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啞然了,她怔然的看了一眼麵容蒼老的周芸娘,木然的點了點頭說:“我會找人打聽的,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周芸娘聽她說完,眼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滿臉,顫抖著嘴唇說:“肯定能,菩薩夢裏跟我說過,我那個閨女是個好的。”


    蘇桐也不跟她計較什麽了,在周芸娘的心裏,被賣掉的應該是她,不是那個蘇映紅,她這個糊塗娘,嫁給蘇寶田半生窮困潦倒,食不果腹,那麽艱難的日子都挺過來了。反倒是過上了好日子開始作天作地,把兒女間的親情都給消磨沒了,才知道後悔。


    周芸娘說完,也不管蘇桐什麽心情,兀自站起身,打算回去,臨走之前看著蘇桐說:“我在寺院進香的時候,聽說陸府的二房小姐被搶匪掠去,壞了名聲,上吊自縊了。那個陸府是不是你上次帶著映雪、映梅去的那家。”


    蘇桐點了點頭,忽地又搖了一下頭,她還沒從陸疏眉被搶匪掠去,上吊自縊的事情裏緩過神來。見周芸娘站著那裏還等著她回答便說:“你別打問不相幹的事情,呆在家裏禮佛就可。”


    周芸娘沉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邊走邊說:“這世道,什麽人都有,亂的狠喲,陸府那樣的人家都能出事,何況我們這小家小戶。老天爺要是想要懲罰誰,早晚都會有報應的,別管你是高官還是財主,都不會放過你。”


    蘇桐瞧著她顫巍巍的讓人扶著出了芙蓉院,心裏被她走前說的話膈應的難受,轉身對春草說:“去打問一下,老夫人最近結識了哪家的夫人。”


    依著周芸娘的性子,定是不甘心向她這個閨女說軟話的,如今竟然知道陸府的事情,想必她身邊出現的人,必不是個簡單人物。


    春草應了一聲,轉身去了門房。


    冬日越來越冷,蘇桐讓莊子上的佃戶們都留足了糧食,家家都按工分了銀兩,確定不會出現凍死餓死的人。


    莊子上培養的醫護人員,讓昭陽郡主身邊的赤炎和赤霄帶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新學不久的,還有一多半是新招來的。佃戶們聽說學了手藝,做工就會有銀子啊,便讓自己家裏適齡的孩子都乘著冬日農閑的時間進了莊子上學技藝的學院。


    蘇桐在奉賢府城置辦下的三個莊子都打理的非常好,糧食她是不愁,暗地裏屯了許多,另外在至陽縣和墨陽縣都存糧,就算是打起仗來她也不怕。


    正月十五沒過,蘇寶田便打點行裝入京參加春闈了,走的那天恰巧下雪,天寒地凍冷的很。


    蘇桐給他帶夠了吃的、用的、花的、另外塞給了柴寬五千兩銀票打點用。


    京城那邊蘇桐早讓人置辦了一套宅院,跟石靖那套一起買下來的,花了五千兩銀子。


    會試定在二月底,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這種天氣在貢院裏呆上三天三夜,身體不好的舉子可就遭殃了。


    臨近考試那天,蘇桐抬頭望著天上飄飄而下的鵝毛大雪,心情非常沉重,蘇寶田的身子這幾年經過精心的調理,恢複了很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調養了幾年才緩過來,卻又碰上這樣的天氣參加會試。


    蘇寶田考中舉人之後,經石靖的引薦拜了奉賢府城一位有名的退隱大儒為師,在那位大儒的教導下,苦讀了一年,信心滿滿的參加今年的會考,沒想到,天公不作美,開試這天,竟然下起了大雪。


    衣服、鞋襪都得脫下來檢查,幾十號人就那麽光著身子站在房子裏,讓人察看,那種滋味可想而知有多冷,沒辦法,誰讓曆代科舉製度就這麽定的呢?衙役們搜查的很仔細,頭發打散開、嘴巴、鼻子、耳朵、腳心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遍。衙役們檢查的速度在快,一穿一脫之間,還是會凍的手腳發麻。


    很多舉子經不住這突變得惡劣天氣,得了風寒,發揮失常。


    蘇桐早早的給蘇寶田準備是半截的棉絮手套,五指分開,不耽誤寫字,身上穿的是棉袍棉褲,吃的東西準備了肉幹、幹辣醬和烤鴨,考場裏麵熬煮點米湯,放上肉條,吃起來又省事又擋餓。


    饒是如此,會試三下下來,蘇寶田也熬不住了,麵容憔悴,眼窩深陷,一副隨時到底的模樣,他硬是咬緊牙關的強撐到最後。一出考場便暈了過去,被守在外邊的柴寬帶人給扶住了,背起來就給放到了馬車裏。


    蘇寶田回去的當晚就發了高熱病倒了,柴寬急的團團轉,著人請了郎中,吃了幾天的藥才穩定下來 。其間,石靖則時常過來探望,因他公務繁忙呆的時間也不長,柴寬央求著石靖給程言忠帶個口信,希望他能出宮來給蘇寶田瞧瞧。


    石靖卻萬般為難,蘇寶田沉默了半響,便歇了心思,不在提起,他意識到,自己這位舅舅怕是有為難之處。


    此後,石靖在來,兩人便時常關起門來密談,石靖將自己一年來在京城的所見條理清晰地講給蘇寶田聽,如今朝堂上爭執分外嚴重的就是對蠻族的用兵,三年前穆王將蠻族擊退,雙方也簽訂了退兵協議,卻不料,蠻族人出爾反,私下裏不停的騷擾大慶邊疆。


    朝中官員分成兩派,一派穆王舊部主戰,一派莫太師主和,主戰派要皇帝放穆王出來,主和派則不允。當今皇帝好不容易才將兵權收入手中,哪裏還敢在輕易許出去,所以借著開恩科,嫡選自己人。


    柴寬提前半個月就讓人在酒樓花高價定了位置,到了會試放榜的日子,蘇寶田的病也沒好利索,讓柴寬雇了轎子早早去候著了。他幾乎半生的心血都搭上了,哪怕是中個同進士也是好的。


    到了開榜時間官差將榜單貼到了貢院門前,烏壓壓的一片人群擠來擠去,目標相當明確


    柴寬特意擠過去看蘇寶田的名字,在一個個鮮紅的名字後麵找來找去,終於在第四十五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蘇寶田三個字。


    柴寬一路小跑的進了雅間,撲通一聲跪在了蘇寶田的麵前說:“老爺,你中了,中了第四十五名。”


    “四十五名”不算好,但也不算壞,這次會試共錄取一百零八人,他排在第四十五,也可以了,好歹沒讓半生的心血白費,蘇寶田愣怔了片刻,激動之下,竟然暈了過去。


    殿試和會試間隔了五日,時間還是很緊迫的,蘇寶田的病沒有痊愈,但為了準備五日後的殿試還是半夜苦讀,將石靖帶過來的策論一遍一遍的做,也將匯元書肆的習題冊翻來覆去的練習。以至於用功過度,加重了風寒,殿試那天,他強撐著進了宮。


    進宮的各種禮儀,石靖私下了教了他,提前學習過了,在殿試開始之前,一百零八名貢士都被宮中的內監帶著教了一遍規矩。


    他本就有風寒在身,又重複練習禮儀,累的氣喘噓噓,強撐著病體參加了殿試,昏昏沉沉間也不知如何作答的。


    第二日一早,禮部便公布了殿試名次排名,蘇寶田排在了第四十八名,好歹是上榜了。


    金榜題名,禦馬遊街是讀書人最向往的事情,不過這屆的金科狀元、榜眼、探花的運氣可沒那麽好。在他們跨馬遊街的當日,朝中出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司禮監大太監尚金明被參奏與蠻族勾結,出賣大慶朝的機密,罪證確鑿。


    當今皇帝勃然大怒,立即將尚金明所有的官職一擼的到底,令大理寺嚴查後,淩遲處死。


    所有與尚金明來往之人,都被錦衣衛嚴查審問 ,一時間,京城中人人自危,家家關門閉戶,唯恐惹禍上身。


    第150章 冤家路窄


    酉時剛過, 天就黑透了,官道上的行人少的可憐,二月的冬夜還是很冷的, 禮部、兵部、吏部、戶部……, 六部裏多少都有被罷官抄家的官員。


    京城裏的錦衣衛幾乎天天都在抄家,讓人的心像是向冰疙瘩一樣的懸掛著。


    朝中的官員注意到,錦衣衛雖說是打著徹查尚金明通敵一事,實際上,抄家問斬罷官的官員幾乎多少都和穆王府沾惹點關係。


    錦衣衛青衣巷的衛所裏,裴川眯著雙眼盯著眼前幾乎看不出模樣的東廠太監楊一忠, 抬起腳尖抵著他的下顎厲聲嗬斥道:“說出來,留你個全屍!”


    楊一忠嗬嗬怪笑了一聲,順著他的腳尖強撐著抬起頭,眨巴著一隻血肉模糊的眼睛說:“雜家這條命是廠公給的, 是時候還給廠公了。”


    姬鴻連忙伸手捏向他的嘴,不料還是晚了一步,他臉色陰沉地看了裴川一眼, 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死了!”


    裴川眉心緊皺,下巴緊繃地冷笑了一聲,他就到知道尚金明這老閹賊有後手, 出了京城能送信給誰,除了穆王世子,還有誰能救的了他。穆王本身已被圈禁, 自身都難保, 穆王世子還不知道現如今是生是死,哪裏還會顧及到他的性命。


    別人不知,他可是一清二楚, 當今皇帝這次不但要發落尚金明,還要連帶的將穆王在朝堂遺留的勢力連根拔起。


    “死就死了吧!”裴川冷哼了一聲,雙手攥的咯吱響:“尚金明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還不是陰溝裏翻了船。”


    姬鴻恨恨地咒罵了一聲說:“老閹賊專跟我們錦衣衛作對,死了倒幹淨!”


    “怕的就是他死不幹淨,起來作亂。”


    姬鴻眼睛一眯,不解地看了裴川一眼說:“牢裏死的那個是假的不成,若真是那樣,乖乖不得了,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裴川眼中掠過一絲冷厲,冷笑了一聲說:“你不覺的尚金明死的太快了嗎?這老賊哪能那麽容易死。”說罷,他扭頭看向姬鴻問:“尚金明那個妾招了沒?她都交代了老賊什麽事?”


    姬鴻抓了抓腦袋尷尬地說:“那婦人是個見風使舵的,這次還多虧了她,這娘兒們一見俊俏郎君,腦袋就蒙了,這次能搬到尚金明還多虧了她偷到的東西。這不整日裏在牢裏喊,她也算將功補過,問咱們什麽時候放她出去。說起來,這婦人也有幾分顏色,年紀輕輕的給個老太監做妾,沒少受罪。要不,放了她得了,左右是個無知的婦人……”


    裴川瞪了他一眼,出口嗬斥說:“你皮癢吧不是,查案子辦公事,你發什麽善心。”


    姬鴻挑了條眉頭,哼哼唧唧地說:“我這不是說的實話,咱們錦衣衛在外頭的名聲雖然不好,但說一是一,從不耍賴。那小婦人怎麽說也算是將功補過……”


    裴川哼了一聲,狠狠的橫了他一眼說:“你敢動歪心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姬鴻腦袋一縮,快速地將身子往後一退,嗬嗬笑了一聲,連忙說:“不敢,不敢!”


    裴川看了一眼眼窩深陷的姬鴻,心知這家夥嘴裏說著不敢,心裏還不知怎麽想的,便嗬斥道:“回去睡會吧!這幾天熬的夠嗆!別動亂七八糟的歪心思,那種女子,少招惹。”


    姬鴻點了點頭,隨手拖起楊一忠的屍體,轉身便走,邊走邊小聲嘟囔:“可惜了個嬌滴滴的女嬌娘,定遠侯世子真不懂憐香惜玉,唉!”


    裴川假裝沒聽到他的嘀咕聲,姬鴻歲數比他大不了幾歲,性子跳脫,但做起事情來也是敢打敢殺,手段狠辣,唯一不好的嗜好就是愛女色。那蘇映月不知怎麽入了他的眼,惦念了好長時間。


    姬鴻走後,裴川安排好其他人的任務,看了一會卷宗,回了住處,解了飛魚服,換上便裝,


    拿起在尚金明府裏抄來的一套文房四寶,就出了門。


    蘇寶田今年會試中了一甲進士,他還沒來得及去恭喜,怎麽說也是未來的老丈人,這個禮可不能失了。尚金明那得來的東西,都是金貴的,他那沒見過多少世麵的老丈人,肯定喜歡這套上好的宣紙、湖筆、徽墨、端硯。


    蘇家新置辦的宅子在東城,那裏的房價不算低,住的都是有些身份的商人和文人。


    裴川一路上縱馬疾馳,蘇家這套宅院的地方是他讓人早就打探好的,平日了也都暗地裏派人照應著。蘇寶田怎麽說也是他未來老丈人,可不能在京城他這一畝三分地裏出什麽事。一想到年前和蘇桐之間傾訴的情意,他這心裏就暖洋洋的,活了十六年,總算在雙親走後,這世上有了一個在乎他的親人。


    一路上,蘇桐的音容相貌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了,每次執行任務的時候,隻要一想到她的臉,他身上就會有無數的力量。


    想著,想著,他無聲的笑了出來,剛認識蘇桐的時候,那小丫頭冷冰冰的,人雖小,但卻冷靜的讓人害怕。他那時候脾氣壞,怎麽樣發火,她都忍著,就算是他將她綁在樹上出了口惡氣,那丫頭還是那股勁,天不怕,地不怕,誰也不服。


    再後來,他倒是讓她給收服了,他裴川這輩子,也就服那丫頭一個。


    夜黑如墨,越發的陰冷,碎屑般的雪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籠罩著整個京城。


    到了地方,裴川勒馬住韁,抬手敲門,不多時,院子裏的下人開了門,看到他狐疑地問:


    “你找誰!”


    裴川將馬往他手裏一塞說:“找你家老爺,柴寬在嗎?讓他出來。”


    下人遲疑了一下,不敢接他手裏的韁繩,又不敢讓他進去,便將門虛掩著說:“我家老爺正在待客,柴管家在後院伺候著,請問客官是哪位,小的也好給我家老爺,通報一聲。”


    “你家老爺在接待誰。”


    裴川看了一眼外院裏停著的一頂轎子,嘴裏不自覺的問了一句,那轎子通常是那種朝堂小官吏們雇的。他想起手下的人報給他的消息,說朝中那個六品的石修撰時常來拜訪蘇寶田,若是他猜測不錯,定是那個叫石靖的家夥。


    真沒想到,冤家路窄,今個讓他給碰上了,他可早就想會會這個惦記他家蘇桐的家夥了,文弱小書生一個,芝麻小文官,敢跟他搶娘子,他若是不讓他好看,那家夥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裴川一把推開虛掩的門,將手裏的韁繩往那下人手裏一塞說:“不用通報了,我自己過去,你將馬給我找個地方栓好了。”


    那下人冷不防被推了個踉蹌,慌忙喊人進屋裏稟報,不等裴川走進內院,就見柴寬快步走了過來,看到他,慌忙迎上來說:“裴大人,我家老爺正在書房接待客人,你這邊請,老爺稍後就來。”


    裴川抬手擺了擺說:“不必了,我正想見見那位石大人。”


    “這……這恐怕不妥當”柴寬猶疑了片刻,閃身攔在裴川麵前說:“裴大人,你稍候,我家老爺正在和石大人談經論道,你這麽過去,怕是不妥當,容小的稟告一聲可好。”


    裴川不管他的阻攔,疾步往內院的書房走去,急的柴寬高聲喊了起來:“老爺,裴大人來訪。”


    蘇寶田正在書房和石靖談論任職一事,想著自己在一甲之內,若要留在京城,該怎麽打點才好。舅爺那邊也不知怎麽樣了,說是被皇上封為禦醫,但是不能出宮相見,倒是憾事。


    錦衣衛最近抄家抓捕的六部官員越多,朝中引起的恐慌越大,京城之中幾乎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哪裏有人在這當口敢收受賄賂。


    石靖官職低微,四處拜見,銀子撒了大把,卻勞而無功,無人引見,也在扶額歎息,兩人正在談論朝中奸佞不除,民則不安。


    突然聽到柴寬在外麵叫嚷說什麽“裴大人來訪”,朝中和蘇家有關聯的裴大人也就裴川一個,裴川現在錦衣衛北鎮撫司任職。


    蘇寶田吃了一驚,端起來的茶盞一個不留神,摔在了地上。


    石靖眉頭微皺,伸手扶住他說;“蘇兄別急,你我並沒有做什麽事,怕他什麽,不過是個酷吏。”


    蘇寶田想起裴川三番兩次請人提親之事,心裏一直不喜,他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石靖,越看越覺得石靖是最好的人選,便歎了一口氣說:“讓石兄見笑了,裴川幼時在我家住了幾年,有這個情分在,他來我府上,想必是來拜訪我這個做伯父的,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留石兄了。”說罷,拱手作了個禮。


    說話間,裴川推門走了進來,抬眼看到石靖,眉頭瞬間挑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狠厲和不屑,陰陽怪氣的說道:“我當是誰來拜訪蘇伯父,原來是石大人,這天黑路滑的,石大人還是早些歸家的好,免得路上不小心,摔出個好歹來,破了相是小事,若是摔斷個胳膊腿的,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官職可就做不了了。”


    石靖也不動氣,微微一笑,起手作了個禮說:“裴大人說笑了,本官眼神一向好的很,看人看路都很準,摔不了跟頭。倒是裴大人夜路走多了要多小心才是,不然終會遇到點什麽,告辭!”說罷,摔袖便走。


    第151章 穆王反了修改


    破曉時分, 一輛平頂油蓬布的馬車在蘇家門前停了下來,緊接著,簾子挑開, 下來一個清雋的小廝, 跑到前頭叫開了門。


    門房的婆子見是個陌生臉,遲疑了一下,不敢將人放進去,便斜著身子擋著,打算讓另外的人去。恰在此時,車內一個聲音說道:“馬婆子, 我回來了,快開門。”


    門房的馬婆子一聽聲音,便立刻猜到了是誰,慌忙將門打開, 對著車內規矩的福了一福說:“是太爺回來了,奴婢這就讓人稟告大姑娘。”


    程言忠人在京城,這會子卻連夜讓人送回了奉賢, 一路上風塵仆仆,瞧著臉色,似乎吃了不少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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