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茗看著他有點奇怪地問道:“你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封睿搖搖頭,說沒什麽,季茗茗也沒再追問,而是道:“我聽說陳老師病了,周末要不要去看看?”


    陳老師是當初封睿和季茗茗在學校主持隊時的指導老師。


    封睿聞言愣了一下,“陳老師生病了?什麽病?”


    “說是肝癌,在腫瘤醫院住院化療。”季茗茗回答道。


    封睿震驚到有點說不出話來,他知道現在肝癌的患者越來越多,但卻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身邊的人會得這個病,而且肝癌一旦查出,基本也沒多長時間了。


    過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陳老師他、病了多久了?怎麽我……沒聽人說起過?”


    “才查出來沒多久,我是聽……袁飛說得。”季茗茗一邊應,一邊低頭小口地喝著麵前的湯。


    封睿哦了聲,“袁飛現在在腫瘤醫院?”


    “嗯,今年剛進去的。”季茗茗應道,垂著眼,誰都看不到她的眼睛。


    楊江和陳曲已經吃完了飯,向封睿示意了一下就端著翻盤起身走了,封睿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應了聲季茗茗:“那就周六去?我們剛好黃金班。”


    “我再叫上幾個同學和師兄師姐,咱們一起去。”


    “行,我到時候開車過去接你們。”


    這邊說好了周末去探望老師,飯也就吃完了,封睿放下筷子,目光下意識又往左邊偏了偏,看向了許瀠心那邊,看見她不知道和鄭濤說了什麽,正笑得開心,忽然間便歎了口氣。


    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如此懦弱,明明他很會說話,明明雷厲風行目標明確才是他的做事風格,但每次許縈心在別人麵前綻放的笑容都在提醒他,他真的就是這樣懦弱。


    他從來沒有讓她這麽開心地笑過,她在他印象裏,總是安靜又溫柔的,除了在海邊那次,她因為看到日落而興奮。


    後來他做夢,夢見她那時的笑臉,覺得整個世界都敞亮起來,可那是許久以來,唯一的一次。


    她其實應該和一個能讓她笑得很開心的人在一起,封睿想到這裏,又歎了口氣。


    “怎麽了?”季茗茗聽見他連續歎了兩口氣,以為有什麽事,便關切道。


    封睿搖搖頭不肯說,她便不問了。


    許瀠心這邊正聽鄭濤和何彬說著他們在學校的趣事,聽說他們做藥理實驗的時候兔子跑了,全班同學都跑出去抓兔子,結果兔子在小山坡上滿山跑有的沒找到,後來聽說被人逮去吃肉了,頓時笑出聲來。


    笑完了抬頭的時候,恰好看見封睿和季茗茗一起往洗手池那邊去的背影。


    碗裏的鹵雞腿頓時就沒那麽香了。


    一股淡淡的嫉妒之情忽然就冒了上來,酸水兒咕嘟嘟地冒著泡兒,心口悶悶的不舒服,像被什麽壓住了一樣。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變化,許瀠心悚然一驚,立刻便暗暗告誡自己不能這樣,因為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所以她隻能沉默,也寧願沉默。


    鄭濤和何彬沒有察覺到她情緒在這片刻之間就變了個樣,還在說著從前的趣事,直到他們回到辦公室。


    封睿在整理出院病曆,抬眼看見他們進來,一反常態地沒有和許瀠心打招呼,見她也看過來,便立刻別過頭去,抿著唇自己都鬧不明白跟誰生氣。


    許瀠心看見他這副模樣,先是愣了愣,隨即又心裏一悶。


    什麽嘛,師姐來了以後,他就不理自己了,這也變得太快了吧。


    她皺皺鼻子,坐下來努力摒棄雜念繼續幹活,沒一會兒,張丹又讓她去看看37床在不在病房,“剛才讓她去做了彩超和tcd,不知道回來沒有。”


    鄭濤聽聞立刻表示他要去,許瀠心便沒動,刷了一下係統,咦了聲,“結果這就出來啦?肯定人回來了。”


    患者頸部血管彩超報頸部血管動脈硬化,頭頸部血管tcd顯示左側大腦中動脈輕度狹窄,看起來沒什麽大問題。


    張丹看完結果後道:“等明天看看甲狀腺和腫瘤指標怎麽樣,要是都沒問題,那應該就是血管緊張性頭痛,你看她還有焦慮和抑鬱。”


    許瀠心點點頭,剛要問哪本病曆明天要交,鄭濤就回來了,告訴她:“師姐,37床說她最近半年睡覺都不太好。”


    許瀠心哦了聲,將這個信息匯報給張丹,這又給張丹的診斷增添了一條證據。


    “瀠心,去找一下原來52、47……還有48、49 的出院病曆,我們明天要交這幾本。”張丹這時又吩咐道。


    許瀠心起身,順便問道:“原來37床的要不要拿?”


    “不用,這本周五再交。”


    “好。”


    許瀠心剛要走,就聽許英培道:“瀠心,順便幫我們也找找之前那個38床符春梅的病曆吧?”


    許瀠心當然還是應好,可剛去到護士站拉開放出院病曆那個抽屜,封睿就過來了。


    她習慣性地叫了聲師兄,然後問他:“你要找哪本,我幫你找?”


    封睿剛要應好,話到嘴邊又立刻咽了回去,板著臉搖搖頭,神色略微有點不耐煩似的,“不用,你找完了我再找,快點。”


    他的態度和之前大相徑庭,許瀠心一愣,隨即站了起來,有點訥訥地道:“那……你先找吧,我不著急的。”


    封睿抬眼看了她一下,心裏又一頓,到底沒有再說什麽,在她讓開位置時毫不客氣地蹲了下去,在抽屜裏翻找起來。


    找了半天才起身,轉身看見她正低頭摳指甲,便淡淡地說了聲謝謝,拿著好幾本病曆走了。


    許瀠心看著他的背影,偷偷扁了扁嘴,彎腰找自己病曆,意外地好找,竟然就在上麵幾本,一拿就是了。


    她忍不住和護士開了句玩笑:“你們那個小姐姐剛控完我們組的出院病曆,剛好就在上麵,真是心有靈犀。”


    回到辦公室,卻聽見封睿問季茗茗:“你喝不喝飲料,我請你?”


    季茗茗沒跟他客氣,要了奶茶,封睿接著問其他人,都問了一遍,最後才輪到許瀠心,“師妹喝不喝飲料?”


    聽起來好像和平時一般無二,可許瀠心聽在耳裏,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好像冷淡了不少。


    霎時間她便覺得心裏有委屈怎麽都忽略不掉,搖搖頭,“……不喝了,謝謝師兄。”


    封睿張張口,想說什麽,最後又隻是哦了聲。


    許英培這時說了句:“封睿你怎麽這麽積極,這幾本周五再交,明天就交36、37床的。”


    封睿悶聲應道:“……早晚要整,趁現在有空。”


    第23章 被誰踩著尾巴了?


    許瀠心不知道封睿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麽忽然之間就變得冷淡下來, 連說話都隱約透著不耐煩。


    比如張丹中午要點外賣,讓許瀠心去問封睿吃不吃,她在護士站找到在給其他科室打電話請會診的封睿, 等他打完電話後問道:“師兄你中午跟我們一起吃飯麽?”


    他看她一眼, 敷衍地應了聲:“隨便。”


    說完就走,也沒說吃不吃,許瀠心糾結半天搞不清楚,隻好回去跟張丹說:“師兄說隨便。”


    張丹:“……”


    又比如她有個醫囑不知道怎麽開,習慣性地求助封睿,封睿也不像平時那樣說得詳細, 而是大概說了一下從哪裏進去就不管了,一邊說還一邊忙著自己的事。


    許瀠心笑了一下,還是一頭霧水,看他這麽忙, 也不好意思再問他,轉頭去問其他同學。


    偏偏其他同學也沒找到,隻好又去問張丹, 張丹親自來指點才找到相應的醫囑條目在哪裏。


    他吐槽了一句信息科,又看一眼封睿,問道:“你師妹醫囑找不到你怎麽不幫幫忙, 你不是很厲害麽?”


    封睿乜斜著眼看一眼他們,嗤了聲,“她又沒說, 我怎麽知道她不會?你不是也會麽, 哪裏用得上我?我算老幾,哪裏厲害?”


    這話聽著就不對勁,一股子怨氣衝天的意思, 張丹嘖了聲,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他好半天。


    這才問道:“你怎麽回事,說話陰陽怪氣的,被誰踩著尾巴了?”


    封睿麵色頓時一變,別過臉去冷哼一聲,粗聲粗氣地否認道:“……又不是猴子,哪裏來的尾巴。”


    張丹:“……”沒尾巴還這麽陰陽怪氣?


    他愈是這樣,許瀠心愈是不敢惹他,因為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啊,怕自己上前還礙了他眼,被他陰陽怪氣到臉上。


    她也終於再一次發現,原來封睿並不是什麽都好的,他有不懂的東西,也有不好的脾氣,並非永遠溫和。


    完美的男神濾鏡慢慢開裂掉片,按理說許瀠心應該感到失望才是,可現實卻並非如此。


    在她眼裏的封睿,好像忽然間就從神壇上走下來了,擁有了俗世中人的喜怒哀樂,變得生動而現實,形象更加豐滿,更讓她心折。


    好吧,她承認,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她永遠喜歡封睿,不管他是什麽樣的。


    但就是不敢惹他,甚至都不敢和他說話了。


    看她見著自己就躲的模樣,封睿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家夥,我凶你你連凶回來都不會?就真這麽軟趴趴?


    他越想越氣,越氣便臉色越壞。當然,是單獨麵對許瀠心的時候,在人前他裝得可好了。


    但家人之間的氣氛還是變得別扭起來,並且讓心細的張丹和楊江發現了。


    他們私下碰了碰頭:“你說封睿那小子什麽毛病,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戀愛手冊誤以為女孩子都喜歡冰山總裁?”


    “據我觀察應該不是,是我們組來了倆小朋友以後他才這樣的。”


    “……啥意思啊?”


    “小鄭和小何估計是因為剛來規培,對什麽都不熟悉,碰上瀠心這個師姐既溫柔又照顧他們,對她很依賴,經常跟近跟出的,特別聽話,封睿看了不高興。”


    “……懂了。”


    回頭某天封睿查完房回辦公室的路上,被過路的楊江摟著脖子帶到旁邊的牆根處,低聲跟他說了句:


    “孩子,聽哥一句勸,欺負一個女孩子,並不能讓她感覺到你喜歡她。”


    封睿愣了愣,隨即無語:“……”


    他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居然讓師兄發現了自己內心的想法,而且這是不是意味著別人也都看出來他對許瀠心的不對勁了?


    會不會以為他是討厭許瀠心?


    沒有啊!怎麽可能!他就是有點不高興許瀠心對她兩個師弟這麽好而已!


    而且堅持了兩天,他已經到了極限了,這種感覺太難熬了。


    周四是許英培的值班日,封睿晚上要留下來過夜,沒辦法像以前那樣送許瀠心回去了。


    “瀠心,你怎麽還不走?”他拿著新收病人的病曆夾走進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問道。


    許瀠心眼睛眨了眨,有點驚訝到回不過神來,啊了一聲。


    “早點回去,天黑走夜路很危險的。”封睿像是沒看到她錯愕疑惑的眼神,沒事人一樣,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一瓶酸奶來遞給她,“快回去,我今晚留下來過夜。”


    許瀠心又眨巴眨巴眼,看著他手裏的酸奶,想了想才接過來,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看他的臉。


    軟綿綿地低聲問了句:“……師兄,你不生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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