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在這不知不覺的廢話裏麵,隻剩下三分鍾了。我懶得跟他講,“來不及了,我們現在隻能靠同學襯托了。你收集到什麽情報,給我講講。我們把他們沒有發現的點加上去。”這案子裏麵人物很雜:死者,拿帶著血跡的行李箱的人(乘客),便利店店員、護林員、死者前妻、提供死者基本人際關係的死者鄰居、黑道成員。有些人已經給出了名字,有些人還在調查中,隻能用名稱代替。目前主流的思路是死者是被黑道成員殘殺。殺人動機為追債。殺人手法是黑道埋人。當人進行呼吸時,胸腹收縮之際,泥沙下陷,會一點點壓迫胸腔的空間,致使人無法擴張胸部進行呼吸,導致窒息而死。殺人工具已被攜帶走。至於行李箱是其他事件,這種想法可以解釋最多的矛盾點,邏輯簡單又完善。但缺點就是凶手會很難追蹤。還有一種假說,就是帶著血跡的行李箱的人,也就是在錄像裏麵出現的「乘客」,是凶手。殺人動機根據乘客的身份而定,要麽是追債,要麽是死者無意中發現行李箱的秘密,凶手決定殺人滅口。殺人手法同上。殺人工具同上。這種假說把殺人動機複雜化,而且還更好地解釋了主流思路裏麵沒有補上的疑點為什麽黑道明明有時間折磨死者,卻沒有第一時間把車子給燒了,不符合黑道的作風。哪怕是有擔心火燒起來會引起護林員發現,但是短時間也沒有那麽容易發現,隻要人死了,火大概隨便燒一層座椅皮即可。再加上有消息說,護林區原本就有種樹的坑,所以場地就完全有可能被外人利用了。缺點是,這種假說沒辦法說明乘客和死者之間的相處時間。從車內和便利店都留有的血跡上看,無論是車子停在便利店是為了接人,還是中途停靠,或者是送人,乘客在錄像期間一定有和死者接觸過。因為一般情況下血量不多的話,三四分鍾就會幹,要是等輪子的血跡幹了,再想要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跡,恐怕會比較難。兩種假說之餘,還有一些得分點。根據自己拿定的假說,再進行分析。我聽柳本說,降穀零那組幾乎將所有疑點都整理出來了,並且推斷凶手可能生活或者工作區域就在警校到護林區之間的區域裏麵。降穀零推斷死者把車停在便利店攝像頭盲區並不是巧合,與此同時,想到要把人埋在樹坑裏麵也不會是巧合。凶手一定是了解這兩個地方的人。而我之前說,[在照片裏麵的另一個人的猜測]有原研二和鬆田陣平推出來了。他們認為帶著行李箱的乘客一定和死者熟識,而且是女性。原研二從行李箱的款式推出來的。28寸是可以免費托運的最高尺寸的家庭款,這一般是女性會負責購買。且內裏幹濕分離明確,說明行李箱的主人心思細膩,喜歡分類,剛好對應上死者車子整潔,還擺有芳香劑。我這一聽,才知道還是有人觀察到的啊!我還以為我真說的那麽難,怎麽兩個人半天都不懂我在說什麽。我不可置信地問道,“其他組能辦到,你們居然都做不到,還有什麽底氣在旁邊說閑話,笑別人之前,能不能先笑一下你們沒有任何皺褶的全新的腦袋?”這個時候,明顯在廁所洗了一把臉的南川已經來了,剛好可以一口氣罵完,“南川,快說,你是不是蠢的!”南川:“……嗚。”我不耐煩:“你知道你哭這幾秒,世界有多少人死了,你還能不能幹點有意義的事情?遇到你們真是倒了血黴。快過來寫報告!”我早就看見柳本在和我說話之間,連一句話都沒有打完整,一手把他推開,“柳本打字慢得連帕金森病人都急得想要跳起來抽他一巴掌。”柳本:“……”結果,我們都隻剩下一分鍾了,還在打沒頭沒尾的要點,就像是不知道答案,總之先把看起來是得分點的東西全部甩上去。我實在看不下去,直接推開南川,在電腦上打了一句話,然後點係統上交。我以為這麽就結束了。沒想到所有警官和教官要現場點評,每組給兩分鍾講他們的內容,現場評分。我們鬼班是第一個先上,然後其他教官和警官們以鬼班的情況為基礎分班評分,計入學生的平常成績。這個突然的消息把所有學生都給嚇壞了,周圍全是議論聲。我坐在椅子上踢著空氣。見一組組成員上去,還有三組就輪到我們的時候,我站起身,柳本和南川嚇得連忙抬起頭。“本大人,你要去哪裏?”我說,上廁所。“可是快輪到我們了……”我涼涼地說道:“照著念就好了。”我還沒有走兩步,柳本和南川一人一隻手抱著我的手臂,“要是教官問我們問題怎麽辦,你要不帶我們一塊走吧?”“你們是變態嗎?之前小組討論還巴不得快點從我旁邊跑了,現在上廁所卻要粘著我?總之……”我掰著他們執著的手,說道,“我會快點回來的。”我一說完,就走了。其實我沒有想去上廁所。我隻是想先看兩個人在台上焦慮得頭暈目眩,手忙腳亂的樣子。柳本和南川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我,在老師催促下不得不上台念了一下我寫的那句話,“凶手是死者的女鄰居。”說完之後,兩個人對著一大幫烏泱泱,麵色不佳的警官和教官們兩眼發暈。坐在中間的鬼大叔皺了皺眉,“這是什麽答案?”“…我們、我們也不知道。”目暮警官也跟著嚴厲起來,“你們開玩笑也要有限度。”我在牆角看戲笑得不亦樂乎,還沒停,旁邊飄了一道聲音,“你明明可以跟教官們說,他們說你閑話,不需要自己親自繞這麽一個大彎子欺負他們……不管怎麽樣,我想,今天之後,他們看到你都會怕,看到你就想繞著走。”“我喜歡自己處理事情。”我轉頭看到是降穀零,挑了挑眉,“所以,你看到我就繞著走,是因為你怕我?”“我不怕你。”看他不苟言笑,不懼一切的那勁,我就覺得好笑。“好。”降穀零以為我在取笑他,蹙眉道:“好什麽?”“萬事順心,所以我說好。”我真心覺得道場上那些不叫什麽事。降穀零沒有必要抱著不放。但他真要說明白,甚至要和我據理力爭什麽的,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們是不同的個體,互不理解是常事。他想放下就放下,他想拿起就拿起,我隨時奉陪。我看兩人快支撐不住,終於決定去當救世主了。離開前,我又看向降穀零。“來警校之前,我就認識你了。”降穀零的臉上因為我這句話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像是詫異,像是疑惑,又像是好奇,眼瞳動著光,好像我們才是第一次見麵。第一次看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麽樣子時,連那遮蓋在眼前的昏昧也像是遮擋陽光的簾布,跟著被風吹拂開來。光影顫動下,舊世界悄無聲息地用煥然一新的麵貌呈現在眼前。“你也該好好認識我才對。”我一說完,就大步走上台前。第11章 case #3 消失的行李箱(完)[東京時間下午3點24 分]此刻東京警視廳警察學校正在為今早發現的出租車司機死亡事件,安排警校生們為他們所做的案件分析做一份兩分鍾的現場報告。在招收這批學生之前,警校從來沒有做過類似的活動,像這種直接懸而未決的案件是不應該留給學生們做任務。除此之外,這還牽扯到凶殺案的保密性,很難保證學生不會出去亂說,不小心把案子的關鍵信息暴露給真正的凶手知道。然而,這群警校生裏麵有那個人在,這些顧慮反倒像是無足輕重的小問題。這是他們多年來對本弘一的信心。一旦放心起來,警官們和教官們更多的是在想這些活動帶來的好處。如果成功的話,這種活動還可以多來幾遍。以學校作業形式,讓本弘一參與到案子中來,且由他帶動整個警校生偵查的活躍思維。這是屬於雙贏的模式。教官們早發現本弘一的懶散。然而,在小組活動裏麵,本弘一讓自己的組員到處收集學生做的推理,自己做整合工作時,本弘一會幫忙剔除錯誤的推理。組員們不得不重新去多做搜集活動,在這個過程中,組員和其他學生們是有互相做交流的,並慢慢引導出更加清晰明確的推理來。目暮警官和鬼教官,還有其他教官們對這種正麵積極的交流非常滿意。在報告大會開始前二十分鍾,警官們和教官們都在討論整個活動的進展,而話題中心自然是本弘一。“要是被小弘知道,他的組員把他那些話無意間都傳給其他人修改答案,不知道他怎麽想?”目暮警官有些哭笑不得起來,“我看他好像還挺想要拿比較好的表現的,雖然小弘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們怕被本弘一發現他們在討論他,所有人都背過身子,避免與他發生視線接觸。鬼警官說道:“沒想到小弘也有被擺一道的時候……”浦田老師接著說道:“我看未必,從頭到尾,本君都沒有說凶手是誰。他應該料到要是說出去的話,所有人都會抄自己的答案吧?”越智教官已經從他們班那邊過來,笑道:“就算不說,大家的想法也開始慢慢推出凶手是誰了。說與不說沒有什麽所謂。”越智教官接著說道:“我們幹脆這次作為計分活動吧?這群學生也不容易,為了讓小弘參與查案,還被我們拉過來一起查案子。”鬼教官忍不住擔心道:“我都看小弘那組改了好幾遍,每次都是全刪。現在就算把凶手名字扔上去,他還能拿到書麵報告的全分嗎?小弘會吃虧吧?”越智教官拍著鬼教官的肩膀,說道:“鬼,我們也得讓小弘熟悉整個警校的流程,遵守警校警規,樹立師威。他要是總想混日子,是不可以的。你們都是太寵他了,才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你看看,早上他一說頭疼,你就放他去休息,其他學生知道多不滿啊?”“……”鬼教官覺得越智教官還是說的有道理的,可還是忍不住擔心道,“他要是拿到全校最低分,怎麽辦?”對比其他小組都已經跟著本弘一指出來的矛盾點進行修改,凶手也猜得八、九不離十,本弘一那組還沒有完整的書麵報告,一定會吃虧的。“如果他查出凶手,我們就給他滿分,怎麽樣?”“可是,小弘是專業的。對其他剛入門的學生來說,這樣也就不公平了。”越智教官頓了頓,道,“我們這個案例分析報告不要占太多平時成績分,就好了?給分數的話,還能激勵學生多參與這種活動,何樂不為?”鬼教官思來想去,被說動了,剛點頭,就聽到越智教官握拳說道:“苦盡甘來這麽多年,終於有欺負小弘的機會了!讓他看看什麽叫做教官的力量!”目暮警官在旁邊抽了抽嘴角:“……”這樣聽起來,好像隻能用分數拿捏本弘一的越智教官更可憐一點,是怎麽回事?……教官們和警官們的密謀隻特意避諱了本弘一和他的組員們,卻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學生被迫聽了牆角。現階段學生們都用電腦開始寫報告了。而報告的書寫形式之前在課堂上就教過了,這次活動真的是把學生們這幾個星期學習的內容投入了應用。站在旁邊旁聽的便是降穀零。他原本是要去看法醫報告確定自己的推理,結果聽到這群長輩們都在討論本弘一。在此之前,他都沒有覺得教官們多看重本弘一。這聽下來才發現是自己並不把他放得那麽重。而其他學生都已經注意到風向,早就本弘一的言論當做參考答案進行修改。鬼教官說他會吃虧的話,又一次從降穀零的腦海裏麵閃過。早上降穀零才拒絕過蹭答案的本弘一。如果當時自己答應的話,起碼本弘一的腦力成果不會被他的組員被作為交換條件,被到處傳。聽教官說他們組現在連報告都沒有寫出來,降穀零雖不願意承認,但確實有點擔心他吃虧了。不過因為早上道場事件鬧過不和,他現在也沒有原諒本弘一把他當傻瓜一樣在道場上戲耍的惡劣行為。降穀零又不可能這個時候主動跟本弘一搭話。抱著複雜的想法回自己小組時,降穀零看到諸伏景光正在趕探聽情報的柳本離開。之前柳本支著耳朵偷聽他們的討論就被趕走過一次,現在他又來偷看情況。然而明明該是做賊心虛的柳本,連離開都是氣勢洶洶的。“走就走,你以為我們還少了你的線索嗎?你們可能不知道,各小組傳的「犯罪者不是一米八以上的右撇子」是本大人先說出來的。不信你們可以問教官們。你們沒了我們互相交流情報,吃虧的是你們!”諸伏景光自然不會把這種話放在心上。降穀零卻在旁邊開口了,“好啊,我們交流情報。”他剛說完,就注意到諸伏景光用驚訝的目光覷著自己。可他總不能跟諸伏景光說,自己怕本弘一的進度跟不上,最後什麽分都沒有,而其他抄他答案的人個個高分吧。柳本見降穀零讓步,連忙看完他們小組列出來的要點,看到他們推測『乘客』是凶手的時候,就複刻本弘一之前的話否定道:“出現在便利店的那人應該就是出租車的乘客,從血跡情況可以得知,他在那段時間坐上車離開了。可是,如果這個乘客是凶手的話,他和死者相處那麽久做什麽?就算中途分開過,他重新去找有什麽意義?不能因為他帶著有血跡的行李箱,可能是另一起凶殺案,就說他有問題吧?你們太關注這個乘客了吧?”降穀零不為所動,繼續指著照片裏麵的乘客,說道:“說到底,這個拿著行李箱的乘客的行動太不自然了。遮擋相貌是一回事。這家便利店前不著居民區,後不著交通站,誰會把這裏當做出發點或者終點站?中途下車來買點補給還比較常見,可是,乘客是中途下車的話,要拿著行李箱轉悠做什麽?28寸的行李箱不嫌拿著麻煩嗎?行李箱不是到目的地才會搬下來嗎?”“……”柳本被問倒。這個本弘一一點都沒有跟他講過。他隻能不斷地回憶本弘一說的話。“誰知道呢?反正那時候死者還活著就對了。”降穀零還是執著那個行李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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