,李錦昶肯定坐不住,這歌謠傳得越久,知道的人便越多,不管旁人信不信,這個謠言在身,他若不盡快登基,太子之位也有風險。”


    “最根本的原因是,此事是真,宮裏好多老人都沒死絕,總有人知道真相。”


    “就看他要何時動手了。”


    李宿也不過是為了放鬆同她說幾句,未曾想到話音落下,她卻沒了回音,便回頭瞧了一眼。


    這一眼,便讓李宿重新勾起唇角。


    他牽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兩個人親密靠在一起。


    李宿語氣和緩:“莫怕,也莫要太過擔憂,該準備的我都提前準備妥當,就等他動作。”


    “早些和晚些並未有太多區別,隻是調整一下布置罷了。”


    “而且,你以為旁人不急?最著急的應該是布局者,並非我們。”


    姚珍珠小聲問:“會是誰?”


    李宿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然後便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其實啊,我比他們還急,早些塵埃落定,早些安心。”


    姚珍珠抬起頭,看向李宿。


    夜半時分,光影搖曳,李宿麵容略顯疲憊,但眼中卻有無數星光。


    那是對未來的期許。


    姚珍珠長舒口氣:“好,那我便安心等那一日。”


    等她的殿下繼承大統,君臨天下。


    如同李宿所言,李錦昶終於坐不住了,次日清晨早朝時,他直接命禮部準備登基大典,預備於四月二十三直接登基稱帝。


    大臣還未出列反駁,他拂袖而走,根本不顧旁人勸阻。


    當日散朝後,數名老臣長跪太極殿前,不肯離去。


    他們的倔強和抵抗沒有讓李錦昶心軟,太子一係的朝臣對這些冥頑不靈的老頭進行無情的鞭撻,鬧得太極殿仿佛成了菜市口,熱鬧得不成樣子。


    有幾名言官原本還想上折,但話還未出口便被禦林軍囚在家中,無門可出。


    頃刻之間,盛京風聲鶴唳。


    太極殿前的老大臣受不住長跪,夜晚臨近時紛紛暈倒,被宮人抬下去醫治。


    隨著人越來越少,待到次日清晨,太極殿前重複平靜。


    李錦昶笑容滿麵出現在早朝時,仿佛昨日的喧鬧和抵抗都不存在。


    他問:“還有誰,對此事不滿?”


    麵對著嚴嚴實實包圍著太極殿的禦林軍,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位置,朝臣們不約而同沉默了。


    李錦昶滿意地笑了:“很好。”


    第109章 登基大典是相當隆重的……


    登基大典是相當隆重的。


    李錦昶倉促下旨, 按理說應當準備不及。


    但隨著旨意下達,欽天監、禮部和宗人府竟有條不紊安排起來,應用之物一應俱全, 一看便知早有準備。


    就連需要入宮朝賀的李宿和姚珍珠,也收到了尚宮局送來的禮服。


    李宿從太孫降為穆郡王,姚珍珠從太孫良媛升為郡王側妃, 兩人的大禮服都同以前天壤地別,短短幾日, 尚宮局卻全部都已準備好。


    收到禮服後,姚珍珠還試了試, 發現還挺合身,尺寸紋絲不差。


    “尚宮局倒是仔細, 也不知是如何趕製出來的。”姚珍珠站在妝鏡前,認真看著鏡中的自己。


    她很少穿這樣濃重的顏色。


    郡王側妃的大禮服為絳紫色, 上繡仙鶴飛雲,莊重又雅致。


    搭配大禮服的, 是略顯沉重的五翟冠。


    在淡泊致遠中,姚珍珠嫌少濃妝,此刻她素淨著一張臉, 正怔怔看著自己發愣。


    周萱娘慈祥地看著她,那種感覺, 就如同家有少女初長成,欣慰又不舍。


    “娘娘氣韻悠然,穿重色的大禮服, 也依舊壓得住。”


    確實如此,別看平日裏姚珍珠總是輕輕淺淺的,可她一旦如此裝扮, 眉眼一收,身上那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勁兒,一下便凜冽起來。


    便如同傲雪寒梅,淩然綻放,昂首屹立在冬雪之間。


    姚珍珠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鏡中端莊的自己,卻又不自覺點了點頭。


    時至今日,她終於有了可以坦然站在他身邊的底氣。


    無論外人如何說,無論旁人如何看,他們就是要一起攜手走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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