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微風吹拂,花瓣紛紛揚揚,如雪般飄落。


    一朵花瓣打著旋落在姚珍珠的額頭,點在她瑩白的眉心。


    這一刻,李宿隻聽到自己的心強烈地鼓動著。


    一股衝動湧上心頭,擾亂了他的神智。


    他微微彎下腰,隔著那一片薄薄的花瓣,在她眉心輕輕落下一個吻。


    那吻是溫柔的。


    輕輕淺淺,飄搖端方。


    那吻也是溫熱的。


    濃濃烈烈,炙熱鍾情。


    姚珍珠眨了下眼睛。


    她隻覺得有一道神魂從她額頭灌入,直達心底。


    神魂震蕩,矜持不再,堅守碎裂。


    姚珍珠仰著頭,呆愣愣站在那裏,幾乎回不過神來。


    李宿一吻畢,直起腰背,輕輕扶了一把她纖細的腰肢。


    “還是不想等了。”李宿歎息地說。


    清風撫來,桃花飛散,春意正濃。


    在這個春風和煦的傍晚,李宿親了她。


    告訴她:不想等了。


    姚珍珠又眨了眨眼睛,突然一陣熱意上湧,燙紅了她白皙的臉頰。


    心底裏有個聲音對她呐喊,動搖她的神魂。


    她也不想再自欺欺人。


    可她真的能邁出那一步嗎?


    第92章 【二合一】她怎麽能做這……


    姚珍珠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寢殿的, 也不記得之後李宿跟他說了什麽,她隻記得自己那晚做了一個迷離而紛亂的夢。


    夢裏春雨綿綿,牡丹綻放, 雨露滴嬌豔。


    後來回憶起時,姚珍珠總覺得麵紅耳赤,心跳如鼓。


    她怎麽能做這樣的夢!


    姚珍珠偷偷把這夢藏在心裏, 即便連王婉清都不好意思講。


    之後幾日,李宿的態度一如往常, 不過在忙碌之餘依舊會趕回毓慶宮陪她用膳。


    他溫和而平淡的態度,讓姚珍珠鬆了口氣, 卻又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她想問李宿為何親她,可話到嘴邊,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麽答案。


    在平靜得毫無波折的日子裏,大抵隻有姚珍珠的心波瀾壯闊, 思緒紛飛。


    而李宿,似乎不覺得自己那日做了多唐突的事。


    他依舊會陪她用膳, 用完晚膳也會牽著她的手,在毓慶宮的庭院裏散步,同她講述一整日的經過。


    仿佛那個吻不存在。


    但每當兩人路過花開正豔的桃花樹下, 姚珍珠就能看到他專注的眼神,和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他是記得的。


    並且牢牢地記在心中, 把那個吻印在靈魂深處。


    每當想到這裏,姚珍珠就會別開眼神,不敢去看他。


    李宿見她開始漸漸有些小女兒嬌態, 心裏自然也是美的。


    不過,雖麵上不顯,他其實也有點羞赧, 不知那日為何會如此衝動,就如此唐突了佳人。


    羞赧雖羞赧,但李宿卻不覺後悔。


    他甚至心裏對自己說:李宿,你這事做得漂亮極了。


    就在兩個人黏黏糊糊的小兒女心思裏,宮裏事情如同浪湧一般,一波波朝岸邊襲來。


    果然如同李宿所言,李錦昶並未直接給九皇子頂罪,反而在早朝時痛哭流涕,愧疚至極,話裏話外皆是自己未曾管教好弟弟,以致宗室蒙羞。


    然後又說,自己痛心疾首,卻不能做無情無義之徒,隻暫時扣押九皇子,封端嬪娘娘碧雲宮,待到父皇蘇醒再做處置。


    這一番痛哭流涕,唱念做打,成功籠絡了一批文人,近來盛京城中便開始流傳一段歌謠。


    龍生龍,鳳生鳳,十子不同德,龍首能稱霸。


    這歌謠也不知從何處傳出,不過兩日就唱遍大街小巷,深入人心。


    李宿聽到這歌謠的時候,正在禮部堂部衙門裏跟李宴一起用飯。


    他的午飯自然還是姚珍珠做的,切得薄薄的牛肉片跟圓蔥一起炒熟,滿滿當當鋪在碧粳米上,上麵還擺了一朵用胡蘿卜雕刻的迎春花。


    這隻是其中一份飯,另外兩層則有素炒菜心、白切雞和香酥小黃魚。


    李宴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炫耀一般從食盒裏一樣樣取出午飯,眼睛都看直了。


    “皇兄,給我嚐嚐吧。”李宴忍不住開口。


    李宿抬頭看了他一眼,推了手邊的另一個盒子。


    這裏麵是姚珍珠準備的點心,特地叮囑她要分給李宴幾塊,不好吃獨食。


    食盒裏有她近來很熱衷烤製的餅幹、蛋糕和蛋撻,最近大抵在宮中無趣,又開始做驢打滾和豌豆黃。


    林林總總擺了三五樣,每一樣都小巧可愛,一口就能吃完。


    李宴:……


    李宴小聲說:“小嫂子可真細心。”


    別看李宴平日裏不言不語的,眼睛可毒辣著,一點都不傻。


    無論外人如何看,也無論姚珍珠如今是什麽身份,在李宿這裏,她的地位絕對不低。


    這一句小嫂子不是對姚珍珠的尊重,是對李宿的禮節。


    李宿挑眉看他一眼,把食盒又往前推了推:“吃吧。”


    李宴倒也不多吃。


    他選了一個驢打滾,慢慢吃了起來。


    驢打滾裏的豆沙的味道香濃,讓半日的疲累都消散開來,不再心情煩躁。


    李宴那平凡的眉目,也變得柔和起來。


    “最近不知怎麽回事,總是想起小時候的故事。”


    李宴小時候的日子並不比李宿過得好。


    他母親是側妃,生下他每兩年那邊故去,母族娘家也逐漸敗落,在東宮簡直無人關懷。


    李宴低低道:“我至今還記得六歲那一次,老三非說我用墨水潑了他的課業,我便被父王罰跪,一個人跪在奉先殿裏。”


    奉先殿那哪裏是尋常人能進的地方?一個六歲的孩子孤零零跪在裏麵,得多害怕?


    李宿不知他是什麽樣的心情,但一個幼童麵對滿殿牌位,隻怕驚慌失措,日夜難安。


    更何況他還要跪著。


    單薄的膝蓋被蒲團硌得生疼,卻無人替他求情,也無人可以幫他在父王麵前說話。


    在東宮,他是孤零零一個人。


    李宴說去幼時這些磨難,已學會心平氣和,他道:“那時候,我覺得自己都要餓死在奉先殿,當時想的是反正母妃早早就走了,我去陪她也好。”


    可是,卻有另一個也是孤零零的身影,出現在奉先殿。


    李宿到底是做兄長的,不忍心看弟弟餓著肚子罰跪,便拐彎抹角找了借口出東宮,給李宿送了些點心過去。


    那個時候李宿也才七歲,他在東宮同樣不被父親所喜,隻不過母親是太子妃,雖重病卻也並未薨逝,宮人們也還算精心。


    那時候帶給李宴的一小盒驢打滾,讓李宴一直惦記到今日。


    “原來我不愛吃點心的,驢打滾黏黏糊糊,更不喜歡,”李宴抬頭看向李宿,露出一個羞澀的笑,“現在卻很喜歡。”


    李宴在所有的皇孫中,一直是最沉默的一個。


    他少言寡語,低調膽怯,懦弱得讓人看不起。


    若非他出宮開府,又同李宿一起當差,怕也不會同李宿說如此多心裏話。


    若是在場還要第三人,哪怕是他們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宴也不會多一句嘴。


    但同李宴一起長大的李宿卻知道,他絕對不是懦弱。


    他是在審時度勢後,隻能在最艱難的處境下,選擇了最能安然平穩的生活態度。


    就像此刻,隻兄弟兩人的時候,他才會拐彎抹角告訴李宿。


    他心裏一直記得李宿當年的幫助,在他心裏李宿永遠是他哥哥。


    李宿現在也不是以前的自己。


    若是曾經的他,雖然心裏明白,卻也不會把話都說出口。


    現在他卻想要跟李宴談談:“二弟,你以後有何打算?”


    李宴微微一愣。


    以後?他這樣的人,還能有以後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珍饈嬌娘(錦宮春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鵲上心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鵲上心頭並收藏珍饈嬌娘(錦宮春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