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個下午,“鐵牛婆娘,對,就是那個會治病的,禍害了不少鳥窩鳥蛋”的流言就傳遍了這個山穀,越傳越歪,到了傍晚,鐵牛回來了也在問。


    秋菊飯都沒吃,把藤上的鳥窩扒幾個下來,拎著剩下的往出走,走到人最多的地方,把鳥窩扔過去,“鐵牛回去說我禍害野鳥,不懂規矩,我一問才知道是這鳥窩惹的禍,既然各位嫂子這麽會說嘴,待會可不要客氣啊”。


    她看出來的男人不少,就拎著鳥窩給他們看,“這是上午我看七八個孩子上樹玩,我過去一看才知道他們把鳥窩端下來,把裏麵的鳥蛋一個個的捏破,我喊也沒喊住,對,就有花嫂、桑嫂、鬆嫂家的孩子,我就把落在樹下的鳥窩給撿回來點火了,這不,這是剩下的”,秋菊點的這三個人,就是見到她越跑越快的幾個孩子們的娘。


    被點的那幾個孩子,在他爹的怒瞪下,立刻都老實了,一個個的站著不敢動,看這反應誰不知道這造孽的事就是他們幹的。


    反應過來,那些碎嘴子也都不看秋菊了,都若無其事的轉頭去看打娃現場,這三個孩子的娘都是從小在山裏長大的,脾氣爆,頓時爹娘混合雙打,那三個混小子在人群裏躥,被圍觀的人按著,扭送到他娘懷裏,哼,褲子扒了拿巴掌拍的啪啪響。


    秋菊被圓滾滾的屁股晃了一下,睜大眼睛再瞅一眼,在淒慘的哭聲裏悄摸摸的功成身退。


    鐵牛把菜都端桌上了,隻等她回來吃,看她笑眯眯的回來,他問:“挨打了?”


    “打了,臭小子,淨做壞事”。


    “挨了這頓打,能記一輩子了,好事”,鐵牛把裝飯的碗遞給她,抱著滿月低著頭喝一大口粥,吸粥的聲音引的滿月盯著他,嘴也跟著吧嗒。


    “好吃嘴,快長大,長牙了才能吃”。


    “你別逗他,高興了咱倆誰也吃不利索”。


    晚上躺炕上,秋菊說:“沒看出來,那三個渾小子還挺講義氣,光溜溜的屁股都露出來了也沒揭發另外幾個”。


    鐵牛還怪驕傲,“咱們山裏長大的娃別的沒有,義氣那是足足的”。


    接著他又說:“褲子扒了打的?”


    “可不,還怪圓溜”,秋菊摸摸滿月屁股,也白花花圓溜溜的,淨是肉肉。


    鐵牛注意到她的動作,“我們吃肉長大的,屁股都又圓又有肉,滿月隨我,就我沒他白”。


    他把秋菊的手移到他屁股上,“你隨便摸,不收銅板”。


    秋菊也不客氣,摸了幾把縮回手,裝模作樣的聞一下,“嘔,真臭”。


    “來,我不嫌你臭,你說往哪摸我都行”,鐵牛摟著她,湊上去。


    “呸,離遠點,渾身都臭”,秋菊按住他那不規矩的爪子。


    兩個人在炕上相互聞臭,把滿月給折騰醒了,小毛驢聽到滿月的哭聲也騰的一下頭頂門簾看進來。


    “唉……”


    鐵牛爬起來胡亂穿了件衣服,給他兒子擦臭粑粑。


    再回到炕上,小的醒著,兩個大的隻能老老實實的。


    “小毛驢這麽稀罕他,改天我編個竹床,把臭小子扔給它帶”,鐵牛不痛快的想歪主意。


    秋菊壓根兒沒搭理他,想到白天發現的,拍拍鐵牛,“雜物間的房頂漏了,估計是下雨下大了,把泥巴衝走了,有一塊兒都透亮了”。


    “估計是那裏的草死了,泥巴就被衝走了,明天我看看”。


    第二天一早,鐵牛上牆看了一下,隻有一塊兒泥巴掉了,他去河裏挖了半筐泥巴,找來小泉,讓他爬到屋頂上把泥巴糊上去,之後又鏟塊草皮鋪上去。


    小泉利索的上了屋頂,秋菊倒是嚇的提口氣,生怕小泉再給踩通房頂掉下來了,而鐵牛、小泉、滿月都樂嗬嗬的,小泉走的時候還把小毛驢拐帶走,笑嘻嘻的說:“小叔,下次還喊我啊,房頂一聳一聳的,還怪有意思”。


    “行,給你留著”。


    但秋菊要求他,明年春天在再用竹子並個屋頂架上去,竹子曬個兩年就脆了,掀下來也不合算,幹脆再架個屋頂上去,牢靠。


    今年的春天快完了,梨樹都結果了,春天的野菜也快老了,秋菊趁著現在,去砍了一大筐回來,燒鍋開水,把洗幹淨的野菜燙一下子,塞陶罐裏,在燙野菜的水裏加些鹽,放涼後倒進陶罐裏。


    山洞裏溫度合適,或許能醃出酸菜來,如果能成功,冬天就不用隻吃幹菜了,能曬幹的菜都是莖比較粗的,兌肉燉吃著還好,清炒就塞牙縫。


    小毛驢不怎麽活潑了,肚子大了,走路都慢條斯理的,見著滿月了就搖搖尾巴,看見秋菊就慢慢迎上去,有時候就走幾步做做樣子。


    但天氣好它每天都進山,哪怕鐵牛打獵回來了,秋菊把雞毛拔幹淨,剁成塊兒煮熟給它吃,吃飽了還是要進山。


    沒辦法,隻能當它是個聰明的,不會下崽兒下到外麵。


    第42章 四十二章   四月私約毀


    蒜苗出臺的時候, 秋菊醃的酸菜已經吃好幾頓了,做湯燉肉都特解膩, 尤其是可以打獵了,死的都是公雞、公兔和公豬。豬就獵了一隻,鐵牛幾兄弟分了解解饞,鐵牛爹娘沒要,就是每家做豬肉的時候喊老兩口去吃一頓或是端一大碗送過去。


    分豬肉的時候,大嫂走過去說:“爹,這個豬頭我家要了, 我來練練手”。


    鐵牛爹把豬頭扔老大家的竹筐裏,頭都不抬的說:“去年豬頭吃膩了,今年的豬頭先不吃了”。


    大嫂被噎的倒抽一口氣,“這豬頭要是在四弟妹家的籃子裏, 爹又是另一個說法吧?”


    “要不我再提過去你聽聽?”他把手放豬耳朵上, 作勢要拎走。


    “大薑, 把你阿爺手裏的豬頭拎回家放鍋裏, 今天晚上請所有人來啃豬頭”,喊著大薑, 其實是她自己過去提走了。


    鐵牛三哥作怪,“大嫂,我今天晚上要躥稀,就不去影響你的好胃口了”。


    鐵牛、二哥都沒對眼, 同聲說:“那我們也躥稀”。


    “哈哈哈……”


    大嫂回頭呸了一口。


    大哥黑炭笑著指指他們三個, “晚上給我來吃飯, 少一個我就去茅坑撈你們”。


    他拎著裝肉的竹筐追他媳婦兒,還招呼他兒子,“去, 給你娘燒火,免得端上桌了肉裏還帶血絲”。


    其他人都笑了。


    鐵牛也拎著裝肉的竹筐,跟在秋菊後麵往回走,框裏裝的純肉不算多,多是內髒,還有半扇排骨。


    鐵牛把排骨和肉用鹽抹了一下放壇子裏,把壇子放進地窖裏,現在地窖裏也沒啥東西了,也不怕串味兒。


    灶台上放的還有幾根排骨,秋菊在家帶滿月,順便把排骨給燉上,鐵牛則拎著裝豬腸豬肺豬肚子的籃子出山穀去清洗,還有兩竹筒草灰。


    洗幹淨豬腸就泡在草木灰水裏,先放著,明天再吃,今晚要吃的是酸菜燉排骨。起鍋之前,秋菊把和的一坨麵給擀開,鋪在酸菜排骨上,蓋上鍋蓋燜一刻鍾,起鍋吃肉。


    巴掌長的排骨咬起來非常帶勁,湯汁都浸肉裏了,汁水順著手指往下流,排骨上掛的多是瘦肉,卻也不塞牙縫,加了酸菜使排骨味道更有層次感,比用幹菜燉的好吃多了。


    小毛驢也有兩塊,吃了肉後骨頭也啃的稀碎,牙口真是好,秋菊都想借它牙一用,骨頭裏麵的骨髓油太香了,就是吃不到。


    鐵牛吃了一半就不吃了,站起來簌簌嘴,留戀的看一眼還沒吃的餅子,“我去大哥家吃飯去,不用給我留門,晚上我回來了喊你”。


    真好笑,大哥就點了點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敢反抗,“這麽聽話的崽啊,嘖嘖”。


    鐵牛走過來拍拍她頭,“沒大沒小的”。


    鐵牛一個人往大哥家走,路上人還不少,說笑了幾句就到了,遠遠見著大哥坐外麵拉著兩個弟弟嘮嗑,他不由慶幸自己住的遠。


    他賤笑著走過去,“呦,交流感情呢,沒喊我一起?看不上我年輕?”


    兩個飽受折磨的兄長暗罵,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上了桌,二哥和三哥首先給鐵牛撕了一塊兒豬臉肉放碗裏,鐵牛看了看,還行,應該煮熟了,沒有像三年前那樣,豬頭砍開,裏麵還帶血。關鍵是還吃了不少,晚上回家都跑茅坑。


    吃了幾口覺得太膩了,要是有酸菜或是辣菜包著吃就好了。鐵牛的嘴被養叼了,不太吃的進去這白膩膩的肉,其他人都大口的吃著,畢竟也是加了香料煮出來的,膩了就喝口酒。


    鐵牛也小抿一口,心裏暗歎:還是老頭舒坦,說不來就不來。


    不知道這兩天家裏天天燉肉的原因還是因為小毛驢要生了,它也不進山了,頓頓守家裏。排骨、豬腸豬肺都燉吃完了,小毛驢也不好好吃飯了,活像是吃慣大肉了,清粥小菜它看不上了。


    秋菊估摸著它快生了,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就不回山洞了,鑽進雜物間就不出來了,好在裏麵已經沒啥肉了,鐵牛去把剩下的幾塊肉取進來,雜物間的們和窗子都推開散散味,睡覺的時候再給封好。


    晚上隨著滿月醒幾次,聽著外麵有動靜,悄摸摸的移開門,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但感覺外麵有東西盯著他。


    鐵牛僵硬著把門再關好,隨著門關上,那惡狠狠的視線似乎也消失了,他回到炕上,意識到外麵臥著的可能是真正的狼,在守著小毛驢生產。


    一夜沒怎麽睡著,就擔心秋菊先起來了要去看小毛驢,雞鳴聲傳來,小毛驢也低叫了幾聲,秋菊也醒了。


    鐵牛青黑著眼睛把她壓炕上親熱一番,事後,秋菊還清醒著,沒睡。


    鐵牛覺得熬夜影響他實力了,自己累的閉眼就能睡過去,平時事了就睡的人還精神著。


    犧牲頗大還沒效果……


    “我想睡,你再陪我睡一會兒,別起炕,醒了看不見我就……”,沒聲了,秋菊還沒轉身,就聽到了呼嚕聲。


    睡了好一會兒,外麵都熱鬧起來了,他還沒睡醒,滿月去扣他臉他都沒感覺,這是昨晚偷人去了?


    鐵牛猛的驚醒,炕上隻剩他一個了,爬起來光著腳就往外跑,雜物間的門板已經移開來了,也沒聽見人說話的聲音,鐵牛瞬間冒了一層冷汗。


    跑到雜物間,小毛驢在裏麵,沒人。鐵牛喊兩聲“秋菊”,聲音從房子後麵傳來,過去一看,娘倆在抽蒜薹。


    他隨手抹把臉,進山洞穿衣服去,看了看升高的太陽,也沒好意思問“不是讓你別起來嘛”。


    倒是秋菊盯著他問:“昨晚幹什麽去了,弄成這個鬼樣子?”


    “狗生了?”


    。“生了,別給我轉移話茬”,秋菊拍了他一巴掌。


    “昨晚狼來了,就守在房子外邊,我一晚上沒敢睡”,鐵牛試圖嚇住她。


    但秋菊對小毛驢太過信任,再加上她起來的時間除了小毛驢什麽也沒看到,聽到狼來了還有點激動,“是來守著小毛驢的,是個好狼”。


    “是狼,不是狼狗,吃人的”,鐵牛掌著她頭,讓她感受到他的緊張。


    “看它那樣子就不是第一次來,小毛驢回來兩個多月了,你什麽時候見過狼影?肯定是小毛驢跟它商量好了,不許它過來,怪不得小毛驢天天進山呢,原來是山裏養的有情狼”,秋菊讓鐵牛不用害怕,狼又不是傻的,山裏的肉都吃不完還跑來吃人,而且這幾個月沒人見過狼,說明那隻狼不在男人們打獵的地盤,狼也在躲著人。


    但鐵牛仍然不放心,在家盯著秋菊別去動狗崽兒,雖然沒有被盯的感覺,但他還是隨身帶著弓箭防備著。秋菊每頓還給小毛驢送飯進去,小毛驢很乖順,她要看狗崽兒它還把腿翹起來,但鐵牛就是不放心,秋菊進去了他就在門口守著。


    一整天,狼沒來,什麽都沒發生,晚上也沒有動靜。但第二天起來,雜物間外麵扔了一隻死雞子一隻死兔子。


    另一隻鞋總於落地了,狼並沒有走遠,晚上還是會來,但同樣,狼也不想跟人打交道,鐵牛緊繃的弦鬆了一點,秋菊燙雞毛拔雞毛,鐵牛把兔皮給剝了,剁成塊,少加一點鹽,燉熟了給小毛驢端去吃。


    接連好幾天,白天見不到狼影,晚上聽不見狼聲,每天早上起來都能撿兩隻死雞子或死兔子,嗯,還有死老鼠。


    鐵牛在家守了幾天,今天必須要去打獵了,走時再三囑咐秋菊:“不要去抱狗崽”。


    “知道知道,髒不拉幾的,又沒睜眼,我抱它幹啥,你走吧,我待會兒也抱滿月出去玩”,秋菊把鐵牛趕走了,收拾利索了,四周看看,鐵牛沒回來,搓搓手進了雜物間。


    六隻狗崽,兩隻純黑的,兩隻純灰的,一隻身子是灰的,狗頭是黑的,秋菊最喜歡的是這隻全身都是灰的,就額頭處有一小塊黑毛,是眼睛豎起來的形狀,就是現在還沒睜眼,看著長的怪搞笑,喜慶。


    小毛驢臥在那裏,任由秋菊看它的崽,就是秋菊摸了之後它再挨個舔一遍。好幾天了,秋菊終於把這些狗崽兒看個全乎,給小毛驢順了遍毛,出去把門給堵住,洗洗手抱著滿月出去玩去了。


    “大嗓門出來玩了?好幾天沒見著你們娘倆了”。


    秋菊握著滿月的手晃晃,“是啊,小毛驢生崽了,在家守著它”。


    “生了?生了幾個?”搭話的人激動的像是狗是它家的。


    “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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