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壓出的麵條寬細一致,竟然慢慢名聲鵲起,現在不光長信宮中用,盛京等地的酒樓麵館也開始使用。


    不僅瞧著新鮮,壓出來的麵也緊實,是個很好用的器具。


    姚珍珠一早就會用這壓麵器,她把麵餅放入壓麵器中,搖動把手,一般粗細的麵條就從兩個滾軸裏落下。


    喜桂一直站在她身邊,看得很認真。


    姚珍珠仔細教他:“這麵團不要放太多水,水的重量隻能有麵的一半還少,鹽和十裏香可以略微多一些,方便保存。”


    喜桂點頭:“小的明白。”


    姚珍珠壓完一整條麵,把它們隨意盤進巴掌大小的碟子裏,壓成一個亂七八糟的麵餅。


    依次壓了三個,這一張麵餅才算用完。


    姚珍珠道:“你先壓麵吧。”


    小灶房裏還有一個單灶,鍋口很小,往常都是用來煮麵的,這會兒火已經燒開,姚珍珠便倒入小半鍋油,等著它燒熱。


    待油熱了,她便把已經壓成型的麵餅丟入鍋中。


    隻聽滋滋的聲響傳出,一股很香的油炸香味在小廚房裏爆開。


    姚珍珠看著鍋裏的麵餅,心中卻越發平靜。


    手裏有糧,心中才不慌。


    ————


    炸製麵餅不需要時間太長,也不需要大火大油,小火炸至變色後成型,麵餅就熟了。


    姚珍珠一邊炸麵餅,喜桂一邊壓麵條,也學著她的樣子把麵條壓成餅形,放在一邊備用。


    有人配合,做起來就很快,不多時,一整筐麵餅就炸好了。


    姚珍珠擦了擦額頭的汗,也顧不上滿身油煙味,去看牛軋糖做得如何。


    聽瀾這邊的速度也很快。


    此刻已經切了兩盤成糖,正在用糖紙包好,一塊塊碼放在食盒裏。


    聽瀾抬頭見姚珍珠眼睛都熬紅了,不由有些擔心:“小主歇一會兒吧。”


    姚珍珠一貫好吃好睡,她晚上睡得很早,若是往常,這會兒已經深眠,現在自然很是困頓。


    但小廚房的活計還沒忙完,姚珍珠也沒辦法鬆懈下來。


    “待把餅幹做完,喜桂這也學會了我就歇一會兒。”


    麵餅炸完,放在外麵凍的麵團時候也差不多了。


    喜桂取回來麵團,輕輕摸了摸:“已經好了。”


    姚珍珠摸了摸麵團,道:“若是平時,可以做各種各樣的造型,今日就算了,就做最簡單的。”


    她炸了小半個時辰麵餅,這會兒確實有些累,便讓喜桂上手,把麵團直接揉成圓條,然後用刀切下寬厚一致的原麵片。


    烤盤已經刷好油,早早準備好了。


    姚珍珠把麵片一塊塊放入烤盤裏,然後直接推入已經燒得紅紅火火的烤爐中。


    關上爐門的那一刻,姚珍珠才算徹底鬆了口氣:“不要太熱的火,保持這個火候就好,記得盯著柴,火不能太小。”


    喜桂點頭:“是。”


    姚珍珠看了看膛火,算了一下時候,便道:“一刻正好,到了一刻先取出瞧瞧,若是已經變色,硬挺成型,就是好了。”


    喜桂立即道:“小的明白,小主放心。”


    姚珍珠這才不覺得心慌。


    她找了一把小灶房裏早先就有的藤椅,坐上去長舒口氣。


    姚珍珠原本隻想歇一會熱,可她剛剛閉上眼睛,立即便沉入繁複的夢境中。


    因為已經有過兩次經曆,所以這一次墜入夢境時,姚珍珠很訊速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


    夢裏的天色晴好。


    雪後的盛京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自有一派清風雲淡。


    明明還是正月裏,連十五都沒出,長信宮中的氣氛卻異常沉悶,整個宮室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中。


    跟這明晃晃的天完全相悖。


    姚珍珠從東配殿醒來,還有些恍惚,知道她下了床開始用早膳,她才回過神來。


    她又做夢了。


    這一次夢裏有什麽呢?


    恍惚之間,聽瀾在她邊上道:“小主,毓慶宮的份例尚宮局未曾送來,周姑姑去要了一回,因趕上大雪回來就病了,這可怎麽好?”


    姚珍珠聽到自己答:“周太醫可來瞧了?”


    聽瀾道:“瞧了,也開了藥,但周姑姑惦記著宮裏事,不怎麽肯休息。”


    姚珍珠歎了口氣。


    “殿下剛走五日,尚宮局就甩了臉,想也知道是誰的意思。”


    貴妃跟皇帝陛下同一日離京,去往皇覺寺,她便是留了人在宮中,卻也分身乏術,想不到太子妃陳氏會如此囂張,完全不給臉麵。


    姚珍珠慢慢吃著粥,這兩日禦膳房也沒有送新的菜來,毓慶宮隻能吃之前過年送來的份例。


    再這麽下去,一宮的人就要餓肚子。


    炭火也不夠燒了。


    姚珍珠吃了一碗粥,又吃了兩個紅糖花卷,這就停了筷子。


    “今日我去一趟吧,周姑姑是管事姑姑,我到底還是詔訓,是正經宮妃,她們怎麽也要給些麵子。”


    “回來的路上,可以去一趟鳳鸞宮,給貴妃娘娘送個信。”


    雖說不想麻煩貴妃娘娘,但殿下臨走之前叮囑,讓她跟周姑姑看好毓慶宮,她不能失職。


    聽瀾抿了抿嘴唇,不願意讓姚珍珠去被人編排。


    她低聲道:“要是小主跟著殿下去玉泉山莊便好了。”


    當時李宿直接安排所有宮人留在毓慶宮,姚珍珠想著之前幾次選擇,想要跟在李宿身邊,這話卻沒對李宿說,隻跟周姑姑問了問。


    周姑姑道她留下來會安全一些,殿下也怕她們出事,便一個都沒帶。


    卻沒料到,東宮如此盛氣淩人,一點慈悲麵容都不留,直接露出惡狠狠的利齒。


    既然留下,就不會後悔。


    姚珍珠擺了擺手:“這有什麽,我原也不是什麽高貴人。”


    說兩句罷了,頂多就是磋磨個把時辰,不礙事。


    姚珍珠說完,便讓聽瀾給她取來李宿之前賞賜給她的白狐狸毛大氅,頭戴紅寶石華盛,異常華麗地準備出門。


    可到了門口卻沒看到暖轎,隻看到了毓慶宮黃門苦澀的臉。


    “小主,車馬司不肯派轎,說小主身份不夠,坐不得轎。”


    姚珍珠深吸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姚珍珠的魂兒跟著夢裏的自己,一路順著狹長的宮道往前走。


    從毓慶宮往尚宮局行去,要走大半個時辰,這麽冷的天,也是遭罪。


    姚珍珠艱難走到尚宮局,到了的時候鹿皮靴都濕透了,即便披著大氅也覺得冷。


    出乎她的意料,尚宮局的管事姑姑很客氣,不僅答應馬上就送份例過來,還給她上了一碗茶。


    姚珍珠走了一路,口裏又幹又渴,沒想那麽多便喝了。


    管事姑姑見她喝完,才道:“這是特地為小主準備的陳年普洱,味重,也不知您喜不喜歡?”


    這普洱味道很醇香,沒有一點雜質,姚珍珠點頭:“多謝姑姑,辛苦你了。”


    管事姑姑笑道:“小主哪裏的話,咱們送晚了份例本就要挨罰的,小主客氣,咱們自然不能無禮。”


    姚珍珠頓了頓,隻說:“能送來就好。”


    毓慶宮如今也挑不得禮了。


    夢裏的一切都在往前進行,但姚珍珠卻覺得尚宮局實在太過異常,令人心中發寒。


    她就寄居在自己的身體裏,看著夢裏的自己緊緊攥著手。


    顯然,她自己也覺得不對。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心裏很清楚無論尚宮局如何,她們都不好當麵翻臉。


    翻臉,就是太孫殿下對太子妃不敬。


    到時候一個不忠不孝的帽子扣上來,別說吃飯用炭,命還能不能有都不知道。


    不多時一個大宮女便進來,福了福道:“詔訓小主,份例已經備齊,您同跟奴婢一起去清點一番?”


    姚珍珠起身,輕咳一聲:“好。”


    庫房在尚宮局廂房後麵,分了六間。


    宮女先帶她去瞧布料那一間:“這個月是小月,布料隻一人一匹絲綿,小主和周姑姑的是兩匹,都在這,小主瞧瞧?”


    姚珍珠隻覺得這庫房裏黴味很重,好似許久都未開窗,屋裏又潮又濕,令她分外難受。


    她鼻子本來就靈,這會兒隻覺得頭暈惡心,便也顧不得布料好壞,匆匆摸了一下便停了:“不錯,有勞。”


    出了這間庫房,宮女又領著她去了隔壁。


    這一間放的是藥材。


    姚珍珠這一次點單要的祛風寒的祛風丸和活血化瘀的金瘡藥,其他的丸子配了一些,放在藥盒裏不過兩匣。


    藥材庫的味道比剛才還難聞。


    一股子經年的苦澀藥味直往姚珍珠鼻子裏鑽,她覺得自己更頭暈了。


    姚珍珠艱難地看了幾樣份例,最後那宮女還要領著她去炭庫點炭,姚珍珠有點堅持不住,直接道:“我便不去了,有勞姑娘幫忙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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