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宮裏要有變數。


    姚珍珠能知道,或者能猜到,隻因她是太孫殿下的身邊人,又可能這是太孫殿下的命令。


    吳魚羊立即正色道:“小主放心,明日我便去尋周姑姑,取毓慶宮的腰牌領份例,肉蛋菜都領三份,米麵糧油按整季支取。”


    這一說,就顯得他很周全。


    姚珍珠點點頭,很滿意。


    她又說:“另外,我需要鹹鴨蛋、五香粉、糖、鹽等調料,每一份單獨包三兩。鴨蛋要十個。”


    她見過饑荒,經過災年,自然知道什麽最重要。


    隻要身上有這些東西,便是煮樹皮都能活下去。


    當然,跟著太孫殿下也到不了煮樹皮的地步。


    吳魚羊沒有多問一個字,直接道:“小主放心,一會兒就能準備好。”


    他下去忙,姚珍珠起身瞧看他們小灶房裏準備的如何。


    油炸麵餅已經做了差不多五十幾個,放了兩小筐;蘋果醬有十瓶,由於蘋果用完了,湯圓又熬了點鳳梨醬,一共有四瓶。


    香酥餅幹就多了,十二片一包,一共準備了二十包,都用一樣的油紙包包著,很整齊。


    剩下的就是牛軋糖。


    也是十塊一包,準備了差不多二十包。


    看到這麽多存糧,姚珍珠覺得心裏有了底氣。


    東西準備到這會兒就差不多了。


    姚珍珠讓聽瀾給小黃門賞錢,讓他們把東西都放在桌上,一樣一樣擺好。


    她自己則讓湯圓取了五包餅幹、十個麵餅、四瓶果醬和四包牛軋糖。


    如此一來,剛剛好塞滿一個小包袱。


    姚珍珠抬頭看著外麵熹微的天色,對聽瀾和湯圓道:“走吧。”


    兩個人跟著她一起出了小灶房。


    姚珍珠去了邊上的小廚房。


    她沒有進去,隻站在門口道:“吳大廚,我要的東西,明日一早跟早膳一起送過去,順便再送兩斤牛肉幹。”


    吳魚羊這也快忙完了,他怕明日事多,便決定不睡,提前把小廚房的份例單子寫出來。


    聽了姚珍珠這話,忙抬頭道:“小主放心。”


    姚珍珠便回了東配殿。


    忙了一整晚,三個人都累了,聽瀾也瞧著有些困頓,站在邊上直點頭。


    姚珍珠道:“你們下去休息吧,一會兒還要忙,我這裏不用伺候。”


    聽瀾和湯圓都很聽她的,見她麵容沉靜,便福了福退了下去。


    姚珍珠自己從櫃中取出兩個包袱,把剛拿回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分好。


    最後她自己的包袱裏隻放了三包餅幹、六個麵餅、兩瓶果醬並兩包牛軋糖。


    這些東西她給湯圓和聽瀾一人分了一兩樣,以備不時之需。


    收拾好這些,姚珍珠又坐到架子床上,在暗閣裏摸了摸。


    片刻之後,她摸出一個紫檀匣子。


    這是她的小金庫。


    姚珍珠打開盒子,裏麵有她這幾年存的月例,一共二十三兩。


    這都是碎銀,除此之外,就是來了毓慶宮之後貴妃和太孫殿下的賞賜了。


    除了宮裏營造司打造的頭麵首飾,這裏放的都是實打實的金銀。


    十錠銀子加一根金條。


    這金條還是上次她陪李宿出宮,在金店裏李宿給她買的。


    當時李宿還不屑一顧,現在瞧瞧,沒什麽比金條更實在的東西了。


    這些用紅布包著,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銀錠太沉,她帶不了那麽多,隻帶了一錠,把金銀都收拾在貼身的小荷包裏,姚珍珠這次當真心安了。


    她坐在窗前,細細看著東配殿的一切。


    雖然才住了幾日,但她打心底裏把這當成未來的家,桌上擺著她最喜歡的臘梅,窗楞上掛著風鈴。


    輕輕淺淺的梔子香露味道飄在寢殿內,令她整個人都舒緩了。


    姚珍珠剛想再收拾點體己之物,就聽外麵一陣熱鬧。


    她站起身來,一路順著回廊穿過垂花門,直接來到前殿。


    李宿回來了。


    他從乾元宮出來,就跟著貴妃去了鳳鸞宮,如此談了大半夜,這才回宮安排事宜。


    李宿從暖轎下來,垂著略顯疲憊的眼眸,一步一步堅定往宮裏走。


    然而他剛走兩步,一個嬌小的身影攔住了他。


    李宿緩緩抬起頭,看到了對方因寒冷而凍紅的小臉。


    姚珍珠忙了一整夜,衣服皺巴巴的,袖子上還沾了油,看起來特別邋遢。


    但李宿沒有皺眉,也沒有生氣,他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定定看著姚珍珠。


    姚珍珠抬起頭,也看著他。


    片刻之後,她堅定道:“殿下,我要跟著你。”


    ————


    姚珍珠這話說得毫無來由,卻很準確地切中了李宿跟貴妃商討出來的對策。


    毓慶宮的人,李宿都不打算帶。


    這一路不知會遇到什麽事,也不知玉泉山莊等待他的是什麽,牽扯進來的人越少越好。


    李宿從小到大都沒有平順過,此番也不會覺得艱難,更不懼怕任何事。


    他很淡然,也篤定,一旦下了決定,就堅決不會更改。


    李宿還有事情要對賀天來吩咐,此刻顧不上姚珍珠,隻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李宿快步往寢殿裏走,賀天來跟貝有福一臉緊繃跟著他,姚珍珠也自顧自跟了上來。


    她平時絕對不會這麽沒分寸。


    李宿雖然並不懼怕,卻還是有些心煩的。


    他這一心煩,就沒注意到身後跟了人。


    李宿語氣很快:“撤掉毓慶宮一半禁衛,全部都要跟在孤身邊,毓慶宮中以姚詔訓和姑姑為主,把宮牌給姑姑。”


    李宿想了想,繼續道:“貴祖母留的人一半盯著毓慶宮,一半盯著東宮,其餘宮室不用再盯梢。”


    說到這裏,李宿回頭想要再吩咐賀天來幾句,卻猛地看到一臉認真跟在自己身後的姚珍珠。


    她不知道聽了多久,也不知道跟了多久,卻這麽安靜跟在自己身後,讓一向對外人很敏感的李宿完全沒有發現。


    若是平時,李宿一定會覺得奇怪,但現在他也顧不上這些。


    沒由來的火氣直奔頭頂,李宿皺起眉頭,聲音十分冷酷:“誰讓你跟的?還懂不懂規矩?”


    姚珍珠眨巴眨巴眼睛,接觸時間長了,她同李宿也算是熟悉起來,說實在的,姚珍珠現在不怎麽怕他。


    雖然不怕吧,尊重還是要尊重的。


    姚珍珠輕了輕喉嚨:“臣妾有事情要稟報。”


    “很著急的,怕耽誤殿下正事,所以才跟。”


    姚珍珠忽閃著她那雙大眼睛,無辜看著李宿:“打擾殿下了嗎?”


    李宿:“……”


    李宿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股心火發出去,也就不見了蹤影。


    他深吸口氣,很可以地轉回身,卻默許了姚珍珠的跟隨。


    姚珍珠眼睛一轉,抿嘴笑了。


    貝有福跟在姚珍珠身邊,原本還為宮中驚變發愁,現在看姚珍珠這般淡然自若,甚至還很活潑開心,貝有福也不自覺收起了緊張。


    他想:管他呢,愛咋咋地吧。


    姚珍珠似乎感受到了貝有福的情緒,她偏過頭,衝貝有福彎眼一笑。


    貝有福衝她拱手,無聲說了個謝字。


    待進了小書房,李宿奮筆疾書,飛快寫了幾份折子:“貝有福去辦,給太傅和李博士都送去,另外,這一份要給尉遲統領。”


    宮裏的禁衛軍共分三隊。


    皇帝陛下、太子殿下以及太孫殿下一人統領一隊。


    不過皇帝身邊還額外有金吾衛、錦衣衛,太子殿下身邊則是禦林軍。


    李宿什麽都沒,隻有這一隊禁衛。


    但這一隊人馬跟隨他十幾年,從年少至今,忠心耿耿,李宿對他們很是信任。


    李宿做這一切都沒有避開姚珍珠,不知不覺間,姚珍珠也成了自己人。


    待到這些都安排好,貝有福跟賀天來一起退下去忙,李宿才沉默看向姚珍珠。


    “你剛剛說什麽?”


    姚珍珠上前兩步,不遠不近站在書桌前,低頭看著李宿。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又如此鄭重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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