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是二皇子,似乎也在說李錦昶。


    姚珍珠似懂非懂,隻問:“咱們到了,來的及做晚膳嗎?”


    李宿微微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他捏了捏姚珍珠的手,笑著說:“早就有宮人提前去安置了,耽誤不了你用膳。”


    “怎麽,你不怕嗎?”


    南郊的百姓都怕那一處荒園,且都不敢靠近,又有那麽一段悲涼陰森的過去,怎麽姚珍珠竟完全不怕。


    姚珍珠便道:“殿下,我年幼時什麽沒見過,若是有鬼,早些年的青州早就成了鬼蜮,當年未曾見,便是沒有,沒有的東西又如何要怕。”


    李宿倒未曾想她竟是如此感想,不由點頭稱讚:“珍珠就是聰慧,能想常人非所想,能明常人不明事。豁達通透,心似琉璃,實乃良人也。”


    姚珍珠猝不及防被她誇獎一句,心裏頭挺高興,嘴上卻說:“殿下不覺得不祥嗎?”


    李宿微微挑眉,隨即便笑了。


    “心裏有鬼,才會怕鬼,心中有愧,才會心慌。我行正坐端,自是不怕的,至於詳與不詳,皆是外人言罷了。”


    “待咱們重新修整好南寂園,你便知道哪裏多美。”


    畢竟,原來的南寂園其實名為青雲台。


    青雲直上,扶搖萬裏。


    姚珍珠聽得心馳神往,莫名多了幾分期待。


    李宿拍了拍她的手,讓她略休息一會兒,馬車飛馳不過三刻,便到了南寂園。


    此處緊鄰皇室經常小住的鏤月園,與長信宮之間早就修有平整官道,來去更是通達。


    即便往南寂園的路已荒廢,多年為修整,但百姓偶爾還會行用,倒是不妨礙馬車行路。


    馬車一路行馳,在南寂園門口未做停留,一路直接駛入園中。


    姚珍珠透過窗口往外看,隻能看到西方的青巒疊翠的金頂山以及東邊朱牆碧瓦的鏤月園。


    南寂園同鏤月園以佛香山分隔,成背靠背的葫蘆狀,單從鏤月園中是看不到南寂園的。


    雖隻是一眼便過,但姚珍珠也看出南寂園實在是凋零荒蕪,朱紅牆漆都已斑駁,被風吹雨打經年之後,已經暗淡了顏色。


    李宿見她看得入神,便道:“以後得空,咱們也去鏤月園小住,那邊寬敞許多。”


    姚珍珠點頭:“好。”


    這一路來,李宿除去給她講了幾句南寂園的故事,其餘都在閉目養神。


    姚珍珠知道他有大事要辦,便也未曾多言。


    直到進了南寂園,李宿緊繃的神情才緩解下來。


    “園子裏還有些亂,這幾日先讓宮人修整,便別逛了。”


    李宿看她一臉好奇,如此安慰一句。


    姚珍珠看著車外雜草叢生的園景,倒是不太著急,心情也比在宮中時要好許多:“便是這般荒廢了,也瞧著比毓慶宮寬敞,能看到花壇水池,假山造景,讓人心曠神怡。”


    是的,這也是為何以前洪恩帝喜歡在鏤月園久居的緣故。


    長信宮太板正了,永遠都是狹長的宮道和狹窄的天,因殿閣密集,排列有序,所以夏日裏都很悶熱。


    風吹不進去,熱散不出來,貴人們若不用冰,夏日就別想好好睡。


    到了冬日,冰冷的穿堂風就會在宮道上肆虐,每當需要有出禦膳房的差事,姚珍珠都要多穿意見夾衣。


    淩厲的寒風永遠不會停歇,讓人覺得寒冷刺骨。


    但南寂園不會。


    或者說,隻要離開長信宮,籠罩在周身的威壓似乎便消失,不再時刻擾人心智。


    即便此刻南寂園雜草叢生,樓台坍塌,殿閣零落,也依舊讓姚珍珠心生歡喜。


    不知為何,她就是喜歡這裏。


    或許曾經失去過家,失去過所有的親人,現在的她重新擁有了愛人,也想重新擁有一個家。


    這裏會是她的家嗎?


    姚珍珠有些恍惚,但回過頭時,便看到李宿溫和的笑。


    星點陽光透過車窗映進他眼中,點亮了他沉默的眸子。


    李宿的笑仿佛一道光,流淌進姚珍珠心中。


    她突然便明白,隻要有李宿的地方,無論在毓慶宮還是南寂園,都是她的家。


    姚珍珠看著李宿,也衝他笑起來。


    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那麽看著對方傻笑,直到馬車緩緩停下,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笑容。


    外麵傳來賀天來的嗓音:“殿下,娘娘,到了。”


    姚珍珠吃驚地看了一眼李宿,李宿卻拍了拍她的手,率先下了馬車。


    待到姚珍珠被他扶著下了馬車的時候,還來不及詢問,便被眼前的一景一物所折服。


    貝有福不過提前一個時辰過來,這個庭院卻已經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他們眼前是一片曲徑通幽的花園假山造景,花園裏的花都還未開,顯然是臨時搬來,卻也綠意盎然。


    在他們腳下是整齊的青石板路,石板上還有些濕潤的水痕,應當是剛擦幹淨,還來不及幹透。


    在往裏瞧,能從茂密的玉蘭樹頂看到裏麵宮殿一角。


    此處的宮殿為兩層,屋頂的琉璃瓦還未全換新的,看起來有些歲月斑駁,卻也無損它靜雅之意。


    李宿牽著她的手,領著她一步步往裏走。


    此處園景是套院,入門處便有一處閣樓以一排廂房,從廂房走小路穿過園景,就到了裏麵的宮殿。


    若是走遊廊,卻能看到另一側水波蕩漾。


    此處的湖水還未收拾,顯得有些髒亂,不過裏麵的宮殿處應當是瞧不見的。


    兩個人順著小路,走過花壇和假山,跨過月亮門,便來到內院。


    內院靠近湖邊處也有一排遊廊及亭台,院中一株海棠正花開繽紛,粉白的花瓣隨著微風飄搖,如冬日碎雪一般輕輕墜落。


    姚珍珠這才看到,此處宮殿並非朱紅宮牆,用的卻是江南水鄉的白牆青瓦。


    宮殿頂上的琉璃瓦是青色的,隻是歲月蹉跎,已經黯淡了本來光華。


    李宿見姚珍珠看得認真,便道:“此處為淡泊寧靜,是南寂園中景色最好的一處園景,待到把靜心湖重新清理,夏日時節便可在湖邊的亭子裏賞景消暑。”


    姚珍珠輕聲呢喃:“淡泊寧靜?”


    李宿點頭,同她並肩而行,一步步踏入殿中。


    “無為而治,淡泊寧靜,此處為開國高祖皇帝親題,有寧心靜氣之意。”


    姚珍珠道:“真是好地方。”


    殿中其實水漬未幹,不少家具都是從毓慶宮直接拉過來的,瞧著不是很妥帖。


    但時間很趕,李宿之前也並未想到李錦昶居然會把南寂園給他,便沒有提前準備。


    兩人在一層的明堂、花廳、茶室和書房轉了一圈,這才上了二樓。


    二樓的景致是最開闊的,寢殿正對著靜心湖,推開窗就能看到遠處湖泊的波光粼粼。


    除了寢殿,二樓還有露台、雅室和小書房,平日裏姚珍珠便可在此處消遣。


    待到裏裏外外都瞧完,李宿問姚珍珠:“如何,可喜歡?”


    姚珍珠認真點頭:“喜歡。”


    然而話音落下,姚珍珠突然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此處殿閣竟隻收拾出一處寢殿。


    因殿閣後麵便是花園,後殿瞧著還未修整,他們今日隻能住在前殿。


    姚珍珠想到這裏,一時都有些愣神。


    李宿見她半晌沒說話,便低頭去看她。


    這麽一看,就看到了她紅彤彤的耳垂。


    她耳垂很薄,紅起來的時候跟石榴似的,仿佛透著瑩潤的光。


    李宿微微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問:“夫人,今夜便隻得委屈你暫居此處,可好?”


    第104章 以後咱們就一直住在這……


    李宿這話說得過於曖昧, 以致姚珍珠臉紅似桃,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李宿見她害羞,便也不去逗她, 隻把她牽到窗邊落座:“你休息片刻,緩緩精神。”


    從長信宮來南寂園當真不遠,姚珍珠也不怎麽累, 不過李宿應當還有事要忙,姚珍珠便點頭:“好, 殿下也先吃口茶。”


    李宿笑著幫她順了順略有些散碎的鬢發,這才轉身出了寢殿。


    待李宿下了樓, 王婉清才領著湯圓進來:“娘娘,可要吃茶?”


    姚珍珠點頭, 王婉清便讓湯圓煮茶,自己則領著另外兩個小宮人把姚珍珠慣常用的家什擺入寢殿裏。


    姚珍珠便看著她們忙。


    她其實還在想剛剛李宿的話, 一時間有些緊張,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


    總歸是臉紅心跳, 惹得自己都要火燒起來。


    王婉清見她發愣,忙完了便讓小宮人出去,自己來到姚珍珠身邊, 此後她吃茶。


    “娘娘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布置不妥當?”


    姚珍珠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宮人們對她的稱呼突然就變了。


    “怎麽就喊上娘娘了?”姚珍珠問。


    王婉清見她一臉迷茫, 顯然是殿下剛才未曾名言,不由抿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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