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不需要秋菊再去陪著,早上會自覺的起床跟著哥哥去跑步鍛煉,秋菊也就放手了。


    鐵牛回來後,秋菊把布拿到手,布料是一樣的,半麻的,問了價錢沒說什麽,免得以後鐵牛更不敢買這些東西了。


    鐵牛把兔皮裏的膏藥拿出來,“這是給娘買的藥,有喝的,也有貼的,你看什麽時候送去?”


    鐵牛聞著覺得刺鼻的膏藥,秋菊聞著覺得味道不錯,聞的出來裏麵有幾樣認識的藥材,應該是有效的,“待會兒就把膏藥送去吧,藥包我看看裏麵都有什麽藥,到時候山裏有的就自己采,沒有的就下山買,單買一兩樣藥草便宜很多”。


    吃了晚飯,一家四口帶兩條狗溜達溜達的出門了,到了半路兩條狗就跑偏了,挨家挨戶的把它倆的崽都給喊出來,一群狗在山穀裏可勁兒的躥,後麵還跟著不少拿火把的小娃,山穀頓時就熱鬧了。


    秋菊捏著滿月的手,“去不去一起玩?待會兒和小毛驢、肥肥一起回去”。


    滿月到底是年紀大點,猶豫了一會兒就鬆開他娘的手,去和小夥伴一起玩去了,燭光就不行,抱著他爹的脖子不鬆手,看一群孩子玩的赫赫叫,他也不心動。


    到的時候,鐵牛爹娘都在泡腳了,看見小兒子一家過來,鐵牛爹趕緊擦腳穿鞋,老頭怪將講究的,山裏的男人女人在夏天穿草鞋都是看的見肉的,還有些男人都是光腳走路的,很多人都不講究這些,鐵牛爹在他兒子孫子口中也是個邋遢的老頭,但人家見到兒媳婦了都穿的規規整整的。


    秋菊把糊了膏藥的油紙拿出來,“娘,之前我看你腿腳不利落,你說是變天腿腳就是涼疼涼疼的,鐵牛知道了下山就在醫館給你買了藥,這膏藥你就是哪裏疼貼哪裏,貼之前用火烤一烤,烤熱了貼上去,油紙也別撕,免得膏藥粘衣服上了”。


    鐵牛娘聽了高興的握著秋菊的手,“不用給鐵牛貼金,我知道是你的心意,他是個粗心的人,哪想得到這些,媳婦啊,我心裏高興但不知道怎麽說,反正要謝你,我腿疼腰疼不是一年兩年了,你爹都沒想過給我買藥”,說著說著老太太眼睛都濕了。


    秋菊看婆婆這麽動情,也是張嘴說不出貼心的話,看到抱著他爹腿繞彎的燭光,拽著他的衣服給按他阿奶懷裏,“那鐵牛是隨了爹了,要是爹心細也沒了我們孝順的機會,還有幾包藥,我先認認藥材,之後我熬好了讓滿月給你送來”。


    鐵牛娘把燭光摟在懷裏,想把他抱起來坐腿上,但燭光就是扭來扭去,想去跟著他爹,他阿奶又隻好把他放走,“你讓滿月站下麵喊一聲我過去就成,別再燙著他”。


    “那麽大的個子,哪至於這麽笨手笨腳的”。


    鐵牛娘把藥膏拿在手裏看了又看,問怎麽烤,貼幾天,不管身上哪疼是不是都能貼,得到回答後,她轉頭問鐵牛,“這些貴不貴?花了不少錢吧?”


    鐵牛不打盹的說:“不貴,兩樣合起來還沒一兩銀,你可勁用就是了”。


    鐵牛娘在鐵牛腿上拍一巴掌,“可別賣個鹿角就飄的不像個人了,一兩銀還不貴?沒成婚前一個銅板你都稀罕的洗洗再藏起來”。


    鐵牛被他娘揭了糗事,看秋菊一眼,黑著臉看著他娘,“瞎說啥呢”。


    看他娘不服氣的還要說,鐵牛趕緊轉了話茬,“買的還有布,秋菊冬天的時候給你倆一人做身衣服明年春天穿,老頭你可別看著我娘的藥膏心裏發酸,想著你呢”。


    “……”


    老臉有些發熱,老頭恨不得給這大嘴巴兒子兩鞋底,整天就知道胡說,他一個老爺們兒了,會像個小媳婦兒一樣,酸來酸去?


    鐵牛抱著嘎嘎笑的小兒子被他爹給攆出來,嘿,這老頭,戳破心裏話惱的發怒了吧,看沒給送他送東西臉黑的都沒吭聲,當誰沒看見呢。


    鐵牛被趕出去了,秋菊看公公不自在的樣子,也貼心的自覺出了山洞。


    鐵牛和秋菊走了,兩個老的坐山洞裏,再打盆熱水泡腳,鐵牛娘說:“唉,鐵牛變了不少,沒成婚前性子冷梆梆的,有了媳婦兒軟和多了”。


    鐵牛爹冷哼一聲,“隻是跟你冷梆,還給你買藥,你就偷樂吧,好好照顧兩個孫子,別再陰一陣陽一陣的”。


    “知道知道,之前我那是沒轉過彎,鐵牛跟我不親近,我對才娶進門的媳婦兒哪能貼上去,我是婆婆她是媳婦兒,不過都這麽些年了,我早看開了,秋菊是個講理的人,不搞背後笑人那一套”。


    鐵牛娘汲著鞋子上炕,“你別酸,這膏藥你想用就拿”。


    “我稀罕?臭烘烘的”。


    “我聞著比你的臭腳香多了,你腳脖貼不貼?”


    “我腳脖好好的,貼什麽貼?”


    “嘴硬吧你”。


    老頭想,要是有效我改天讓其他三個兒子買,該是他們孝順老子的時候了。


    ……


    鐵牛重新在山洞山體裏挖個洞,把賣鹿角剩下的四十兩銀子裝陶罐裏埋進洞裏,這是預備著給兒子娶媳婦兒的。


    秋菊把白糖放雜物間的箱子裏,免得被蟲鼠給偷吃了,買的炸果子也先放裏麵,等明天了再拿去給滿月的哥哥姐姐們,想起那捆背下山草,“在石壁上挖的那捆草是藥草嗎?賣了多少?”


    “是雜草,給賣饅頭的當引火柴燒了”。


    “嘖,長在那麽陡峭的地方,我還以為是好東西呢。”


    “不止這,還有石斛,我們這邊沒有,大夫說是生長在南邊,你別惦記了”。


    秋菊一臉失望,“要不是有鹿角,我倆那真是白白吃幾天的苦,那你問其他藥草了嗎?沒有石斛可以采摘山裏有的,我懂得太少了,想想值錢的藥草長在我麵前我卻不認識,我就心疼”。


    鐵牛背著秋菊張了張嘴,沒有回身,聲音有些生硬,“沒有,大夫挺忙的,估摸著他也去不清楚北方山裏有哪些草藥,他也隻是個坐堂大夫”。


    秋菊也沒懷疑鐵牛的話,在山裏待久了,下了山見人肯定會有些膽小,哪會主動問大夫這些東西,“沒有就沒有吧,改年你可以問問,那些草藥就先讓它們長著吧,等藥效更好了讓我兒孫去發財”。


    鐵牛第一次對秋菊撒謊,心裏有些慌張也有些難受,心一直提著,整個晚上情緒都不怎麽高。


    去山下買糧的時候,他把醃肉托給幾個兄長代換糧,自己獨自一人進了鎮裏的醫館。那大夫問他:“出事兒了?你看你急的”。


    鐵牛咽口吐沫,“我…我想問問掌櫃的那比較常見的草藥,不需要珍稀的,我采了都賣給這家醫館”。


    大夫搖搖頭,“掌櫃的進城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明年再來問吧”。


    鐵牛愣住了,好像錯過了什麽,好不容易改變主意,抱著很大的期望過來了,卻沒想過掌櫃的會不在,這比掌櫃的拒絕他還失望。


    轉身走的時候,看見大夫手裏的醫書,鐵牛急切的問,“大夫,有沒有介紹草藥的書,不隻是字,最好是畫的有草藥的那種”。


    “額,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我沒學過采藥,你明年再來嘛,我給掌櫃的留個話”。


    不,鐵牛像是鑽進了牛角尖,他騙了秋菊,他擔心她知道了,現在睡覺都睡不好,就擔心做夢說胡話,害怕秋菊知道後會後悔嫁給他。


    鐵牛看醫館裏還有幾個大夫,有兩個年紀比較大的,但他跟人家沒有交情,隻能懇求眼前的這個人,“大夫,你能幫我問問其他大夫嗎?我買本書好把采藥這個手藝傳下去”。


    坐堂大夫也說被纏煩了,都一刻多鍾了還不走,他書也沒看進去,“哎,你這人,明年不也一樣,急什麽呢,就一年時間又不會出現什麽變故”,看鐵牛臉色灰敗,他不再發惱,“算了算了,我去給你問問,送到手的機會你不要,現在好了吧,要花錢去買”。


    鐵牛傾著身子看裏邊的動靜,看坐堂大夫不時的指指他,他兩手搓著,在人家看過來的時候弓著身訕笑一下,過了好一會兒,看老大夫進去拿本書跟坐堂大夫一起走過來,“小夥子,呐,我這兒有本書,是買給我孫子的,賣給你吧,免得你去書館不會買再被人喊高價了”。


    鐵牛把手在身上擦擦,接過書,“謝謝大夫,謝謝大夫,你們都是好人,書多少錢,我給您”。


    “三兩,回去好好看看,山裏的草藥好,采了都送醫館來,我們醫館在城裏開的都有,不管多少草藥都吃得下”。


    “哎哎,一定一定,采了都送過來,給,三兩,大夫您收好”。


    鐵牛把書貼伏的塞懷裏,看看日頭,趕緊往村裏趕。


    看著鐵牛激動又輕鬆的身影,坐館大夫歎口氣,“真是錯過了機會,花錢買都不一定買的到”。


    老大夫拍拍他,“小郭,這話也適合你,年紀輕輕,正是學東西的好時候,也多學些東西,進了腦子的才是你自己的,也去買本草藥大全看看,免得夥計抓錯了藥你都不知道”。


    小郭大夫紅著臉拱手,“多謝張大夫指教,回家的時候我就去買一本”。


    鐵牛走在路上,不時的摸摸懷裏的書,心裏可踏實了,可以想象秋菊知道了高興的樣子,一定會狠狠的誇他。


    鐵牛會為秋菊改變他固有的想法,哪怕秋菊的做法不像他娘、不像山裏的女人,但隻要她高興,他就高興。


    他沒有察覺這個變化,哪怕他已經付諸行動了。


    第66章 六六   清醒的真爺們兒


    鐵牛回到村裏, 看人家擔子裏都是糧食,一下子就清醒了, 手裏隻剩下二兩銀,還不夠買半年的存糧,他問了一圈,都沒有多餘的銀錢。


    沒得法,鐵牛三個兄長隻能陪他大晚上的進趟山,去打些肉拿進鎮裏賣了直接在糧店買糧。


    四個人趁天還沒黑,往最深的林子裏鑽, 老大箍著鐵牛的脖子,“老幺啊,你怎麽還越長越小了?買糧的錢都能頭腦發熱給用了”。


    老二老三也給了他一巴掌,老三還賤兮兮的湊過去, “幺兒, 什麽書讓你頭腦發熱?好東西你看完了也給哥哥們瞅瞅啊”。


    “老三, 老幺買的是那啥啊?這玩意我可隻聽過沒見過啊, 還是老幺出息”。


    鐵牛把頭從他大哥的胳膊肘裏掙出來,“二哥三哥, 都一大把年紀了,有心無力的年紀就別口花花,誰難受誰知道,是吧?大哥”。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 三個人把鐵牛按地上暴揍一頓, 直到他哎呦哎呦的求饒, 三兄弟才從他背上起來。


    鐵牛起身把身上的枯葉子拍幹淨,還沒走兩步又挨他大哥一腳踹,老三快跑兩步, “老幺啊,這可真戳到老大的傷心事了,看把老大氣的”,瞄到老大要暴起踹人,哈哈笑著跑開,獨留沒反應過來的鐵牛又挨一腳。


    老二去勾著老大的肩膀,轉移話茬,“老幺,到底買了啥書,說說看挨這一頓揍值不值”。


    “從醫館老大夫那裏買了一本草藥大全,上麵有各種草藥的圖畫,有這本書秋菊認識的草藥就多了,以後還能教給閨女和兒媳”,他衝跑在前麵的老三說,“三哥,到時候把小金橘送來給她小嬸打下手,跟著學,學會了也能掙錢,嫁人了不看人臉色吃飯”。


    “哎,行,我先替我閨女答應了,幺兒啊,挨揍挨冤了,可誰讓你嘴賤呢”,老三轉回來跟兄弟幾個走一起。


    鐵牛趁機給他三哥一肘子,“就你心眼多,把話給挑歪的,要不我能順著說?”


    老二放棄他大哥,跟兩個弟弟走一起,感歎道:“這麽好的事,我得趕緊生個姑娘啊,老幺夠意思,再晚幾年買書,我跟大哥一樣的年紀想生姑娘都難了”。


    老大被氣的臉黑,停住腳吼,“老頭子怎麽就把你們幾個癟犢子給造出來了,還想我給他買膏藥,呸”。


    “咦…他氣了他氣了,他不買咱們買”。


    “……”


    大哥氣的踹樹墩子。


    最後還是鐵牛心疼他大哥,“大哥快跟上,別落單被狼給叼走了,你也別喪氣,老頭子一把年紀不也有了我嘛,你回去了多喝枸杞酒,運氣好也能老來抱女”。


    “嘖,輪嘴毒還得咱們老幺來”。


    老大跟上去,指指他們,“等著吧,我肯定第一個抱孫女的”。


    話剛落老二就接嘴,“那可不一定,要不是老三運氣好,老頭子也沒孫女抱”。


    鐵牛不樂意了,“放屁,你倆沒可能了別帶上我,我可是會有女兒的人,沒有三哥,老頭子也能有孫女抱”。


    兩人齊瞪眼,“挨頓揍沒讓你舒坦?還想再來一次?”


    吵吵鬧鬧走到了山上,點著火把看沒有人來過的樣子,就蹲地上找動物路過的痕跡。


    四個人蹲了一晚上,掏了幾個兔子洞,捉了二十來隻雞,還撿了不少雞蛋,剩下的也就沒啥了,這離村莊不是很遠,山又大,有野豬之類的也不是說想要就遇上的。


    回程的路上,老大老二提著一串野雞,“天黑了逮雞是真好逮,天黑了雞子也成了瞎子,摸到它都不知道跑,要不是我們山裏晚上危險,我也晚上捉雞去,弓箭都用不上”。


    老三背著裝兔子的背簍,“這些賣了也不知道能換多少糧,下山了我跟老幺進鎮裏吧,用力氣去給我女兒交學費”。


    大哥皺著眉頭,“又來了,老三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去趕緊回,下午可要回山的”。


    進鎮裏進的早,剛好趕上富戶和飯館采買,半個時辰雞和兔以及雞蛋都賣光了,沒有砍價的,這些一共賣了二兩多,糧店的糧價錢更貴一些,鐵牛今年買的糧食比往年的少。


    三哥背著米麵,有些發惱,“這些糧也不夠你一家吃一年的,該全買雜糧的,你這咋還買這麽些米和灰麵”。


    鐵牛倒是沒在意,“這些能吃到明年夏天就成了,等春天過了我再下山一次,賣些草藥也能添糧了,家裏兩個娃還小,隻吃雜糧長不好”。


    老三在心裏嘀咕,什麽孩子吃雜糧不好,我看是你婆娘嘴刁。但想秋菊有本事,這些東西也吃的起,他也隻能心裏嘀咕。他轉而想到將來他女兒學會了她小嬸的手藝,嫁人後也能想吃就買,他又高興起來,巴不得秋菊的本事越來越大。


    ……


    秋菊從深山回來第三天才想起來被野豬拱起來那節東西,把皮削了生吃不好吃,和蒜苗一起炒了吃還不錯,就是拉絲粘嘴,滿月和燭光不怎麽愛吃,但喜歡拉絲玩,秋菊就想趁著還沒下雪再在山腳下挖幾根回來。


    她喊上左右鄰居,在去喊幾個嫂子的路上也給在家的婦人說這個麻皮山薯能炒著吃,能發現一種新吃食在山裏是件有功勞的事,一呼百應的都拿著鏟子和背簍去挖秋菊口中的麻皮山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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