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普魯托選中白神進行交易,並讓他發起了針對原研二的謀殺的原因。普魯托對待白神這個合格的交易對象,態度相當不錯,他很願意解答他的疑惑。“要是以‘真實的自我’出現在那個人麵前,估計會直接被當成敵人。那樣就沒法達到我們的目的了。我們希望能和他和平的交談,能讓他更理解我們所行之事的意義。理解,是靠近的第一步。”他不急不換的說。“和平的對話。”白神譏諷的重複了一遍。他覺得這人的用詞總是讓人覺得很諷刺。對話的基礎,是能平等的輸出自己的觀點,耐心的傾聽對方的觀點。而殘響樂團明顯沒有聽聽引路人的聲音的意思。他們隻想塑造他,讓他變成殘響樂團希望的模樣,嘴上卻還在虛偽的說著他們是在尋求一場和平的交談。這還不夠諷刺嗎?“如果你口中的和平,是指千方百計的算計對方的話。那引路人會把你們當成敵人,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這場交易裏,殘響樂團隻要求他做了兩件事其一,是讓他誘導玩家,鼓動玩家參與設計殺死原研二的行動;其二,就是專門準備一個白板角色的身體,讓那個叫陽的傳令員,出現在指定的地點。雖然還不知道殘響樂團的人真實目是什麽,但白神知道他們的目標是引路人。無論他們想在這之中獲得什麽,最終也一定會指向引路人自身。如果他是引路人,可一點都不想跟這種躲藏在暗處,目的不明的神秘主義者對話。他們和引路人,從始至終就不存在平等對話的基礎。白神的眼睛聚焦在屏幕映出的,背後的身影上。獅牙工會會長的臉已經變成了一個黑色骷髏頭。那樣的變化隻有一瞬,也足以讓人清楚的知道,此刻說話的人,和原本的獅牙會長並不是同一人。這具身體裏存在兩個意識。“至於…理解?”白神近乎冷漠的宣判。“你們分明,隻是想同化他。”普魯托:“你要知道,有時候談話需要一點,語言的藝術。這是合理的修飾。”白神無聲的冷笑,不為所動,仍然直切要點:“既然這麽想讓他理解你們的想法,那為什麽不幹脆直接到他麵前跟他說清楚。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吧。”普魯托有些遺憾的說:“當然是因為直接跟他說,會被毫不留情的拒絕。真希望我們能像捏一塊橡皮泥那樣可以輕易塑造他的樣子,可惜,我們不能。”所以他們打出了食指傳令員這張牌。這張牌無法打動他也沒關係。他們手裏還有很多牌,總有那麽一張,能起到他們想要的效果。“所以,好好相處吧。荒殿一和,陽傳令員。”普魯托靜靜微笑。他們隻是想要和他交個朋友這麽一個簡單而樸素的願望。盡管這次的合作帶著半強迫的意味,實際上,卻也是上次之後,白神主動聯係了殘響樂團的普魯托,答應了交易。無論他們算計了些什麽,他都無權幹涉。不喜歡,不意味著就要阻止。說到底,引路人如何,殘響樂團的謀劃,都與他無關。“再次確認一下,你上次說的,有關這個遊戲背後,支撐龐大運算的巨型服務器,你們知道它的真實麵貌對吧。按照我們的交易,做完這些事,你就會將答案告訴我。”巨型形容的是規模,不過體量估計也不會小就是了。這個服務器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他很感興趣。因為事情到了現在,他們需要白神做的基本上已經做完了,他才再次跟對方確認了一下。也是在提醒對方不要忘了他們之間的交易。普魯托:“當然,我們是平等的交易,我不會忘記這點。不過,其實,答案我上次已經告訴你了哦。”白神愣了一下。服務器嗎?上次有說過嗎?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普魯托的一言一行在腦中快速回放。(“……你,還有如你一般的人,對這款遊戲的發展……”)“做著、何等重要的、貢獻……”記憶裏,男人的食指指著他的頭。而他對此一無所覺,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白神一點一點睜大了眼睛。忽地捂住自己的頭。普魯托不知何時閃現到了他麵前,漆黑的骷髏貼近他的麵容,豎起食指,輕聲細語:“你出汗了?冷靜點,別那麽激動。你最好保守這個秘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正在做一件非常偉大的事。但不是每個人都做好了成為一個偉大的人的準備,如果其他人知道了真相,可能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選擇。相信以你的智慧,很快就能想明白這些了,對吧。”.東京,郊區居民區。接近玉的地界。這周圍的一戶建多於樓房,房子也多為老屋翻新。路麵還算平整,但下水道設施老舊,雨後積水嚴重。原研二跟在白毛傳令員的身後,在對方第三次撞上牆的時候,用手掌替他墊了下。白袍已經濺了不少汙點,屋簷和樹梢滴落的積水打濕了白發,濕噠噠的貼著臉頰,讓他有些狼狽。【謝謝。】對方用手機打下這行字。他的身上沒有通訊設備,原研二的手機暫時交給對方使用,不然他們兩個就無法交流了。原研二覺得很奇怪。“你的眼睛和舌頭到底是怎麽回事?”在對方疑惑的歪著頭的時候,原研二說:“看吧,你完全是一副不習慣看不見的樣子,又沒有學過手語,證明你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時間不長。沒有手機就無法交流,卻獨自出現在這種地方,你這樣,根本就沒法完成傳令員的工作吧。”年輕稚嫩的傳令員恍然大悟。站在那裏稍加思索,才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展示給他看。【不久前,因為冒犯拇指的二老板,眼球和舌頭都被挖掉了。還沒習慣。】白皙秀氣的臉上帶著種習以為常的平靜。原研二呼吸一滯。第97章 幫派之爭原研二長久的沉默讓白發的傳令員意識到了什麽。他很快刪掉了之前那段話, 打上了一段新的。【不必擔心。很快就會習慣的。】原研二隔著碎發,戳了下年輕傳令員的額頭:“為什麽要習慣這種事啊。”對方靜靜的回複:【我還活著,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原研二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他好像不需要。他對待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基本上沒什麽波動, 以至於原研二差點都要以為這真的不值一提。正因如此,那些順理成章出口的安慰之言, 就說不出來了。但是, 對於一個曾經健全的人來說,怎麽可能這麽普通的接受自己某一日突然被剝奪了最基礎的能力, 從此目不能視, 口不能言。他看過了, 舌頭是被連根拔掉了,眼球也是被挖走的,以現代的醫學, 估計是沒法幫到這位倒黴的傳令員了。他的餘生,都將在黑暗中度過。幸而,他還能聽見聲音。很難想象, 一個人要是聽不見,看不見, 說不出要怎麽辦。完全陷入徹底黑暗而寂靜的世界, 作為人存在的意義,不是就完全喪失了嗎?最後他也隻能順著對方, 故作輕鬆的說:“是啊,起碼你們組織的老大沒‘開除’你。”這個時候還能正常的工作, 反而是件好事,對人來說算是個精神支撐。要是直接被拋棄了, 那才是真的絕望。或許這就是這位傳令員變成這樣, 也要獨自出現在這裏, 完成那個叫“食指”的組織派發給他的任務的原因吧。原研二因此對“食指”的老大,或者按照幫派的說法,應該是“首領”好感度還挺高的。“看來你們的組織還是很有人情味的,要知道現在很多公司,可是連生孩子都會成為被開除的理由。最近聽說還有因為不想漲工資就逼走職員的老板哦。”更別說這種殘疾的了。原研二在他身側,一邊幫他看路,及時出聲幫他避開障礙物防止一身白的傳令員摔得太慘,一邊語氣輕鬆的閑聊。即便對方看起來不需要安慰,但他還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他。原警官真是個體貼的好人。陽殼子下的荒殿一想到。他正想禮貌的順著聊下去,不打算讓對方的話掉在地上,這種程度的人情世故,他還是會的,平靜的心緒卻忽然泛起了波瀾。巨大的悲哀頃刻間淹沒了大腦,一種難言的絕望讓他不自覺地的蹙起了眉。他聽到了意識共鳴的另一端,那個存在發出了輕若無物的歎息。這個情緒來自真正的陽,因為處在共鳴的狀態下,對方的情緒,思想,甚至是記憶都會源源不斷的湧過來。本來想接下去的寒暄哽住了。原研二發現,對方輕輕的歎了口氣。明明那麽平靜,卻像是要哭出來似的。臉色越發的慘淡,像是快要碎裂的玻璃。【有人情味的……組織嗎?】他嘴唇碰了碰,極其緩慢的重複。沒有發出聲音,原研二卻讀懂了他的話,莫名感受到了那種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