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知道嗎?”我說話有商有量, 絕不會欺負我們大叔的。“你起碼給一個合情的理由吧?”“大叔你知道怎麽寫請假理由是最容易被接受的,你就幫我選一個。”掛電話前,我還是順便提醒鬼大叔在警校不要抽煙。我知道對他們老煙槍來說,吸煙已經是生活的主要部分, 就跟低頭族已經移不開手機一樣,要克服沒有那麽容易。可是,我該提醒還是要好好提醒的。我請假過後不久,原研二就知道我晚上會住在外麵, 打著電話提醒我, 因為關西學生到了,群裏氣氛明顯有些變化, 最近有人在搞事。“可能就是關西學生在裏麵鬧, 不用管他。”我想了想, 說道:“反正也沒有人會特意回應的。”“你怎麽會突然想在設樂家過夜?”原研二好奇道, “要是太晚, 沒車可以坐回家的話, 我可以接你。你告訴我地址就好了。”我說話之前,先留意周圍,地麵鋪著會吸足音的地毯。這要是有人來靠近這裏,我不一定會注意得到。“上次聽柳本說他家23年前出盜竊案,他們家都是受害者,我就想留下來幫忙查一下。查出真相後,給他們壽星當作禮物。”“……這你就不怕查出來之後,音樂家會報仇嗎?你那麽信任那個人的品性嗎?”明明隔著手機,我卻能感覺到原研二在我麵前指指點點,就沒差把諸伏景光的名字拎出來溜一圈。我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我知道我會把傷害降到最低的程度。“我今天留夜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查案,隻是陪他而已。”我想了想。“我一開始是聽說他家的情況,覺得他會被欺負,所以過來撐場麵的。而且我確實也沒有錢買禮物,查案子對我來說比較容易。不過今天我來到他家,覺得有很大的問題”“問題?”“他們似乎不歡迎我。”我才剛說完,原研二笑得格外幸災樂禍。我朝著天花板翻了翻白眼。“我剛到這裏的時候,就發現有人偷偷躲著觀察我。我假意試探了一下,他們幾個人都有些心虛,讓我覺得很奇怪。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麽嗎?”原研二很是配合,“你說,我猜不到。”“我說我要幫他們家破案的時候,他們的手是發冷的。你知道這是什麽情況嗎?”原研二說道:“人在想回避自己害怕的事情時,會無意識地想做出逃跑的動作。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腿部,手會跟著變涼。所以,你覺得他們對盜竊案有所隱瞞。”“我確實懷疑他們與23年前的案子有聯係,有所隱瞞。往壞一點的想法走,我懷疑他們的案子是自導自演。”原研二應該是對羽賀響輔的案子有所了解,所以我說什麽,他都跟得上,不用額外多做解釋。“他們全家也不至於貪圖小提琴的保險金。你是指”“羽賀的父親被強盜打成重傷的案子背後應該還有沒說清楚的真相。”我頓了頓,說道,“我認為他們和這件事有關。你知道他們有人偷偷問起我,羽賀父親是在醫院搶救兩天後才死的,這強盜犯也需要對此負責嗎?”原研二倒吸一口氣,說道:“他們心虛成這樣嗎?這樣一問,不就直接在說自己是作案人了嗎?不能這麽站在犯罪者的角度問問題吧?”聽他這麽說,我就順便打個岔,“對,像你這樣靈活的,一般就很難抓住把柄了。”“我要是犯案的話,一定會被你抓住的。我還不至於蠢到那種程度。”我覺得原研二這話就是在犯最大的傻,“我不查你的案子。警視廳的人也不會讓我查的,所以你是不是會被抓的,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不會抓你的。”原研二似乎不懂我在說什麽,於是就在他不知道該接什麽的時候,我繼續說道:“…我當時就說羽賀父親是送進醫院不久就被確定腦死亡。你也知道吧,腦死亡不代表心跳就會停止跳動。但受害者確實無法繼續做自主呼吸,隻能靠設備來維持,保持心跳跳動以及正常呼吸。隻要有那麽一刻關掉設備,病人就會死。因此造成腦死亡也等同於殺人案成立。”我補了一句,“設樂家的水也是很深的。”“為什麽警視廳會不讓你查我的案子呢?”……他從虛擬情境裏麵還沒有出來嗎?“你問問他們。為什麽要問我?”原研二低聲笑了一下,“抱歉,我目前有點自作多情。據我有限的經驗和警察破案常識來說,犯人的親友一般是警察的話,該警察是不被允許參與調查的,你是說我是你朋友嗎?”“…自作多情。”“但我沒有想到其他的答案,你不和我說,我可能就會隻認為這是唯一的答案了。”我說道:“這說明你很笨而已。”我頓了頓,又大聲地說道:“這有和我們說的事情有什麽關係嘛?我說過我覺得設樂家有問題,你有沒有在聽?”“我在聽。那既然有問題,你要不要早點回來呢?我可以去接你。”原研二對我的態度完全不放在心上,“你把地址給我。”“我才不給你地址。”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能出什麽事情?總之就這樣了,懷疑也沒有用,我晚點還要收集證據。不和你講廢話了,掛了。”我這一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和原研二說話,就是這樣總是沒完沒了的。設樂家晚上會舉行一個家庭的小型演奏會,設樂家的人都會表演一個節目為設樂家的大當家當作自己的禮物。而我的禮物是不可能現在就可以兌現的,因此我就讓所有當年涉案的人晚上都寫一封回憶信。我就像監考老師一樣坐在旁邊,跟他們每個人說不要互相交流,這樣可以確保答案不會被誘導。但其實要是已經事先交流過的話,也沒有關係。這樣方便我看到底有多少人寫出現的視角是同一視角。我這樣也可以知道,整個案子裏麵有沒有存在很多的共犯。有些人寫得慢,時間就已經到了快睡覺的時候,於是我也不催促著他們快點完成,而是說明早早起也可以給我。大家都是為了羽賀響輔的父親!我正打算睡覺的時候,羽賀響輔給我睡前準備了一杯熱牛奶。我平常也不愛喝牛奶,但是羽賀響輔說的很厲害,產地,奶牛的生長環境和優點。最關鍵的是他說了一款我很愛吃的蛋糕的奶油就是這種牛奶做出來的。於是我就跟著喝了,我本來就對羽賀響輔也沒有疑心。不過,喝完之後,我覺得今天晚上莫名困得很厲害,好像倒下去就會立刻陷入深度睡眠一樣。第82章 羽賀響輔在從德國回來之前,其實並沒有和設樂家保持得多緊密的關係。隻是每次年節,羽賀家都會固定安排羽賀響輔跟設樂家見麵保持聯係。因此羽賀響輔即使與他們並不親近,也知道他們是自己父母的親人,知道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少數與自己由於血脈而保持著緊密聯係的人。羽賀響輔的大伯過生日時,他每年都會送禮物,若是不與學業比賽衝突的話,羽賀響輔也會親自和自家大伯見上一麵。更別說,現在羽賀響輔和侄女設樂蓮希這些年關係也逐漸親近起來。這種活動也不再隻是固定節目,多少有點探親訪友的感覺。隻是這次設樂家給羽賀一種極其刺骨的陌生感。因為本弘一的到來,他們心牆高壘,仿佛羽賀響輔帶的是令人膽寒的奪命殺手一樣。見大家對本弘一冷處理,羽賀響輔怕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還專門為他們說話。“可能是提到了敏感的過去,所以長輩們的情緒比較緊繃。”說這話前,他們還沒有開始晚餐,但客廳裏麵的已經準備好供給生日會享用的各式點心。羽賀響輔發現他們還專門烤製了德國有名的點心李子達奇(pumendatschi)蛋糕胚上放了很多酸甜可口的新鮮李子。這一看就是為他精心準備的。羽賀響輔順便把一碟李子達奇遞給本弘一。他一個人坐在露台上吊籃椅子上,一開始還坐得四平八穩,後來發現沒人管他,他就自己開始慢慢地晃了起來。從他坐著的視角可以看到裁剪維持得精致的園林,底下一片紅如殘霞的虞美人。本弘一接過蛋糕的時候,羽賀響輔正打算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結果他反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單手拉住羽賀響輔的手。這突兀的動作讓羽賀響輔心尖一跳。本弘一順勢說道:“你覺得我的手涼嗎?”因為他神情自然,羽賀響輔又重新放鬆了下來,靠坐在旁邊的桌子上,任由本弘一揉捏,“我覺得挺熱的,怎麽問這個問題?”“我和你們家那些長輩握手的時候他們個個手冷得好像要冒冷汗一樣。”羽賀響輔覺得這件事是不是有所指向,剛想要發問,本弘一繼續抬頭說道:“我覺得他們一定不喜歡我。”羽賀響輔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換做自己的侄女設樂蓮希到了新環境,說周圍的人不喜歡自己的話,羽賀響輔會知道她一定很難過,想辦法讓她釋懷。可本弘一這麽說,羽賀卻覺得他樂在其中。本弘一就像在捏玩具一樣,繼續玩著羽賀響輔的手。羽賀響輔的手就像天生設計好要來拉小提琴的一樣,指節修長分明,小指尤為長,指腹、手指關節、手掌和手腕關節都很柔軟溫暖,連厚繭的部位都很好摸。“話說我幫你查你父親的案子,你好像對沒什麽反應?”“可能是我已經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這樣的事實,所以我並沒有太多的怨憤。”羽賀響輔回想自己的生活。「父母」對於自己像是一個標簽。當所有人都有父母,而自己沒有父母時,其他人會自我代入一般覺得很可憐,然而,事實上,羽賀響輔卻並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有所缺失,非常需要別人來填補。過去常聽人說,父母給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彼此相愛。因此,從他人口裏麵得知有這樣生死相隨的的完美父母,羽賀響輔從未覺得有什麽失望的。他需要的關懷與愛都從羽賀家裏麵獲得了。到目前為止,除了在本弘一這裏碰壁過,他一直覺得生活順風順水。“如果能查到的話,自然是最好的,沒有查到的話,我也不會介意。”“話說,”本弘一開口的時候,就把羽賀響輔的手鬆開了,人靠著椅背慢慢地搖晃起來,道,“我有個同期,他的父母也是很早就過世了,可能是因為見過父母如何慘死,他一直都會對此耿耿於懷。”“那肯定的。”羽賀響輔感覺自己的手被本弘一捏完之後就不像是自己的手一樣,收回的時候,也不知道放哪裏,最後放在口袋裏麵,麵不改色地說道,“我父母的事情都是別人和我說的,周圍的人也沒有像是魔咒一樣地提醒我得為父母的死亡求出個真相,所以我自己會看得很開。要是我知道我父母是慘死,我也一定會耿耿於懷。”“那順著你剛才的思路走,如果你知道你父母其實是被奸人所害,公訴期沒有撤銷,像是現在已經過了23年,你意識到你發現殺害父母的凶手還在逍遙法外,你會怎麽辦?”羽賀響輔看見本弘一抬頭看著他,卻像在居高臨下地審判著自己一樣,思緒的流速和時間的流速脫節。羽賀響輔認為自己沒有辦法給出一個答案他首先認為不可能,但本弘一這樣發話的時候,他意識到也許本弘一發現了什麽事情。這樣的念頭突然間讓羽賀惴惴不安。本弘一這時說道:“我在說我同期,你自我代入想得太久了…”羽賀響輔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剛才身體一直都保持著僵直,連本弘一的搖椅什麽時候停下來的,他都不知道。羽賀響輔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是警校生,應該不會想到報仇的。也許他本人不覺得有什麽,在外人看來,有仇難報,不就是相當於有苦難言嗎?”“雖然我是警校生,但要是我遇到的話,我會恨死那個人,會對他不擇手段地瘋狂報複。”“……”羽賀響輔驚訝地看向本弘一,本弘一理所當然地說道:“為什麽不?有些人不做壞事,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或者他們內心過於善良,或者他們在意別人的目光。我的想法始終是這樣的,當自己要決定做壞事了,就永遠不要怕人失望,怕人恨。你要是怕人失望,怕人恨,那就一開始就不要做。我是不怕的。”本弘一繼續說道:“我字典裏麵也沒有「對不起」。我要是傷害了人,我會對那人說,你就詛咒我吧,詛咒我不得好死。”他的表情輕鬆,羽賀響輔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但他的這種坦然卻是自己學不會的。“所以你希望我…不是,我是說那個同期也報複嗎?”“不希望。”本弘一說道,“我會瞧不起他,也瞧不起你。”“……”羽賀響輔的瞳光不自覺地閃了閃。本弘一說的話是冷酷的,是直白的,也是刺耳的,但是羽賀響輔卻覺得裏麵透著本自己的溫柔和規勸。“你們兩個都是屬於那種殺敵一千,願意自損八百的類型。看你們報複一點爽感都沒有,別人看了都會覺得莫名其妙的程度,你真的希望,我會覺得你們好厲害嗎?我連見到,都要繞開走。”本弘一還跟著誇張地擋著眼睛,好像他們真的在路上碰見了,他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這話聽完之後,羽賀響輔有口氣上不來,隻是盯著本弘一重重地歎氣。本弘一在一邊笑,接著才開始吃李子達奇,欣賞羽賀響輔被自己堵得沒辦法多說。“好吃!”羽賀響輔看著他吃幾口後,想著換個話題,就順勢問道:“你說的那個同期,是今天遇到的那個嗎?”“不是,是另一個。”“…你的朋友真的多,我每次看到你,你身邊都是不一樣的人。”羽賀響輔不想太顯得自己在意這件事,便拿著長輩一樣的口吻,說道,“這麽多和你一塊玩的人裏麵,你最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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