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朵朵瞳孔一縮,嗬道:“陛下小心!”


    可惜她的高嗬,幾乎淹沒在了熙攘的人群聲裏。


    “……有刺客!護駕!護駕!”


    水光火石間,城樓上亂做一團,宋朵朵隻知關鍵時刻蕭淮北站了出來,旋即,遠處傳來了急促的噠噠馬蹄聲。以及眾聲高嗬著一個字:“殺!”


    爭奪錢幣的百姓們在短暫的愣怔後,人群裏不知誰高喊一句:“快跑啊,有人造反了!”


    場麵再度失控,而宋朵朵還在奔著城樓使勁,許是眼花,她總感覺剛剛那一箭刺進了蕭淮北的胸口……


    宋朵朵一時慌不擇路,她隻有一個念想,衝上城樓!


    恒子晉一個手滑就被她跑了,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他也顧不得許多,淩空一躍,再次抓起宋朵朵後,二話不說就將她抗在肩頭!


    “恒子晉你幹什麽,你快放開我!”


    “這都什麽時候了,自己保命要緊!”


    叛軍目標明確,衝入城門、直搗黃龍!所有攔路障礙,無疑都成了叛軍的刀下亡魂!


    百姓的哀嚎、哭喊並未引來殺伐者的憐憫之心,他們愈發用力的揮動馬鞭!馬蹄噠噠加速,恒子晉自認手腳還算麻利,卻也差點被卷入鐵蹄之下!


    兩人雖換上了平常百姓衣服,可恒子晉曾是鬼市中人;宋朵朵又是肅王妃。恒子晉實在不敢冒險,就近衝入了一家酒樓避難。


    酒樓內早已躲藏了諸多百姓,掌櫃還算伶俐,第一時間命人熄滅了樓內燈火減少存在感,他自然不想大多百姓藏匿酒樓,但人已入內,無法驅趕,隻能馬上命人將房門死死抵住,杜絕更多的人進入。


    光線昏暗的酒館內,時而房門被重重叩擊、時而傳進來哀求聲,哭喊哀求極盡淒慘,自發堵門的百姓麵色愧疚,卻還是嚴防死守。


    最後,哀求聲變成了慘叫聲!


    很快,殷紅的鮮血從房門的縫隙中流淌進來,刺激著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而酒樓之外,淒慘的尖叫聲還未停止,肆意的殺戮還在繼續,瘋狂的叛軍還在前進……


    酒樓內,眾人麵如死灰,就算是魁梧大漢都在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宋朵朵從始至終被恒子晉死死堵住嘴巴,無亂她如何掙紮,恒子晉都堅決不鬆。可直到看到了眼前一幕,宋朵朵頓時安靜下來。


    生活在和平年代,今日發生這一幕,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謀朝篡位、血染京都!


    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並非曆史書上的輕描淡寫,而是一個殘酷的、血淋淋的現實。


    宋朵朵直到現在才明白,無論如何縝密的運籌帷幄、洞察先機,有些事,到頭來還是躲不掉;因為爭權奪位不是棋局博弈,它是血腥的、殘暴的、不講道理的。


    為了皇位,為了坐擁天下,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利!他們起兵謀逆,甚至不惜草菅人命!


    可百姓到底做錯什麽?憑什麽要成為他們的野心之下的犧牲品?


    叛軍一路大肆進攻和殺戮,很快將京城的青石板路染就了一層淒厲血色,晚風拂過,將血腥氣彌漫了整個京都。


    可此刻的酒館外,眾人已經聽不到淒慘聲了,因為叛軍已經抵臨城樓之下,他們放肆叫囂,齊齊一嗬,震耳欲聾。


    很快,城樓之下的青銅門被撞擊的聲如洪鍾、撼天震地!


    宋朵朵緊咬牙關,秀拳緊握,她也不知在使著什麽勁。好似她的拳頭攥的足夠緊,城門就永遠不會開一般。


    可是,撞擊聲還是迎來最後一擊!叛軍歡呼聲響起片刻,宋朵朵眼眶瞬間滴落下一顆顆淚珠。


    淚落無聲,名為絕望……


    城門失守,本該又是一場血色鏖戰,可皇城中的巡勇營和皇宮內的禁衛軍就似擺設,輕而易舉的放了叛軍一路直達禦殿前。


    禦殿之內,皇帝被一群太監宮女團團圍住,得知城門失守,皇帝當機立斷選擇逐殿後退,以保為救駕隊伍多爭取時間!卻不料,馬上有人來報,巡勇營及禁衛軍皆數叛變!


    此言一落,不止皇帝,就連殿內的群臣全部大驚失色!


    皇帝腳下不穩:“你在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來報之人不敢說謊,可此刻,他卻連再說一次的勇氣都沒有!


    “陛下沒聽清嗎?”


    靜謐的大殿內,忽而響起皇後輕若扶風的說話聲:“他說,巡勇營及禁衛軍皆數叛變,正引著叛軍正直奔禦殿而來。”


    見眾人尋聲看向自己,皇後不見悲色,相反,嘴角還緩緩浮出一絲笑意:“陛下,您要保重龍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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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皇後話音落下後,百人的禦殿內,竟萬籟無聲。


    皇帝顫顫轉過身,神思恍惚的看著皇後:“皇後……”他的身體一晃,叱喝道:“朕封你為一國之母、重用李氏一族、還冊立老五為皇太子!這麽多年,後宮諸事朕更是全權交由你來管理!朕自問待你不薄!可你為何要背叛朕?”


    “不薄?”皇後聞言指尖發顫,垂眸良久後緩緩起身,第一次直麵著自己嫁了二十餘載的夫君,開口之時,聲音冷如冰窖:“原來在陛下眼裏,隻要給了臣妾尊榮就算不薄。對嗎?”


    “不然呢?”皇帝沉聲道:“你已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人!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皇後冷戾反問:“那夫君之愛呢?”


    皇後出身名門望族,是太皇太後為當年的皇帝選定的王妃,嫁入王府後,她恭謹孝順,打點上下,努力做好一名賢妻,保障皇帝無一絲後顧之憂!


    那時的皇帝專心政務,不貪戀美色,與皇後相敬如賓、恩愛非常,婚後四年,婚後先後誕下兩子!


    整個皇城,誰不豔羨?


    豈不料,一場痘疫,兩子雙雙早亡。


    皇後自己深陷失子之痛,卻不忘自己的身份,馬上替皇帝納了一位美妾入府,以寬慰皇帝痛失愛子的悲痛心情。


    可皇帝看都不看那美妾一眼,若無公務就會宿在她的房中,拉著她的手溫言輕哄:“別怕,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那時的皇後以為自己福澤深厚,得上蒼垂憐,所以才嫁了世間最好的男兒。


    可誰能想到,尚千柔入府後一切都變了!


    曾有美人在側,眼裏卻隻有自己的男人;那之後,眼裏竟無她一席之地!


    皇後焉能不恨?


    皇帝恨道:“就因為朕寵愛舒妃,於是你就構陷、誣陷她!說她戕害嬪妃皇嗣!”


    “是!”皇後一臉淒厲之色:“臣妾就是要她嚐嚐,被夫君捧在手心又被冷落一旁是什麽滋味!”


    皇帝緊抿唇角,沉聲嗬問:“此事已過去十八年!你還有什麽放不下?為何今日要與叛軍為伍?行此等大逆不道之舉?”


    “那麽臣妾倒想問問陛下,此事既然已過去十八年,您又為何放不下?”皇後眼底微紅,麵生哀容之態:“除了舒妃這件事臣妾對不住您!臣妾還有何事做的不對?何至於讓您這般冷待臣妾!是!在天下人眼裏,臣妾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人,可在這後宮裏呢?臣妾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一個被夫君拋棄的棄婦!一個名存實亡的後宮之主!您還誣陷臣妾是個不能生養、為求鞏固後位,不惜殺母奪子的毒婦?臣妾倒想問問,在您心裏,臣妾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皇帝聞言,竟無半分愧色,反倒是冷笑一聲,一字一頓道:“是與不是?你心中有數!”


    皇後心頭一震,身子更是微微打了個晃。原以為,今時今日、這個場合,他雖不至於痛心疾首的向她懺悔,可也該說些什麽歉疚之言。卻不想,他竟一如平常,絲毫不留情麵!


    “你我二十餘載夫妻,有件事,朕本想保全你的體麵至死不言。但今日情形,朕不妨與你講開了。這麽多年來,你總以為是舒妃的出現害的朕冷落了你!其實不然——”


    皇帝眸色沉凝,冷冷問道:“皇後!你當年到底使了什麽手段成了朕的王妃?你自己可還記得?”


    皇後渾身一震,麵色霎時灰白如土。


    當年,太皇太後為皇帝選妃,皇後本不是第一人選,可皇後曾在閨閣時就思慕皇帝,一心想嫁為妃。為了心願達成,於是,她使了些手段……


    此事做的極其隱蔽,皇帝也是在成婚的第五年的南下時,意外查獲了一個暗、娼院!其中一名女子認出了皇帝,哭訴自身遭遇。


    那女子本與皇後是閨中好友,在太皇太後為皇帝選妃之前,女子聽信了皇後之言到寺廟祈福,誰料,路半被皇後收買的賊人擒獲。


    一路輾轉南下,那個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最後竟成為了暗、娼院裏一個供人玩樂的低賤之人!


    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過了五年,皇帝救出她時,她滿身傷痕,哪裏還有大家閨秀的影子?


    殺人不過頭點地!她卻將那女子害成那步田地!


    皇後,何須如此?


    “朕本想與你夫妻和睦,恩愛一生。於是在你入府後,朕全心全意待你,疼惜你!體恤你失子之痛,所以你為朕納的美妾,朕看都不看一眼!隻怕會傷了你的心!卻不想朕寵愛了多年的枕邊人,骨子裏竟然是個如此陰毒狠辣的毒婦!恰如今日,你為泄心頭之恨,竟全然不顧大局,做出通敵背叛之舉!此等心胸?你讓朕如何接受你?”


    皇後眸若死灰,愣怔的看著皇帝,多年夫妻,她了解皇帝是個善於隱忍之人!卻不想在他心裏,自己這個卑劣不堪的形象,居然在他心裏藏了這麽多年!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不自覺地,皇後涕淚滿麵,嘴裏卻發出了一陣淒然的笑聲。


    “既然陛下不願接受臣妾,臣妾也已無退路!就在今日,將你我這段名存實亡的夫君情分就此斷的幹淨吧!”


    皇後話音一落,禦殿殿門緩緩而開,為首之人,身襲一身鎧甲,手握刀柄,端步邁入大殿內。


    他之後,便是執掌巡勇營的首領、皇後的兄長——李升榮。


    殿外,是一眾層次不齊的隊伍,像是瑞王帶來的人。


    他們各個麵漏凶相,可怖十分,氣質像極了占山稱王的土匪!


    剛吃了帝後大瓜的眾人堪堪回過神來,內心的恐懼之感再次橫生,卻也自持身份,佇立在皇帝之前,做足了護駕的樣子。


    這時,一年邁官員顫顫抬手,不可思議道:“瑞、瑞、瑞王爺?”


    大殿之中,一片嘩然。


    被點名的瑞王視線稍移,認清了那人身份後,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哦?是王大人啊。難為你了,一把年紀還記得本王。”


    “你這是……你怎麽……”王大人後知後覺,痛心疾首:“你可是陛下的親弟弟,怎麽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瑞王眉心一跳,按捺心頭盛怒,抬首橫指皇帝,冷嗬道:“怎麽?我蕭家的皇位,他坐得,本王就坐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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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夜幕幽深死寂,大街空無一人,唯有早早點亮的大紅燈籠,還在堅守佇立,照亮著整個京都城。


    長街之上,為喝皇帝壽誕的彩布彩繪,與猩紅的鮮血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一半喜氣;一半幽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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