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聲說完,嚇得臉蛋通紅,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賀公公卻很滿意,目光順著看向第二位。


    第一排的宮人個子都不高,年紀也小,除了一個會撫琴,另一個會背詞之外,剩下的大多都隻會刺繡。


    很快,就說到了第二排。


    姚珍珠右側那姑娘很穩重,輪到她,她先是衝太孫殿下福了福,才淡然開口:“回稟殿下,奴婢原在淑妃娘娘跟前伺候,會點茶製香,也會按摩。”


    這個才藝就很了不得了,姚珍珠聽著人家優雅別致的才藝,在賀公公的催促目光之下,狠心張嘴。


    “回稟殿下,奴婢會做飯。”


    她頓了頓,語速飛快說道:“無論是煎炒烹炸,還是燒烤燜燉,也無論北派還是南派,隻要殿下想吃,奴婢保準能做出來。”


    說完,她似乎怕太孫殿下不信,又道:“殿下,奴婢原在禦膳房當差,前禦膳房掌勺趙大人是奴婢的師父,手藝絕對不含糊。”


    賀公公那張緊繃著的冷臉都要繃不住了。


    誰能想到,這小宮女一說起吃來這麽熱情。


    他看小宮女還要繼續吹捧自己的手藝,立即道:“好了,下一個。”


    姚珍珠意猶未盡閉上了嘴。


    站在姚珍珠左手邊的宮人緩緩開口:“回稟殿下,奴婢原是宜妃娘娘跟前伺候,粗通音律,南調北腔都會一些,琵琶、古琴、柳琴都有涉獵。”


    她麵容秀麗,娟秀淑雅,聲音如同黃鸝,清脆悅耳,聽得人心裏舒坦極了。


    跟前後兩人對比,姚珍珠的“才藝”,聽起來真是一絲一毫都不文雅。


    等宮女們都說完了,賀公公便上前幾步,湊到太孫殿下身邊低頭應話。


    不多時,賀公公起身,衝眾人朗聲道:“第一排第三位,第二排最後三位留,其餘眾人回。”


    姚珍珠心中一顫。


    複雜情緒奔湧而來,她不知要高興還是難過。


    她下意識抬起頭來,卻遙遙望向前方陰霾的眼。


    四目相對,一個明媚,一個陰鬱。


    姚珍珠心中一鬆,不知為何,她就堅定認為自己的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她不躲不閃,就那麽被太孫殿下陰鬱的眼眸狠狠盯著,卻兀自衝他笑了起來。


    小姑娘笑容清甜,好似春日裏新摘的海棠果,酸中有甜,甜裏有酸,果汁滴入口中,帶來春日的繽紛。


    這一刻,似乎就連毓慶宮都亮了起來。


    第4章 做人還是要有一技之長的!……


    能被點名留下,姚珍珠自己也沒想到。


    或許太孫殿下真的很看重個人才藝也說不定。


    所以說,做人還是要有一技之長的!


    她如此想著,被賀公公領著退出書房,一路回到偏殿。


    沒被選上的宮人神態各異,有憂有喜,各不相同。


    倒是選上的四個宮人麵容冷靜,瞧著倒是穩重許多。


    顧嬤嬤對賀公公福了福,道:“多謝公公周全,能留下這幾人,老身回去也不會被各宮娘娘斥責。”


    太孫殿下是什麽脾氣,滿宮裏都清楚,這次差事若是辦不好,她準要吃掛落。


    賀公公臉色冷淡,他也一直都沒什麽笑容,隻說:“有勞顧嬤嬤,其餘幾人嬤嬤帶回便是,這四位姑娘便留在毓慶宮。”


    稱呼從宮人換成了姑娘,意思便是留檔。


    顧嬤嬤立即道:“諾,待老身回去給四位姑娘換了名牌,過幾日便能送來。”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小聲問:“可要如何定?”


    一般而言,宮中的宮女都是有定級的。


    人數最多的三等宮女不記等,二等宮女為從九品,一等宮女為九品。


    再往上,各貴人宮中的大宮女為從八品,司職宮女為八品,若能混到掌事姑姑,便是七品了。


    司寢宮女便屬於司職宮女,隻不過她們伺候的並非貴人娘娘們,而是宮裏這些男人。


    未成婚的皇子,一般束發之後就會安排司寢宮人,待其大婚之後,還會有正妃側妃良媛良娣等妃子,司寢宮人若是能得皇子喜愛,也可升為正式品級宮妃。


    一般來說,隻要成為皇子司寢宮女,都會直接升為八品品級。


    但太子、太孫、親王等自不比普通皇子。


    若能成為太孫詔訓,便是七品或從七品,一下子便不同。


    顧嬤嬤問的就是這個。


    詔訓這個位份並無定數,皇子親王們想納幾位便納幾位,倒也沒什麽顧忌。


    賀公公自然能聽懂顧嬤嬤的問話,他淡淡道:“不必了,日後有什麽造化,自然要看她們如何行路。”


    顧嬤嬤福了福,她沒多言,領著另外六名宮女退出毓慶宮偏殿。


    片刻之後,偏殿裏隻剩下四名宮女。


    賀公公的目光在她們麵上一一掃過,似乎因為顧嬤嬤已經離開,他的目光比剛才要冰冷許多,看得人從心底裏發寒。


    幾個小宮女都不敢抬頭,皆是靜氣凝神,垂眸不語。


    賀公公聲音發涼:“從今往後,你們便都是毓慶宮的司寢宮女,進了毓慶宮的宮門,你們的主家便隻能有一位,那便是太孫殿下。”


    “若是讓咱們發現你們有不忠之心,下場如何,也不用咱家多言。”


    宮人們:“是。”


    賀公公似乎對她們的態度還算滿意,便道:“咱家姓賀,名天來,是這毓慶宮的掌殿上監。這位姓貝,名有福,是掌殿正監。還有一位周姑姑,以後你們都歸周姑姑管,她這就到。”


    宮人們又一同稱是。


    賀天來頓了頓,似乎是因為周姑姑還沒到,便道:“我不管你們以前在哪裏伺候,是什麽樣的體麵人,在毓慶宮自要按毓慶宮的規矩行事。”


    “一不能喧鬧多言,二不可挑撥是非,三不行背德違信事。”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賀天來聲音更低沉了。


    “毓慶宮是什麽名聲,你們自己心裏有數,若敢違背,可不是打十板子那麽簡單。”


    “你們隻要安安靜靜待在這毓慶宮,好好伺候太孫殿下,日後自少不了好前程。”


    先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這一番話說下來,倒是讓宮女們越發恭敬起來。


    賀天來說到這裏,外麵便傳來一道柔和的女聲:“賀公公,我來遲了。”


    貝有福對身邊的小黃門招招手,小黃門便快步上前打開殿門。


    姚珍珠這才注意到,毓慶宮偏殿的殿門一直關著。


    隨著殿門打開,明媚的陽光照耀進來,給略顯幽暗的偏殿帶來些許光亮。


    一個苗條的身影進入偏殿內,姚珍珠用餘光看去,隻見來者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女子,她穿著一身利落的青竹色窄袖襖裙,麵容溫婉,眉眼帶笑。


    “這就是新來的孩子?”她說著站到賀天來身邊,“都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她叫抬頭,姚珍珠也不含糊,大大方方抬起頭,笑眯眯看向周姑姑。


    大約她是第一個抬頭的,目光又很坦誠,周姑姑的眼眸也率先衝她望過來。


    姚珍珠見她眉目溫柔,同她的聲音一般和善,便笑得更是開朗。


    周姑姑微頓,衝她點點頭,又看了看其他幾名宮女,似乎頗為滿意:“殿下眼光就是好,瞧這幾個小丫頭,一個比一個招人稀罕。”


    賀天來道:“她們都是剛從各宮選出來的,景春院那邊還沒來得及教導,有勞姑姑多費心。”


    周姑姑笑說:“簡單,你放心把人交給我便是。”


    她一來,賀天來顯然就懶得管她們。


    同周姑姑低聲說了幾句話,便讓她們跟著周姑姑離開了偏殿。


    姚珍珠同其他三人一起跟著周姑姑出了毓慶宮正殿,跟著她順著回廊往後麵行去。


    毓慶宮前後有三進,周姑姑直接領著她們繞過中殿,直接來到後殿。


    這一處後殿共有偏殿三間,一處似乎已經堆放了雜物,門房鎖著,另外兩間此刻都開著,四名宮女立在門前,低眉順眼等著來人。


    周姑姑道:“四位姑娘,以後便住在這裏,這四個宮女是太孫殿下特地撥來伺候幾位,以後若有什麽事,自可吩咐她們去辦,也可直接來尋我。”


    周姑姑聲音特別溫柔,聽得人滿心舒適,姚珍珠跟著點頭:“是。”


    周姑姑似乎發現她性子活潑,人也開朗,眉宇之間的笑意更深:“往常咱們這毓慶宮安靜得很,雖說賀公公道不讓你們喧鬧,卻也要記得你們是來伺候太孫殿下的。”


    “你們要做的事,就是伺候太孫殿下高興,旁的都不重要。”


    宮女剛入宮時都有訓導嬤嬤管教,她們並非不知事,此刻一聽周姑姑的話,皆是紅了臉。


    “是,謹遵姑姑教誨。”


    周姑姑看了看她們,直接點名:“姚姑娘同楚姑娘住在西配殿左廂房,魏姑娘同沈姑娘住西配殿右廂房。”


    安排完住所,她隨手一屋指了兩名宮女,讓他們好好伺候姑娘,便道:“姑娘們先收拾行李,往後一日三餐皆在房內食用,小廚房黃門稍後便會送來今日午膳。”


    幾個宮女口中稱是,周姑姑又叮囑:“用過午膳姑娘們略歇一歇,下午再開始訓導。”


    如此說完,她衝幾人點頭,然後便離開了後殿。


    後殿這邊比前頭還安靜。


    隻有幾個小宮人和小黃門在打掃庭院,似乎因為沒什麽人來往,就連庭院都落了灰塵。


    姚珍珠同那個年紀最小,擅長刺繡的楚姓宮女一起進了左廂房,跟進來的兩個小宮女自然而然一人跟了一個,麻利地幫她們收拾包袱。


    姚珍珠看向楚宮女,衝她笑笑:“你好,我姓姚,叫姚珍珠,原是在禦膳房當差,你叫我珍珠便是。”


    楚宮女瞧著才十六七的年紀,整個人瘦得跟個麻杆一樣,但她眼眸含水,很是有些我見猶憐,在一起過來的十名宮女中,她瞧著是最楚楚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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