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豈有此理!*那黑影很快輾轉至高長鬆家,他本不想去高長鬆家,這家燒了很多爆竹,現在還能聞見燒焦爆竹的味、感受那份餘熱。這讓他有些膽怯,可他又有不能跑的理由,於是僵持在那,卻不想門口傳來哢嚓一聲,高長鬆推門而出,正好碰見毛絨融的、準備跑路的大獼猴。隻見他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高長鬆竟從那滿是毛的臉上看出了不理解,他問道:“看請問您來這有何貴幹?”高長鬆:這是精怪吧?是新的精怪吧?哪裏知道那大獼猴看著他,又細嗅空氣中的殘留味,這裏的環境讓他心曠神怡,每呼吸一口,靈力就會鑽入身軀。大獼猴是在山上修行的,他本以為那兒的靈力已算濃鬱,卻不想……最後,那獼猴還是忍痛拒絕,飛奔回自己的山上,根本不與爾康手的高長鬆打招呼,這讓後者有些難過。哎,獼猴啊,多少年前跟大聖是一家呢。就不知道這獼猴哪裏來的了,總不能也是花果水簾洞的吧。進門後,高長鬆跟左居正他們說了這件事,陳子航聽後道:“哎呀,那可不是你想象中的獼猴,是山魁啊!”高長鬆:“!”原來山魁是獼猴樣的嗎?這一瞬間,他隻覺自己穿越的不是西遊大唐,是動物世界。陳子航接著說:“他這時候出來也正常,你可知除夕二字的由來?”在得到高長鬆的否定答案後,他接著說道,“除夕的除取的是經過的意思,夕指的是夕獸,先前接到過幾次夕獸害人不淺的消息,派人來驅逐,結果竟是山魁。”驅除山魁,這才是“除夕”的實際含義。高長鬆:可是,他真的跟獼猴一模一樣啊。啊,精怪真有些可愛。第61章 唐玄宗在《假寧令》中規定:“元正、冬至,各給假七日。”眼下還是唐高祖時期,民間也有不成文的規定,正月初五,匠人上工,百官上朝。正月初六,高長鬆就騎著小毛驢去鎮上拜訪趙德斌。趙德斌在金沙江旁買了一進的小院,他跟高長鬆在北堂坐下,一扇開滿牡丹的屏風隔開坐具與廳門,趙德斌跟高長鬆笑著介紹:“這是唐國的屏風。”烏斯藏人也愛舶來品,以唐國為最上,高長鬆看雍容華貴的淺紅色大花,想起了《愛蓮說》中的“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趙德斌有一副手繪的昌都輿圖,地形或許不很準確,在這年歲卻算珍貴物資,他並不吝嗇於給高長鬆看,趙德斌能成為貨郎中的領頭羊,一重要原因便是他講義氣,從不私藏。昌都一地的貨郎都服他。高長鬆湊頭看去,古格在地圖東側,與左貢接壤,左貢的西北方分別是八宿與類烏齊,最後是昌都主城,趙德斌介紹道:“古格的貨郎多往返於八宿與類烏齊。類烏齊富庶,產馬,其他行業卻不怎樣,布匹、瓷器自有從唐而來大商隊在那賣,可吃食等小玩意兒就等我們去賣了,甚至連醬都是從古格來的。”“類烏齊有一片一望無際的牧場,糧食他們是不產的。”高長鬆明白了,合著那兒還過著遊牧民族的生活,大多物資都由古格跟昌都供應。昌都人多,是大都城,耕地不多,糧食僅夠自己吃,古格跟其他鎮支援類烏齊更多。趙德斌說:“眼下左貢的豆腐,都是從十二郎那背去賣的,天寒地凍時,一塊豆腐能存兩三天,我等走慣山路,腳程快,往返兩地很方便。”高長鬆給貨郎的價賤,如果由趙德斌出麵一起買再分就更便宜了,他在貨郎中名聲很好,趙德斌也承情,又說,“可若更遠,像是類烏齊,就帶不過去了。”“類烏齊沒有豆腐坊,昌都的豆腐坊價高,我是不會去買的。”這也是為什麽他肯幫高長鬆,也能給昌都、類烏齊的貨郎們多條掙錢的路子。高長鬆聞弦知雅意道:“等到那幾鎮,還要委托趙郎引薦一二了。”當然是將他引薦給鎮上的吏員啦!……初七,高長鬆騎著阿毛出發,倔驢他留在家中,幫李鐵牛駝貨。左居正年後就往大食國去了,白仙也回於家村旁的小廟蹲著,頭又長大了許多,高翠蘭抱不起來了,每天跟屁蟲似的跟著高翠蘭跑。高長鬆是看他破殼的,可他不知是“有奶便是娘”,還是把自己當成高翠蘭的兄弟,跟她形影不離。另一廂,高澈也行動起來,他為人踏實憨厚,在於家村與高老莊都很有威望,本因於四娘的關係,跟於姓的兒郎一起幹蓋屋的活計補貼家用,今年高老莊的年輕兒郎也投入其中。高長鬆帶高澈鼓搗出的火炕在高老莊出名了,高姓的聽說要到各家搭炕別提多高興了,想著要學一手,給自家免費搭。於家村的則到高澈家溜達一圈,出來後眼神變得跟高老莊人一樣興奮。他們先在倆村搭,恰巧古格鎮上楊晨、金沙樓的掌櫃等來高老莊上走動,與高長鬆拜年,看到此物,紛紛大驚,也說要搭一個。於是等到正月十日前後,高澈就架著太平車帶一隊的人到古格鎮上。鎮靠金沙江,楊晨等人直接命家仆去挖黃泥,於是到一月底時,古格鎮上的不少家庭都用上了土炕。竟然連潘縣令都命下仆來他們這請人去搭炕,高澈這輩子第一次被縣太老爺召喚,對鄉民來說,是人生高光時刻,感動得淚眼汪汪。……再說高長鬆,他與趙德斌麾下三名貨郎一同上路,這三名貨郎分別叫武亞夫、周樹亮、朱伸。貨郎這行當,說不上太體麵,說白了,就是在農村或城市小巷裏流動販賣日用品的小商販。唐宋時期,隨著市民經濟的興起,貨郎這職業也大行其道,待到南宋時,市民階級中甚至誕生了《貨郎圖》,反應民間生活。唐時的貨郎比起宋來大差不差,他們多是挑著擔,敲撥浪鼓呼喚村人來買貨。擔有兩種,一是支架式,二是箱篋式。支架式的不適合跑山路,可在村裏售賣時更合適,各式小件塞得滿滿當當,琳琅滿目,觀賞性強。貨郎走街串巷是要吸引人的,他們甚至會編順口溜,《水滸》中燕青就曾一手撚串鼓,一手打板,唱貨郎太平歌。武亞夫他們都是挑箱篋的,高長鬆看著,那動作跟挑擔沒區別。他一路上跟仨貨郎談天說地。都說“貨郎貨郎,百物琳琅”,貨郎真是什麽都賣,高長鬆在高老莊上喊過幾次貨郎,買的都是零食小件,可跟他們聊完後才知道,大到農具廚具,小到零食玩具都會賣。武亞夫是三人中最健談的,他直道:“十二郎甭說,在類烏齊,鏟子就賣得很好,唐舶來的扇子、香包、串珠也很受小娘子與讀書人的歡迎。”哪怕在遊牧的類烏齊,都修了所縣學,養癢序之教,可見烏斯藏的唐風是真的興盛。朱伸插嘴道:“吃食的話,青菜、茄子、蘿卜、米酒、膠牙餳都有賣,當然了,最近賣得最好是豆腐,吃起來香,也不貴。”他朝高長鬆擠眉弄眼,“以前我等都不常去拿貨,鎮上的店家要價太狠,左貢那地本就窮困,怎會有人買,還多虧了十二郎。”從古格到左貢共一整天的腳程,途經四個村莊,高長鬆點了下人,發現都沒高老莊多,最少的隻有十一戶人家,村民大半也樸實,隻穿粗布麻衣,有些人的襖特別厚,其中填稻草跟麻布。這村名為“卯家村”,高長鬆注意到,他們隻買些醋、醬,自己帶的豆腐倒是買了點,可都是一塊、半塊的買,節省極了。等從卯家村出來,高長鬆賣空了一箱豆腐。盤算一下,也掙了不少。朱伸說:“我就說豆腐賣得好,卯家村是左貢最窮的村子都能賣空一箱,更別說其他了。”高長鬆道:“也是偶然,若是天天都有人來叫賣,肯定就賣不出這麽多,吃食不就圖個新鮮?”朱伸直搖頭,他覺得高長鬆太謙虛了:“十二郎若說膠牙餳如此我是信的,可也沒看你在鎮上的豆腐坊生意差啊。沒了豆腐還有麵筋,沒了麵筋還有涼皮。實不相瞞,我可愛吃那麵筋了,跟豆醬一起燒,有股肉味。”高長鬆暗自點頭,可不是嗎,麵筋有“素肉”之名,隻要烹調得當,就能以廉價的豆製品做出肉的口感,這年頭的肉其實不好吃,像黑豬肉本來就肉質粗硬,再加上豬都沒有騸過,怎麽燒都有股腥臊味,他家要不吃雞,要不吃羊,高香蘭她們比起黑豬肉都更愛吃麵筋。且麵筋比起豆腐也貴不了多少,堪稱物美價廉,每天都能賣好多。之後高長鬆等人又去了左貢的其他鎮,他奇怪道:“也不見左貢其餘鎮很窮,那卯家村是怎麽一回事。”左貢其他村人還能穿得起皮子,蓋的房子也很體麵,隻有卯家村,那些房子都可以直接上演《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都是茅草屋。你說都靠著一個鎮,區別也不至於這麽大吧。好在貨郎們成日走街串巷,接受的信息量大,都知道原因,朱伸靠高長鬆最近,隻聽他娓娓道來:“十二郎有所不知,我烏斯藏雖說是佛國,也是有些精怪的。”說到這他充滿向往之意地感歎道,“哎,這世上若說有哪是萬全的安全,恐怕就是長安了。”問就是非常向往!高長鬆:“啊不,長安也有長安的禍事。”比如貓鬼案,有人濫用厭勝之術等等,要他說,唐國雖興盛,人心也雜,別的不說,唐國的教派就多啊,有拜火教、景教之類的,而且民間巫術也盛行,若有人想搗鬼,實在太容易了。此外,長安這地紛爭不少,也很容易生出怨懟,他還記得慧眼所見的惡心的蠹蟲。高長鬆聽完朱伸的話,意有所感,他說:“按你這說法,莫不是卯家村這有妖魔作祟?”朱伸唏噓:“何止是有妖魔作祟,他可不隻是搜刮民脂民膏,竟然還吃人呢!”高長鬆嚇一跳,這麽惡劣!他穿越這麽久,從沒聽過妖怪吃人,愛吃唐僧人的妖怪還停留在故事裏。朱伸又說:“卯家村旁五裏處有一座小山,名為福陵山,山中有一洞,稱雲棧洞。那洞中住一女妖,聽說跟卯家村有些關係,人稱卵二姐。”“卵二姐雖然也吃人,也尋供奉,可她還算好說話,你隻要逢年過節送些牲畜便罷了,不惹她,她也不會食人。可不知從何時起,她招了另一妖怪當贅婿,那妖怪可不是好相與的,凶得很呢。一開始是吃腳商,後來聽說還會暴起傷人。”高長鬆琢磨著,這不大對啊!故事聽起來有點耳熟啊,可他沒想起個所以然來,聽朱伸說到這就問:“沒有請法師來收了那妖怪嗎?”朱伸說:“那妖怪作祟是十五年前的事,我們金沙寺郎君你也不是不知道,淨塵法師橫空出世前,哪有名滿天下的妙僧呢?倒是找過法師來,對方成了妖怪的盤中餐,後來就沒人敢來了。”“卯家村的村人害怕那豬妖邪性大發,陸陸續續從村上搬走,其餘行商的也不敢從福陵山一地走,幹脆繞路,這村子自然就不好了。”高長鬆想著不對啊,他們這不是從卯家村上走的嗎?總不至於是給妖怪送菜的吧?而且豬妖,哎,相較之下,隻是貪圖美色的豬八戒比起來要好多了。可能是看高長鬆臉色不好看,朱伸又說;“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前些年卵二姐死了,那豬妖相傳被觀音菩薩點化,開始篤行佛教,再也不吃人了,要不我等怎敢從卯家村走?”高長鬆心說,這觀音菩薩出場率也太高了,他還以為直到西遊記劇情開始,對方才作為救火員到處收妖怪呢。他聽說妖怪歸化佛門,好叫鬆了口氣,又隨口問:“那吃人的妖魔叫什麽?”讓我看看是不是被孫大聖一棍子打死的妖怪。朱伸說:“聽說是叫‘豬剛鬣’。”高長鬆差點被口水嗆死,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西遊記沒讀好,都不知道豬八戒有這段吃人過往,好家夥,這還敢來給他們家當女婿,他都想一棍子把豬八戒敲沒了!作者有話說:高長鬆:把他腦殼打通掉第62章 豬剛鬣的事跡驚到了高長鬆,他們加快腳程繞過福陵山,晚上在左貢落腳,第二天往類烏齊趕。高長鬆走時帶四箱豆腐,這天寒地凍的,他也不怕壞了,大不了就賣凍豆腐,一樣好味。次日下午到類烏齊,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周樹亮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武亞夫、朱伸、周樹亮三人所售之物不大相同,武亞夫賣豆醬油鹽,朱伸則帶纓絡、珠釵與簪子、釵、雄雞毛等。周樹亮的箱篋方方正正,內又塞得嚴實,他人沉悶,不大說話,先前隻同高長鬆說,類烏齊有牧民定了割刀,他要帶去,此後他就化身為蚌,怎麽都撬不開嘴。眼下入了類烏齊的村鎮,武亞夫跟朱伸走街串巷搖撥浪鼓叫賣,他卻卸箱子,又放下小腳凳,掛幡一動不動地坐著。唐代條凳還未有正式姓名,可許多貨郎都會做類似的小玩意,高長鬆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周樹亮是在給人寫信、遞信。走南闖北的貨郎一身兼多職,周樹亮讀過幾年書,可惜家當中落了,他像是不得誌的秀才,賣貨的同時還替人寫信、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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