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津津的掌心連著小夫妻兩個人的心跳,如出一轍的急如迅雷。短短的兩三步,兩人走出了天荒地老的味道。


    咦~邵清捂著嘴轉過頭去,被這小兩口的黏糊勁酸倒了牙。不過……她摸著眉毛陷入沉思,似乎嫁個這樣體貼的男人,好像還行?


    同樣酸倒牙的還有宋琴,她一直以為宋渝過得不如意,哪曾想,這個黑臉軍官這麽溫柔體貼。就是她和慶恩哥最甜蜜的時候,都沒有這麽恩愛。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隨後,一個二十掛零的精神小夥子推門而入,他穿著藏藍色的警服,紅色的領章格外奪門。


    來走到病床前,他從公文包裏掏出筆記本,擰下筆帽,一本正經的詢問起來。


    “我是紅旗公社公安趙擁軍,接到群眾報案,說這裏有案件發生,誰是受害人?”


    陸慶恩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景,他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又瞟了父親一眼。見他麵色和緩,就知道事情妥了。


    “我,我是受害人。”


    “姓名?”


    “陸慶恩。”


    “性別?”


    “男。”


    “年齡?”


    “二十二。”


    “受傷情況說明一下。”


    “醫生說,我小腿骨折,需要休息三個月。”


    “傷筋動骨一百天,陸同誌你好好休息。那麽,你的小腿是怎麽骨折的?把前因後果仔仔細細說給我聽,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今晚部隊廣場放露天電影《賣花姑娘》,我看完電影走在回家路上,他就突然衝出來對著我重重踢了一腳,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公安同誌,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一定要把罪犯捉拿歸案,替我們百姓申冤做主。”


    “踢你的人是誰?你黑燈瞎火的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踢我的就是——他。”陸慶恩指著徐大奎,解氣的撇了撇嘴。


    趙公安神情嚴肅的擰緊筆蓋,把鋼筆夾在筆記本裏,又把筆記本卷吧卷吧塞進口袋,然後再有條不紊的打開公文包,掏出一副手銬。


    寒光泠泠的手銬一出現,就帶著刺骨的涼意,病房裏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手銬撞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趙擁軍享受的眯了眯眼。


    這一刻,大家臉上畏懼的表情就是對他最大的褒獎。


    “年紀不大本事不小,居然把人腿踢斷,這是犯罪,等著勞改吧。還有,我勸你不要反抗,不然罪加一等。”


    把公文包安置在床頭櫃上,趙擁軍抖了抖手銬,冷笑著朝徐大奎走去。


    陸書記是公社的元老,他兒子被人打斷腿,這犯罪事實明顯,銬回派出所也算給陸書記一個交代。


    “這位公安同誌,你辦案未免也太草率了吧?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你就要銬人,現在我有理由懷疑你偏袒陸慶恩。”


    邵清對陸慶恩騷擾宋渝的事,也略有耳聞,所以她對徐大奎充滿了好感。在她看來,這哪是犯罪,明明是見義勇為好不好?


    “醫生同誌,請你不要信口開河,妨礙公安人員辦案。罪犯,就應該受到製裁。”趙擁軍年輕的臉上都是意氣風發,剛參加工作三個月的他第一次有了辦大案子的興奮。


    三個月來,他處理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諸如張三家丟了一捆蔥,李四家少了一隻雞之類。生生把他的滿腔熱情,磨滅的隻剩火星。


    今晚值夜班,居然給他守到了傷人案件,真是幸運啊。事情很明了,他覺得沒有什麽疑義,銬走罪犯更是理所當然。


    升職、加薪、表彰……美好的前程在向他招手。


    不再猶豫,趙擁軍握著手銬走向徐大奎。


    “胡鬧!你這樣辦案簡直就是兒戲。


    錢團長挾著怒氣推開房門,看樣子已經在門外聽了一段時間。他可是經過戰爭洗禮的鐵血戰士,火力全開大夥都要退避三舍。


    錢家康和徐偉大跟在錢團長身後,正狗腿十足的鼓掌叫好。


    “趙公安你一看就是個新兵蛋子,恐怕連辦案流程都搞不清。萬事有因有果,可你隻訊問受害者,這是什麽邏輯?我看你就是和陸家狼狽為奸,欺負貧民百姓。”


    不不不,這帽子扣的有點大。


    本來就有些心虛的趙擁軍,頓時覺得頭上的大蓋帽如泰山壓頂,壓的他滿腦袋的汗。


    “首長你誤會了,我隻是走近點訊問,並沒有銬人的意思。咱公安是人民的公安,必須為人民服務。”


    說著,他把明晃晃的手銬藏到褲兜,一時間“叮叮當當”響成一片。這聲音好像催命符,激的他出汗如漿。


    把模糊雙眼的汗珠擦掉,趙擁軍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翻到夾鋼筆的位置,戰戰兢兢偷瞄眼錢團長,這才磕磕巴巴訊問徐大奎。


    “姓名?”


    “徐大奎。”


    徐同學已經恢複了鎮定,懶散的背靠著牆壁。反正今晚他已經超額完成任務,宋老師無恙就一切都好說,至於他自己,愛咋咋地吧。


    宋渝扯了扯徐大奎的衣角,給了他一個眼神。最後結果如何先不說,至少態度要端正不是?


    白皙的小手在昏暗的角落裏熠熠生輝,像一道光,點亮整個夜空。


    徐大奎心髒不爭氣的劇烈跳動,沒有理由沒有借口,他立即挺直脊梁。


    身形筆挺的徐大奎給錢團長的印象非常好。這體格,當兵的好苗子。錢團長落在徐大奎身上,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就是性子傲了點,不怕,部隊會教給他如何做人。多狂多傲的孩子,在他手裏都給他訓的乖乖的。


    一、二……錢團長已經暗戳戳扳著手指,給徐大奎量身定製訓練計劃了。


    “性別?”


    “……這還用問?男。”


    “年齡?”


    “十六。”


    “哦豁,未成年。徐大奎,現在你來講述一下事情的經過,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也不可以添油加醋,明白?”


    趙公安“唰唰唰”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這肯定是他事業起飛的跑道。至於能不能起飛,就看這一哆嗦了。


    “今晚廣場放露天電影,我看完電影正要回家,就聽到宋老師的尖叫聲,我連忙跑過去,原來是陸慶恩又來騷擾宋老師。”


    “報告公安同誌,這陸慶恩已經是三番四次來騷擾我們宋老師了。”錢家康同學不愧是好學生代表,他規規矩矩舉起手來,不禮貌的打斷徐同學的敘述。


    “還有這事?”


    趙公安停下記錄,狐疑的看向病床上裝死的陸慶恩。猶豫再三,他還是在筆記本上記下這件事。


    “徐大奎,繼續。”


    “宋老師當時非常害怕,這陸慶恩趁著黑燈瞎火肯定是想幹壞事。我跑到他們跟前,看到陸慶恩向宋老師撲過去,我來不及思考就給了他一腳。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總之踢人的是我,跟宋老師沒有一點關係。”


    嘖,這宋老師是哪方神仙,這臭小子話裏話外都是維護,連自身安危都拋之腦後?


    “趙公安,這陸慶恩騷擾我在先,徐大奎踹人在後。我覺得,徐同學這是路見不平見義勇為。”講到這裏,宋渝停頓了一下,讓大家夥緩一緩。


    “他非但不應該受到懲罰,而應該接受表彰,這樣的少年才是新社會新氣象。如果人人都像徐同學一樣敢於挺身而出,我們的社會才能更加美好。”


    “說的好。”


    病房門再一次打開。


    第26章 還錢(一)


    這次進來的是兩個身穿藏藍色警服的公安。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國字臉,中等身材,身上氣勢頗盛。


    緊隨其後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公安, 娃娃臉, 笑起來倆酒窩,看著蠻討喜。


    “我是雲山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譚智斌,這位是我們局的陳勳陳同誌。來的有點突然,請大家諒解。”


    一番握手見禮後,小小的病房裏已經擠得水泄不通。


    連著站立個把小時, 宋琴已經累的雙腿戰栗麵如金紙。加上病房裏門窗緊閉,空氣又不流通,她隻覺得惡心反胃的感覺一陣陣湧上喉嚨,她快要忍不住了。


    斜簽著身子倚在牆上, 宋琴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即將噴湧而出的胃酸。


    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胃老是不舒服。她背著光小心翼翼揉了揉心口, 生怕給伯母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宋渝也隨著大家站了起來,即使身處陋室,依然不能阻擋她的光芒。


    一身正氣的譚隊長也不由多瞅了幾眼, 嘖嘖嘖,這宋老師漂亮到過分了吧。不不不,不光漂亮而且三觀還正, 這更難得。


    老成持重的譚隊長都這樣, 更何論兩個年輕公安,他們差點看直了眼。


    趙擁軍紅著臉垂下腦袋,拿著鋼筆無意識的在筆記本劃來劃去。難怪陸慶恩幾次三番騷擾宋老師, 難怪小小年紀的徐大奎要不顧一切英雄救美。


    看到宋老師,他覺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呸,這陸慶恩不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


    “譚隊長您辛苦了。您怎麽這麽晚還在我們青山公社,是有大案子嗎?”所以,這也太巧合了吧?


    陸解放自然不願意放過傷害兒子的人,頂著對方駭人的目光,他艱難的提出疑問。攙扶著痛哭流涕的孫愛蘭,他感慨萬千。


    “譚隊長,公安同誌,陸慶恩是我長子,我一直對他寄以厚望。這孩子自己也爭氣,高中畢業後進入我們青山公社供銷社工作。工作上是兢兢業業埋頭苦幹,這是父老鄉親都看在眼裏的。”


    “現在我的兒子不明不白的被人打斷腿,作為一個老父親,是痛在心上啊。我再次懇請公安同誌,把罪犯繩之以法,給我們一個交代。”


    年近半百的老兩口相互攙扶互相依偎,這溫馨的場景很是感人。


    趙公安感情充沛,已經濕了眼眶。他抹了抹眼睛,提筆想把剛才記下的證詞劃掉。剛劃了一半,他突然驚覺這樣的做法似乎欠妥?


    看著塗塗改改的筆記,他陷入了兩難。


    “我也是孩子的父親,所以非常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我們公安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錯抓一個好人。陸同誌,事情肯定會水落石出,還大家一個交代。”


    譚隊長聲音擲地有聲,特別能安撫人心。聽他這樣表態,陸解放隱晦的鬆了口氣。他要的不多,隻要譚隊長能夠公平公正即可。


    譚隊長的到來,似乎給今晚的局麵帶來新的變數,事情越發撲朔迷離。


    宋渝敏銳的發覺,自從這個所謂的譚隊長來到病房,原本有些緊張的徐同學,卻意外的徹底放鬆下來。就像是那種闖禍的孩子,見到能頂事的家長一般。


    雖然兩個人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卻有無聲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流淌。


    他們肯定認識,而且相當熟稔!


    天朝中有人好辦事,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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