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鍾離終於跟著浩浩湯湯的大軍,從紫真宮中殺了出來。他要的天材地寶早就尋著了,之後無非是漲漲經驗,刷點其他財寶。他出秘境那日,全城戒嚴,東華國供奉的大能都來了,把洞口堵了個水泄不通。好在無論是那位對中華美食很有想法的燭龍,還是青丘山的齜牙咧嘴的狐狸都挺安穩,前者是比較佛,除了吃好玩好就沒什麽追求,後者倒是被封千年滿腔愁怨,但有驚無險幫他把封印撕了的,正是青丘山的年輕才俊,一直聽聞青丘狐狸很團結,蘇妲己就是為了護住狐子狐孫才下場的,這名老祖也秉持著青丘一貫的好習慣,雖然充滿了對世間的憤懣,卻也沒有對他的小孫孫下手。就是不知為何,鍾離總覺得那老祖在瞪自己,哎,或許是被破了幻境,他有些抹不開麵子吧。暴躁老哥九尾狐:媽的死gay!無論如何,之後的事兒跟鍾離沒什麽關係,他本應先回自己的府邸休整一番,不知為何歸心似箭,先跑到了高長鬆那。這又可以說是想看鵝子,又可以說是擔心高長鬆了。他卻沒想到,這回竟能看見如此“兄慈弟孝”的場麵。毛又濃密一層的熊貓幼崽在手腳並用向前爬,而他的好大鵝頭跟在後麵,挪動著八字步,熊貓幼兒往前爬一點,他就走一步。原來去,二者的皮毛都白的白黑的黑,還有點兄弟的樣子。而隨著熊貓幼崽屁屁一撅,“嗯”後出現一小塊黑鐵,頭就會“啾啾”直叫,提醒有人來拾鐵塊。頭:“啾啾啾啾啾啾啾!”快來啊!弟弟又創收啦!他甚至有些憂鬱,為什麽我就不能和弟弟一樣,拉下鐵便便,為家裏創收呢?鍾離看這一幕,甚至有點沉默,怎麽說呢,他覺得便便就手舞足蹈,自己也覺得這樣不行。還是高長鬆跟他解釋了一番才明白對方的意思,大體說來就是要讓頭既有參與感,又不能因為覺得自家窮而少吃乃至節食。鍾離:emmmmmm所以去給食鐵獸鏟屎了嗎?高長鬆:這可不僅僅是單純的鏟屎,這可是頭在通過努力賺第一桶金呢!*不管怎麽說,頭的憂鬱有驚無險地化解了,聽說他最近的夢想改成了長大後反哺耶娘,高長鬆聽後十分感動。才沒多久,先前剛拜訪過的旱魃老祖終於來找高長鬆了,原因是都城內解除戒嚴,梨園再開,他們為上回那倩女幽魂排了出戲,邀請高長鬆蒞臨指導。高長鬆:不敢當不敢當!第100章 去看彩排的歌舞戲前,魃宥先領高長鬆到東莞莊西街的一家茶坊。倘若高長鬆是個研究宋代市民生活的,或許早能看出,這大安城的城池模板是抄了哪兒。先前便說過,吳承恩老先生是明代人,創作《西遊記》時也沒嚴格考據,唐是唐、宋是宋的,這就導致《西遊記》中不少發明的時間軸是錯亂的,譬如豆腐,宋時才大規模普及走入千家萬戶,可在這裏,它已經是宴席上的常客了。或許在創作大安城時,他想描述精怪與人共治的光怪陸離的城市,這兒比起謹嚴的長安城,娛樂活動要更多,也更富有生活氣息,看那些二層小樓,都是長安城不應該有的,卻冠冕堂皇地出現在了大安。其實,無論是這裏的娛樂萌芽,還是一應建築設施,都更近似於《清明上河圖》中繁華的宋城市,如果有什麽不對的,無非就是這裏還在昧時期,不夠繁華,勾欄瓦子都沒出現。魃宥領高長鬆來的店叫“丁家素茶”,像這樣的茶坊,大安城裏是有不少的,但他們大多還隻作單純的茶飲買賣,掙不了多少錢。這種人人掙紮在溫飽線上的情形,前些日子卻被打破了,跟丁家素茶相隔幾條街的北莊子茶坊,東家腦袋一拍竟想出了別樣的引客法子,他竟然跟傀儡戲的藝人陳中貴一合計,找人家到茶坊裏演傀儡戲了!這下可不得了,那茶客是嘩啦啦地來啊,本來,北莊子茶坊的東家還覺著請藝人花了幾錢,十分心疼,哪裏想得到效果如此之好,他茶樓裏凳子都擺不下,那陳中貴原本隻能走穴,走到哪演到哪,靠賞錢過活,收入很不固定,眼下每天先拿茶坊一分錢,還有不少闊綽的給他賞錢,別提有多爽了。魃宥解釋道:“北莊子茶坊的客多了,其他茶坊人也眼紅,都使出十八般武藝來比較,可惜城中的百戲藝人就那麽多,你說雜技之類的,茶坊地小,能演得不是很多。這丁家素茶的東家正是我梨園常客,上回聽十二郎講故事聽得如癡如醉,他幹脆親身上陣,在茶坊裏講著倩女幽魂的故事。”高長鬆聽到這已經呆了,乖乖,這是未來說書先生的雛形嗎?他可太想吐槽了,果然隻要一個人卷起來,整個行業都會內卷。魃宥終於帶他走到地兒了,看身後人擠人的小茶館,他很驕傲地表示:“聽過十二郎說的都不覺得丁大說得妙,可你看這些不曾聽過的,都如癡如醉,這都是十二郎講得好啊。”他一定要讓高長鬆來看看成果,以激勵他再進行創作。高長鬆看這裏人山人海的模樣,也有點愣,他該怎麽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其實在魃宥等妖怪作出反饋後,高長鬆就知道自己隨口鄒的套路在唐代有多罕見了,他們還沒怎麽搞傳奇創作呢,自己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而且他算明白了,為什麽套路會成為套路,那跟經典能成為經典的原因一樣,要不是有那麽多人買賬,怎麽會經久不衰?高長鬆甚至思考了一秒,要不自己轉行寫小說吧?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文筆不足以支撐自己成為李白或者另一個羅貫中,他沒有詩才,真寫小說也隻能像擠牙膏一樣地擠出文字,而且曆史上有名的小說家都窮困潦倒。更何況,寫書能讓他移民成唐國人嗎?那必定是不行的。魃宥還在喋喋不休:“……他們有喊人上門說諢話的,也有小唱的,那不都比不上咱們這個……”這又涉及到高長鬆的知識盲區了,他乖乖提問道:“何謂說諢話?”在現代人的理解中,有人如果胡說八道,講了不該說的,那就是說諢話。可在古代,這就不同了。魃宥立刻想到,高長鬆來自大唐,雖說大安這的百戲源頭是大唐,但由於他們少戰亂重民生,娛樂發展比唐代要快一丟丟,所以有些百戲的形式,是他們這裏有但是大唐無的,想來這說諢話就是其中之一。經過他的解釋,高長鬆勉強理解了,說白了就是說段子的,但這個段子的內容多詼諧幽默。其實高長鬆想說,那唐代也不是沒有說諢話的,畢竟皇帝養的優伶不就很會說搞笑段子嗎?這隻是獨屬於皇帝的娛樂走向民間了而已。而小唱就不用解釋了,這是民間曲藝的一種。聊著聊著,就不得不講一下高長鬆的最新傳奇了,其實壓根不是什麽新傳奇,他隻是將自己曾經看過的故事捏合改造了一下。那這個故事的核心其實是人鬼情未了,高長鬆當時還特別想了一下,古代講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最多那不出現在《聊齋》裏麵嗎?都是女鬼跟渣男索命報仇的,他甚至想起了烏斯藏依附槐樹而生的那位小姐。高長鬆立刻甩頭,不行不行不行,那這不就成鬼故事了嗎?他又不是要“刺貪刺虐入木三分”,他隻是想搞個愛情故事而已!那他隻能想到經典的“姹紫嫣紅牡丹亭”了,還有誰講鬼怪愛情故事,會比杜麗娘跟柳夢梅的更加讓人記憶深刻呢?但你讓他直接抄湯顯祖的,一個是他臉也沒那麽大幹不出這個事,第二個就是,高長鬆他隻是知道大致劇情啊,連其中的著名昆曲唱段都沒辦法複述,強行複製不就是個四不像嗎?慚愧慚愧,都不上學這麽久了,他能記住的隻有“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高長鬆略作思考,結合時代背景再做改裝,之前不是搞了個紫真宮係列嗎,那這樣咱們再接著紫真宮好了。……時間回到幾天前,魃宥剛拿到高長鬆那寥寥幾張手稿,便如饑似渴地讀了一番。新故事的路數跟先前又大不相同,還是人鬼的故事,讀起來卻讓人耳目一新。這次的主視角是一名女性,居住在深閨大院裏的小姐,魃宥畢竟是從曾經唐國的土地遷居到東勝神洲的,對漢人還是比較了解的,哪怕是現在的唐國,士族與高官的女兒都不怎麽能出門,他很容易地接受了這設定。這位深宅小姐夜間做夢,總夢見自己來到了仙境,她身處雲間,煙霧繚繞,宮殿巍峨,讓人想到了傳說中的阿房宮。走著走著,她竟然在宮殿中遇見了一名仙人……高長鬆想了一下,這肯定不能設定為馬元,那可是吃人心肝的殘暴道人,哎,反正這次聽說秘境是由三千小世界拚接而成的,就直接套了一下某不知名道人。為了描述得更加寫實,高長鬆還去跟鍾離取材了,為了確認有沒有耽於情愛的道人。鍾離給出肯定答複:“定然是有的,據說曾經的天蓬元帥就是因醉酒後調戲嫦娥被玉皇大帝罰下凡。”高長鬆內心:嘿,這我聽說過。可他表示:“調戲嫦娥,該說是起了色心,與情愛該還有些距離。”鍾離道:“這證明,天上的神仙跟地下的凡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大抵是凡人會做的,仙人也會,有些不過是家族蒙蔭,投了仙胎罷了。”得到肯定答案的高長鬆便安心創作,也不再擔心了,就順著自己的思路寫。之後無非就是纏纏綿綿的愛情故事,二者以為自己是在夢中相愛,哪裏想得對方是實際存在的,女主角如同杜麗娘一樣,某天二者的夢忽然斷鏈,她在鬱鬱寡歡下香消玉殞,化作一縷殘魂寄托在書畫上,而那困在紫真宮秘境中的道人則終於等到了秘境大開,深入凡俗尋找女主角,最後兩人終於見麵,而逝去多年的女主也成為了一名鬼修,從此二人朝朝暮暮相守,成為一段佳偶。這個故事跟倩女幽魂內核完全不同,但情節也稱得上九曲回腸。魃宥看完後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淚了,但他也能看出,相較高長鬆的腦洞,他寫傳奇的能力還是比較差的,讀起來多少有點幹巴巴的。但這沒有關係,一是這個幹巴巴隻是閱盡千帆的文學大佬的想法,他相信讓那些沒什麽文化的精怪們看,沒人會覺得有問題。而且……魃宥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問就是他被感動到了,都要熱淚盈眶了!他激動地抓住高長鬆的雙手表示:“這實在是劃時代的巨著啊,十二郎。”高長鬆:啊這他不得不表示:“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魃宥跟高長鬆在路上敲定了行程,首先是要指導一下他們編排的歌舞戲,魃宥活了那麽多年,在大安城還是有些臉麵的,他十分想要推廣《倩女幽魂》的故事,那就必定要將這出佳話搬到台麵上。如果還有時間,魃宥希望高長鬆可以講一下牡丹亭的故事。魃宥很尊重高長鬆這等大大,他想,妖怪的經曆或許是無窮無盡的,可他畢竟是人族,而且聽故事的跟講故事的又不同了,他也不是什麽魔鬼,自然不會讓十二郎一直在梨園無償講故事,又說道:“這些日子《倩女幽魂》賣得不錯,靈石我已經讓隨從給十二郎送到宅中,待回去便能看得。”又說,“丁家素茶家的(靈石)也混裏頭,此外還有我的一番心意,不能讓你白來了這。”他這麽說了,高長鬆於情於理都不能不推脫一番,但這也就是講講,最後還是該收的都收下了。不多時,他們終於到了梨園。……說起歌舞戲,高長鬆先前也不是沒見過,他對現代戲曲的認知實在不豐,昆曲、京劇甚至越劇都是聽過的,但都算不上是票友,但有了這現代的知識,他再看唐代歌舞戲,就覺得很是不行了。梨園的人修、精怪都是歌舞戲愛好者,這出戲中的青蓮道人由一名會使劍的符修扮演,他也不敢直接穿自己門派的衣服,便穿了戲服其實也是道教的大袍子,但就是沒有任一門派的標誌。至於那女鬼,他們一開始挺直白地喊了鬼修扮,結果發現不是專業的就不行,這鬼修跳起舞來就像做廣播體操,動作硬邦邦的,最後還是喊了狐族。狐族,尤其是塗山狐族,人美善舞,高長鬆曾在長安看過波斯酒肆的胡姬跳胡旋舞,有道是“弦歌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觀時隻感陣陣香風撲麵而來,令人心醉。這狐族不知怎的,跳得比金發碧眼的波斯舞姬更讓人心動,高長鬆歸結於他們的眼神,像小鉤子一樣,帶著股媚意。現在他們跳起舞來,也是賞心悅目,至於青蓮道人斬妖那一段,則選用角抵來表演,高長鬆看著,雖覺著細節上不如後世的昆曲,但這動人的舞姿也別有一番風味。但……高長鬆提出了意見:“這劇情都疊在一塊兒,是否分開更好些?”跟宋元雜劇不同,唐代的歌舞戲雖說有“戲”的概念,實際上還是曲重於戲的,像他們現在演的《倩女幽魂》,黃鶯族的樂師為其譜寫了八支曲子,那劇情就被卡成了八段,但高長鬆看這,總覺得劇情節點不倫不類。“分開?”說這話的是魃宥本人,沒辦法,他們還不流行雜劇呢,這出戲的唱詞直接用他寫的樂府詩。高長鬆說:“故事大多有個起承轉合。”也就是引入、承接下文、高潮、結尾,已經脫離高考語文多年的他,終於扒拉點兒寫作心得。他艱難解釋道:“戲曲也如此,既然是戲,那便不可以曲為主,重在表現故事的情節。”他拿枝筆,在一本集子上寫寫畫畫,旁人湊近看了,發現他是在分自然段。那都是按照情節發展分的。最後高長鬆分出來五段,分別是一楔子與四折,他所不知,這恰好符合了元雜劇的構架!高長鬆道:“這樣分,是否更加清晰連貫?表演起來也更有層次。”他是個外行,無法在歌曲舞蹈動作上指指點點,隻能說自己懂的。旁人一咀嚼,覺著他說得很有些道理,連忙點頭,故而又去重新排練。《牡丹亭》的故事,隻能等下回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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