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娘心思多,因為裴川的原因,蘇桐也不聽話,她暗地了想蘇寶田哭訴了很多次,想把香枝趕出蘇家去,免得妨礙了蘇桐的婚事。


    日子就這麽不緊不滿的過著,因為裴川的原因,周芸娘在蘇家裏麵鬧騰了一陣,隻不過還顧著麵子,沒那麽直接的顯露出來。倒是可憐了香枝,不明不白的被懷疑上了,聽了蘇桐的解釋,她哭笑不得,也沒辦法,隻能窩在屋裏,白天晚上的繡著東西,除了繡坊哪也不去,省的讓周芸娘亂懷疑。


    蘇桐卻是知道,香枝在一家繡坊接了個大活,是一個祝壽用的大幅炕屏,要純顧繡的手法,還要牽上金絲,做工非常繁雜。沒個兩三個月繡不完,不過,繡坊給的工錢也高,足足給了她二百六十兩銀子的手工費。


    香枝為了能在府城買處宅子搬出去,也是沒辦法了,自己窩在屋子裏繡了個昏天暗地,不管蘇家有什麽事情,她都不出門。


    裴川這個罪魁禍首,倒是照常回家吃住,蘇桐編的精細頭花他也給賣,拿回來的銀子也不少,有時候也會帶些新奇的花樣子讓她編製,那些頭花的花樣顏色豔麗,戴在頭上式樣新穎很是引人注目。


    蘇桐雖然好好的編製了,但時間長了,她也納悶,誰家的女子會帶這種招搖的頭花出來,太惹人注目了。不過她性子穩,目標明確,她就是賺銀子,別的事情,裴川不說,她也不問,大家就那麽悶著頭幹活就行了。


    裴川每次見她都拿出繡工不同的荷包來,有時還有繡花的腰帶,男子用的隨身物品,看那鮮亮的顏色和式樣,一準能猜得出是女人給他搭配的。


    蘇桐也不甚在意,男女之前的緣分誰也說不準,既然這熊孩子那麽小的年紀就開了情竅,那也是他的自由。隻不過,他每次那種在她麵前炫耀荷包、腰帶不成,衝著他擺的那臭屁臉色是怎麽回事。她想不明白,也不亂七八糟的想,自己做頭花賺錢就行,一個冬天下來,倒也掙了幾百兩銀子。


    蘇映雪和蘇映梅兩姐妹是香枝手把手教的針線,半年下來,已經能繡細致的紋路了,蘇弘文、蘇弘武的書袋,蘇寶田、周芸娘兩個的鞋襪,她們都給做了。


    以往的時候,香枝勤快,將蘇家全家人的衣裳鞋襪都做了,連帶著裴川的也做了還幾身。今年因為周芸娘莫名其妙的懷疑心,她也生氣,自己隻躲在屋子裏繡炕屏,誰的鞋襪也不做了。


    蘇桐感到好笑,溫柔的小女子也會生氣,且氣性還不小,好在,她的針線還過的去,便將全家人的衣裳都給做了。一人做了兩套,裴川的衣裳她沒做,那熊孩子身上的荷包、腰帶、男子的小巧配飾就沒少過,那針線細致密實,手工好的很,可見他中意的那個姑娘針線好的很,她也就不浪費那個力氣了。


    到了臘月,年關也近了,天變的更冷了,大雪是臘月初一下的,雪片如柳絮飛揚,飄飄灑灑的大片落下來,越下越大,遠遠望去,整個村鎮房屋像是被蒙了一片白色的網紗。


    以往在鬆江村的時候,每到深冬村裏都會有人凍死,大慶朝安穩沒幾年,邊疆那邊還在打仗,哪裏都有窮苦人家。


    蘇家的日子現在好了,蘇桐手裏的存銀就有近兩千兩,有了銀子腰杆也硬了,野心也大了起來。她琢磨著年後去買些田地,置些家產,蘇家的兒子多,女兒多,兩間鋪麵的生意雖然不錯,但這麽多的兒女長大,哪個不花費銀子,讀書科舉、婚事嫁娶,還有蘇寶田的身子調理都需要銀子。


    蘇桐早早的置辦了年貨,魚、肉、骨頭、大米、白菜等等吃的東西整整堆了半屋子,為了保暖,熬煮鹵肉的兩個爐子就沒熄滅過。這個冬天,蘇家的大人孩子都吃的很好,穿的很暖和,三胞胎也搖搖晃晃的學著走了起來。


    餛飩鋪裏生意很好,大多靠海灣集衛所的兵丁照應著,還有裴川不知道在哪裏跑來的野路子,專門上門來取貨的,每次二十多斤鹵肉,幾個月下來,鋪子裏也賺了二三百兩銀子。


    周芸娘寶貝似得存進了府城的錢莊,回來後躲到屋裏嗚嗚大哭了一場,被蘇寶田安慰了好一陣子才停止。


    蘇桐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如當初她第一次賣野靈芝得的那三十兩銀子似的,太激動了,也找了個沒人的角落了嗚嗚大哭了一場,這麽一看,她和周芸娘母女倒是相像的很。


    大雪一連下了幾天,冷空氣驟然襲來,溫度瞬間降低,北風凜冽地刮著,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割的人皮膚疼的厲害。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涼,來客巷又偏僻,偶爾才有個過路的行人經過。


    這麽冷的天,人都不往外走,更別提去鋪子裏吃東西了,周芸娘張羅著要關鋪子,在後院子裏做鹵肉,說可以省下不少的炭火錢,這個想法還沒實現,就被蘇桐攔住了。


    天冷爐火不能熄,鹵煮的燉肉可是每天都有訂下的,餛飩賣多少都行,鋪子還是要開著,哪怕沒人來,天天飄肉香,街坊們也知道鋪子沒關門。


    裴川回來時,淋了滿身的雪,他挎著腰刀,穿這件皮大氅,帶著股冷氣進了屋。半個月前,他新升了職位,從普通的小兵丁調去了衛所韋千戶身邊做了他的貼身護衛,他也因此搬去了衛所去住,半個月了這才是他第一次回蘇家。


    這幾個月在衛所裏的鍛煉,讓他整個人都變了模樣,瘦高的身形更結實了,俊秀的臉龐也越發顯得陰沉,眼神變的冷酷了許多,整個人渾身散發著一股狠戾的氣息,帶著股血腥味,像是一頭嗜血的狼,讓人禁不住的害怕。


    雖然到了蘇家他也插科打的調笑,但那笑卻不達眼底,更加顯得陰沉單板,蘇寶田和周芸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麵麵相覷之下,頻繁的給蘇桐使眼色,示意她過去問問。


    蘇桐還沒想好怎麽問裴川,就見他冷著臉走過來,一把拽起她就走。被他連拖帶拽的扯到後院裏,他也不說話,就用那陰沉的眼神盯著她。


    外麵的雪下的很大,片刻兩人身上就落滿了雪,熊孩子的氣生的莫名其妙,拽著她出來,難道就為了跟她對白眼。


    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蘇桐看著他的微有些扭曲的臉上,心裏暗自歎息一聲,這樣的熊孩子才像她們第一次見的正常模樣,掛了一年假麵具的裴川出現這樣的神情,多半是沒啥好事發生。


    蘇桐猜測著,這家夥恐怕是被他的那個心中的小女子給甩了,情竇初開的青蔥少年第一次愛戀,沒有啥結果,這個模樣和性情雖不正常,也算正常了,起碼這會子還沒發瘋.


    第50章 各有各的命


    寒冬臘月的天真是太冷了, 被風一吹,凍的人鼻頭酸疼,兩腳就像踩了冰塊一樣的砸凉, 蘇桐雙手抄進手捂子裏, 使勁的跺著腳,讓企圖讓凍得拔涼拔涼身體有點溫度。


    裴川看著穿的可比她暖和多了,他那侍衛的衣裳還帶著皮綁腿呢?就是模樣太冰冷了,像極了這個飄雪的陰沉天氣。


    蘇桐麵色平靜的與他對視著,半響,見他無言, 便說:“那相好的小女子和你鬧崩了。”


    “胡說什麽,我哪有什麽相好的小女子,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是不是。”裴川邊說邊瞪著滿是紅血絲眼睛盯著她,雙手緊握著, 看得出他也在努力的克製著怒氣。


    蘇桐沉默,眼神審視的看著他像頭困獸一樣轉來轉去,想要咆哮想要咬人, 卻不知道怎麽去發泄出來,好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刺激, 讓這個可憐的孩子抓狂了呢?


    “啊!”裴川轉悠著突然跳了起來,抽出腰刀縱身一躍,發著狠勁的在院子裏舞動著, 大雪紛飛的天氣, 人影翩飛,寒風撲麵,刀影謔謔, 在院子裏形成了一道美妙的風景。


    蘇桐就那麽站著看著他發了瘋的在院子裏舞刀,以往裴川在蘇家的時候,練武大多是在淩晨,要不在半夜時分,誰也沒看過他舞刀弄槍的模樣。


    裴川這麽在後院一發瘋,驚的蘇寶田和周芸娘,外加香枝都湧到了後院,三個人齊刷刷的盯著蘇桐,眼睛裏的疑問都是一個意思,你倆咋啦!


    蘇桐衝著他們雙手一攤,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她也納悶,裴川半個多月不回蘇家,回來就發瘋,什麽也不說,她猜測事情的真相估計和裴川的身世有關,這樣的話,別人就愛莫能助了,各人有各的命。


    裴川發了半天瘋,將刀往地下一仍,仰麵躺著了雪堆裏,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周芸娘心疼的不得了,對蘇桐使勁的飛眼神,示意她過去將裴川拉起來。


    蘇桐走過去,也沒有伸手拉他,隻看著躺在地下的裴川說:“沒有過不去的檻,就當是人走在路上摔了個跟頭,摔倒了還得爬起來重新走,你難受也沒有用。有些東西,該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搶了去,那就搶回來,有什麽大不了。”


    裴川躺在地上,眼神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忽然閉上眼睛,讓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有氣無力地說:“桐丫,我聽你的,我去搶回來。”


    蘇桐神色不動地應了一聲說:“起來吧!你年紀還小,別人欺負你了,就暫時先忍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你力量積蓄夠了,要麽將那些瞧不起你,欺負過你的人都剁了個稀巴爛,這叫睚眥必報,時候一到,全都報個幹淨。要麽,你就度量大點,不計較,等以後有力量了,讓那些欺負你的人仰頭瞧你臉色說話,在你麵前戰戰兢兢,每天都擔心害怕的被你收拾……”


    “桐丫,你真是個農家丫頭嗎?”裴川吐出一口氣,睜著流淚的眼睛看著她說:“我怎麽感覺你活的跟別人不一樣。”


    蘇桐沒有回答他的話,伸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說:“我家什麽樣,你也看見了,我活的就是這個樣子。”說完,低頭看了裴川一會說:“裴川,我不知道你原來是什麽身份,什麽來路,趙大哥救了你,把你放在我們家裏養傷。你在蘇家也一年了,蘇家是什麽樣子,你也看到了,老的老,小的小,你也別怪我狠心,我們家的人,活著太不容易了。你去衛所,惹上什麽仇了最好別牽扯上蘇家,我們家的人都膽子小,會嚇到。”


    裴川忽地蹦了起來,臉色鐵青的盯著她說:“你這個狠心的丫頭,我好歹給蘇家掙了那麽多的銀子,你就不能說話客氣點,我年紀不大,在你們家一年,也將蘇家當做了家,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對我說這樣的話,是嫌我礙眼了,惹上麻煩牽連你們家。你要是這麽想,以後我就不來了。”


    蘇桐舔了舔嘴唇,思量了片刻,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說:“裴川,你是什麽身份,我爹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猜測到你的身份不簡單,不是我們農家人高攀的上的。這一年的相處,在我心裏你和香枝姐一樣,都是親人,我也希望你們過得好。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的家世和身份注定和我們家不一樣,是要做大事的,所以,兒女情長之類的小事,你別太在意,時間一長,什麽事都會過去。”


    裴川臉色微變,眼神冷森森的盯著她看了一會,負氣地說:“桐丫,往日裏,寶田叔和嬸子說讓我做你小女婿的事情,你從來沒在意過,是不是!”


    蘇桐扶額,苦笑了一聲說:“裴川,你現在年紀還小……再說,我爹娘是我爹娘,我是我,你不自己也說了,不是我蘇家的人嗎?”說完,看了一眼他腰上掛著的繡工細致的荷包,心裏抽了一下,這個臭小子,早就收了別人的荷包,還在這裏撩撥她。那些穿越小說裏的事情,她可是記得清楚著呢?貴家少爺的救命恩人,後來做了什麽通房丫頭、什麽良妾等,她可是從來沒想過嫁入什麽高門裏麵去活受罪,得早點斷了這個臭小子的心思。


    蘇寶田和周芸娘兩個見他們在雪地裏說了半天,裴川也不耍脾氣了,便高聲招呼著說:“桐丫、裴川,你們兩個孩子快點進屋,別再雪裏麵淋著。”說完,走過來,硬拽著裴川進了屋裏。


    裴川發了一頓脾氣,蘇家人誰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周芸娘招呼著給他盛了燉肉飯,看著他吃完,又把給他做的鞋子拿出來兩雙說:“嬸子知道你吃穿衛所裏麵都有,但鞋子還在自己做的好,帶著吧,替換著穿。以後有啥事還得回來,桐丫性子倔,你倆鬧啥別扭了,你跟嬸子說,我幫你說她,嬸子是幫理不幫親。”


    蘇桐坐在旁邊,將粥芸娘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聽的直抽嘴角,心裏暗自歎了口氣,她這個便宜娘呀!可勁的往外推銷她,怕她嫁不出去似的,若是真知道了裴川的身份,更是了不得了。


    裴川在蘇家發了頓火莫名其妙的火,誰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他到底也沒和蘇桐說什麽,吃喝完了,便帶著周芸娘給他準備好的鹵肉回了衛所。


    蘇桐卻被蘇寶田和周芸娘兩個輪流給說了一頓,讓她對裴川上心點,別跑了這麽好的小女婿。她什麽身份,能找個裴川這樣吃皇糧的官差,還真是高攀了人家,別不知好歹了給弄丟了 ,再說家裏還有個虎視眈眈的人盯著呢?


    兩個人輪番的勸說,說的蘇桐牙疼,她也知道裴川好,可是,那小子不是人能輕易抓住了主,人家的心和身份一樣,都高著呢?哪裏能安安分分的做他們蘇家的上門女婿。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鋪子裏也沒啥人了,衛所那邊因著雪下的大,也少有人來,隻有那個不知道哪裏的客戶,每天訂下的二十斤鹵肉天天有人來取,照應著蘇家的生意。


    雪停了沒幾天,年也就到了,讓平日裏靜默的來客巷熱鬧了許多,家家戶戶的貼上了新對聯,平白的增添了許多的喜氣。


    奉賢府城的年和鬆江村不同,這裏很有年的味道,家家戶戶都貼著紅對聯,掛著紅燈籠,喜氣盈盈的。就連來客巷後邊的貧家巷裏,過年都放了鞭炮,很是熱鬧了一番,城裏麵還有好些舞龍舞獅的,劃旱船的,敲鑼打鼓的轉悠了一圈,家裏人都去看了。


    裴川過年的時候來了一趟,帶來些年貨,肉和魚,還給蘇寶田和周芸娘兩人每人買了一套料子上好的成衣,蘇桐姐妹和香枝每人都送了件純金的梅花頭飾,蘇弘文、蘇弘武兄弟倆每人一套文房四寶,連帶著三胞胎都每人一副銀鎖。


    蘇寶田和周芸娘高興壞了,拉著裴川的手不放,兩人還是頭一次穿那麽好料子的衣裳,不停的摸來摸去,笑得合不攏嘴。


    蘇桐收到那件純金的梅花頭飾,反複的看了許多遍,梅花做工細致,枝條和花瓣栩栩如生,邊角處刻著“玲瓏閣”三個字,是奉賢府城裏有名的首飾鋪子,價格很貴的。她們四個人每人一件,加上蘇寶田和周芸娘的衣裳,蘇弘文、蘇弘武的文房四寶,三胞胎的銀鎖,裴川怕是花上近百兩的銀子。看來他在海灣集碼頭的差事非常不錯,私房銀子也掙了不少。


    裴川將東西送來,在蘇家停了一會,年夜飯也沒吃,就急衝衝的要回去,說衛所裏的事情多,他現在韋千戶身邊做侍衛,不能離開太長時間。


    蘇寶田和周芸娘兩人慫恿著蘇桐去送他出門,兩人幹巴巴的走在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蘇桐性子本來就冷,裴川以往話多的很,自從上次回來他發了那頓莫名其妙的脾氣以後,連著二十多天也沒回蘇家,這次回來,在蘇家人麵前,他詳裝著高興模樣,但那笑不達眼底的落寞神色卻瞞不過蘇桐。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不知道從哪裏開口,對於裴川的身世他也不說,她也不問,對於他在海灣集碼頭的差事,他不說,她也不問,離了蘇家,兩個人突然見像是無話可說了。


    兩人幹巴巴的在街上走了一會,道路兩旁燃放煙花的兒童嬉笑著跑過去,你追我趕的打鬧在一起。


    裴川手裏握著腰間的配刀,停下身子,神色不明的看著蘇桐說:“你要是不樂意,就別送了,啥也不說,憋悶的難受,我自己會走。”


    蘇桐輕笑了一聲,看著一臉陰鬱的他說;“什麽叫不樂意,你回衛所去,爹娘讓我送你一程,你繃著臉,不也同樣不說話,蘇家沒什麽事,你在衛所好好當差,我等著你飛黃騰達的好消息。”


    裴川眼神瞬間一亮,很快隱沒,他不露聲色的對蘇桐說:“放心吧!小爺我不是好惹的,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就讓那些惹人厭的牛鬼蛇神就多活幾天,我會一個一個的收拾他們。”說完,故作瀟灑的衝著她一揮手說:“你回吧!我走了,趙大哥年後要回,到是你就見到他了。”


    蘇桐應了一聲,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金鯉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裴川終究不是平凡人家出身的孩子,短短一段時間就在海灣集碼頭韋千戶身邊混的風生水起,以後究竟怎麽用,誰也說不準,但願他能如她所願的成為護佑蘇家的貴人。


    第51章 便宜爹終於硬氣了一回……


    今年冬天時間長, 年後立春,立春後還下了幾場雪,俗話說, 冬天麥蓋三層被, 來年枕著饅頭睡,雨水足了,田裏的莊稼總不會長勢太差。況且,雪後,天氣便暖了起來,眾人傳言, 此乃福慶之年。


    果不其然,剛過三月,官府邸報張貼出來告知百姓,邊疆大捷, 駐守邊疆三年的穆王將蠻族人順利驅逐出境,趕出疆域千裏,迫使蠻族簽訂了降書順表, 向大慶朝納貢稱臣。


    這真是普天同慶的好事情,當今禎元皇帝降下聖旨,無論秀才、舉人、都特加恩科一年, 這下天下舉子頓時嘩然,整個大慶朝的舉子們都離鄉背井的趕往府城、京城參加科舉考試。


    奉賢府城的人流多了起來,大多是拖帶行李的趕考舉子, 早早的來了府城租賃房屋, 準備本年八月的鄉試。外地的考生一多,府城的房屋也緊張了,來客巷以及旁邊的貧家巷裏都住滿了趕考的舉子。


    蘇家的鋪子年後初六就開業了, 因為訂鹵肉的那家神秘客人等不及,催到家裏來了。鋪子一開,便有客人陸續上門,人流量多了,蘇家鋪子裏的生意也跟著好起來,每天的收入都近一二兩的銀子,周芸娘和蘇寶田兩人高興的合不攏嘴。


    年後裴川的差事忙的厲害,近兩個月了一次都沒有上門來,周芸娘念叨了他不少時間,不停的催促蘇桐給裴川寫信,讓他回來一趟,在衛所就是在忙也得回蘇家來一趟瞧瞧。


    蘇桐也心急,她的頭花做了許多,按照裴川給的花樣子做的,下了不少的功夫和成本,光是那些薄紗料子和珠寶就費了她十幾兩銀子,過年這段時間天氣冷,吃飽飯也沒處去,姐妹三人和香枝一起窩在家,繡炕屏、繡帕子、做頭花,一坐就是一天。


    香枝接連忙活了三個月,白天晚上的繡,終於趕在交工的日子繡完了炕屏,整個人也累的瘦了一圈。蘇映雪、蘇映梅兩姐妹跟著繡了一冬天的帕子,從簡單的沿邊到複雜點的花鳥,繡坊裏結了十七兩的銀子,跟著香枝在繡坊裏領了銀子出來,姐妹兩人摟抱在一起嗚嗚大哭了一場。


    香枝和蘇桐說的時候笑的花枝亂顫,輕錘打著她的肩膀開玩笑地說:“雪丫、梅丫把繡坊的老板娘給嚇壞了,還以為自己給她們姐妹結算的銀子少了呢?忙又給補了一兩銀子,因為她們兩個繡的仔細,花樣也漂亮,顧繡本就精細,就算是普通花樣的帕子也是值錢的,更何況她們倆還繡了那麽多。”


    蘇桐笑了起來,她第一次拿到藥鋪給的銀子哭了那麽一場,周芸娘存了鋪子裏的銀子哭了那麽一場,現在蘇映雪和蘇映梅兩個也因為繡坊給的銀子哭了這麽一場,還真是一母同胞,第一次見到銀子太激動了。


    周芸娘聽說蘇映雪、蘇映梅兩個繡帕子掙了十七兩銀子,晚上單獨和她們兩個談了心,想把銀子要回去她代收著,不料慢了一步,蘇桐早給收起來了。她氣不過將蘇桐叫去了堂屋,當著蘇寶田的麵提起了蘇映雪、蘇映梅兩姐妹繡帕子領回的十七兩銀子的事情,說要交到公中讓她收著。


    蘇桐抿嘴看了蘇寶田一眼,沒有回周芸娘的話,也沒有將銀子拿出來的意思,蘇映雪、蘇映梅兩姐妹掙的血汗錢可是不能歸到公中的。現在蘇家不差錢,鋪子裏的收成吃的上飯,供得起孩子們科舉,她們姐妹三個掙的銀子該自己留著做嫁妝。


    況且,周芸娘有前車之鑒,不是個管家娘子的性子,銀錢到了她手裏,不定怎麽花呢?蘇桐也不相信她這個便宜娘沒給周家聯係,她上次還提醒過蘇寶田注意著點,有人看到她娘偷偷的讓貧家巷那個常來鋪子裏吃餛飩的黃秀才給寫了封信,不知道寄到了哪裏。


    蘇桐心裏猜測肯定跟周家有關的,去年的秋闈,初冬放了榜,不知道蘇寶山和周道先還有那個段秀才過了沒有。若是周道先考上了舉人,她娘往周家寄信肯定會提銀子的事情,若是周道先沒考中,她這個便宜娘估計還會炫耀一番她們蘇家在奉賢府城的好日子。


    今年聖上又特加了恩科,去年落榜的舉子還不得都湧到府城來,周芸娘那封信也不知道寫了什麽,若是把蘇家現在過的日子都跟周家說了,那還有個好。


    唉,她最怕的就是周家人找上門來,這樣一來,就等於蘇老頭、蘇老太、段家的,向府的都知道她們家的底細了,到時候,跑都跑不了。看來她還得未雨綢繆,乘著手裏有銀子,找個偏僻的旮旯多置些田地和宅子,以防萬一,狡兔還有三窟呢?何況她們蘇家這是躲災逃命呢?


    周芸娘懷裏抱著小八,兩眼包淚,她也不衝蘇桐強要銀子,隻紅著眼圈,哀淒淒地對著蘇寶田流眼淚,不多時一雙眼睛就哭成腫核桃。


    蘇寶田尷尬的看了蘇桐一眼,端著茶壺猛灌茶水,周芸娘不提,他就當不知道,他明白周芸娘的心思,也知道她的性子不是個管家的。但夫妻十幾年了,周芸娘嫁給他受了半輩子苦,又給他生了那麽多兒女,他實在是不忍心指責她,


    蘇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用腳蹬著三胞胎的簍筐晃悠,逗著小六、小七玩,周芸娘哪怕哭的昏天黑地也不關她的事,那是她便宜爹的事情。想讓她把蘇映雪、蘇映梅兩個熬了幾個月的血汗錢拿出來,門都沒有,便宜娘的這個軟性子,鋪子給她就不錯了,別的她就別管了。況且,周家那一攤子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銀子還是讓在她自己手裏保險。


    周芸娘哀淒淒地哭了好一會,蘇寶田隻當看不見的不理會她,蘇桐也不理她,索性將小八放下來,直接雙手捂臉大哭,邊哭邊數落:“都說養兒養女防老,這翅膀還沒硬呢,就想自己飛,當家的,孩子們都大了,有自己主意了,不要爹娘也能活了,嗚嗚!我咋這麽命苦啊!爹娘不親,兄弟姊妹靠不上,生了那麽的多的兒女有什麽用,一個一個都跟我生分了,不聽我的話,掙了銀子都自己存著,怕爹娘惦記。你們現在長大了,也不想想小的時候是怎麽活下來的,當娘的哪怕少一點照顧的功夫,也沒有你們的今天,現在學會跟我倔,跟我橫了,在厲害也別忘了你是從娘身上掉下來的肉。”


    蘇桐心裏重重的歎了口氣,她這個便宜娘就是胡攪蠻纏,蘇家現在的日子剛過的好一點,這就鬧上了,蘇弘文、蘇弘武、小六、小七、小八三個還沒長大呢?要是娶了兒媳婦,這個家怕不得天天的雞飛蛋打的鬧騰,有這麽個能攪合事的娘,蘇家以後的日子能過成啥樣子,想想就知道,雞飛狗跳估計都是輕的。


    她狠了狠心,看著周芸娘說:“娘,你哭我也不會給銀子的,那是雪丫和梅丫繡了幾個月的帕子錢,我給她們攢著有什麽不好。你管鋪子裏的錢就行了,不要管我們姐妹三個,我們的嫁妝銀子自己掙,以後絕不花鋪子裏一分錢,你和爹給弟弟們攢著就成,都給弟弟們用,以後讀書科舉娶親都是他們的。”


    蘇寶田抬頭看了蘇桐一眼,神色微暗,不著痕跡的輕歎了口氣說:“桐丫,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別給你娘一般見識,你娘是窮怕了,有點銀子就想存起來。再說,你也快及笄了,雪丫、梅丫過幾年也大了,你娘想的多,想給你們姐妹多置辦點嫁妝,不讓人笑話。嫁了人,在婆家還得有嫁妝銀傍身才是,鋪子裏的收成都夠用的,你也別多想什麽,你娘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蘇桐看了蘇寶田一眼,見他一臉的無奈,茶水喝的也夠多了,估計是喝不下去了。她算是摸清他這個爹的脾氣了,隻要是他認為周芸娘沒理的地方,他就是生氣,也不說她,隨著她怎麽鬧騰,怎麽撒潑耍賴,他就坐在那裏八風吹不動當啥也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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