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穀大祖邀請上官永平去參觀練武場,道是去感受府兵的勇猛,也是熟悉安北都護軍營的第一步。上官永平點點頭,也沒有說話,算是答應了,心想穀大祖還算識相,在接旨後不久就主動有表示了。


    穀大祖和鄭閑兩個人看著上官永平臉上那副倨傲的樣子,心裏靜默地笑了:小樣,看你這樣一副得意的表情能維持多久?!他們兩個人臉上卻越發恭敬了,一連聲的請語和恭敬,讓上官永平飄飄然,似乎覺得那五萬安西都護軍已在囊中了。


    到了觀看練武場的那一天,穀大祖和上官永平兩個人慢悠悠地走在練武邊上,身後跟著的是鄭閑和冼茂信。不知道為什麽,冼茂信總覺得有一絲不詳的預感,他看著笑意盈盈的另外幾個人,心裏暗暗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千萬不要發生什麽事情才好。那邊,穀大祖正在給上官永平介紹兵器軍械,耳邊還不斷響起士卒的吆喝聲和打鬥聲,原來他們已經走到一處士兵聚集的地方,似乎還有人正在比試,這吆喝聲就是這一群士兵發出的。


    “這是在比試武藝嗎?”因為聚集的士兵擋住了裏麵的情況,上官永平看不見具體是怎樣的情況,便這樣好奇地問道。


    “倒不是在比試,而是在對練……”鄭閑笑嗬嗬地解釋道。比試不就是對練嗎?這有什麽不一樣的嗎?上官永平心想道,臉上疑惑不解。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有什麽不一樣了。


    “啪!”忽然有什麽東西砸在了穀大祖和上官永平跟前,還濺起了幾滴液體飛到了上官永平的臉上,他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等他看清砸在他跟前的是什麽,臉色變得煞白,那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一手一腳都沒了,正在他跟前大口大口吐著血,哀嚎聲聲,剩下的那一手一腳似乎還在掙紮抽搐,等他摸了摸臉看到手上的血跡時,連退了幾步,驚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對練的工具啊。”鄭閑還是笑嘻嘻的模樣,還上前踢了踢那已經不再吐血咽了氣的人形,道了一句:“真沒用,上次那個可是手腳都沒了還能活兩個時辰呢……”笑著對上官永平解釋道:這是都是軍俘,被都護軍當成用來實戰的工具了,也是為了提升都護軍的實力,這樣對練,一天也發生好幾次,不用在乎的。對著上官永平解釋完之後,他還漫不經心地還對另外的府兵說:“拖下去煮了,今晚給大家加菜!大家今晚有肉吃了!”語氣也是習以為常,甚至有些期待。


    加菜?上官長治想起昨天晚上吃到的骨肉相連的肉塊,煞白的臉色轉向青綠,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覺得周身發冷,看著鄭閑笑嘻嘻的樣子,卻感覺比惡鬼還要可怕,這些都是什麽人啊?!他不由得心生懼意,手臂上身上的汗毛也都馬上聳立起來,他心裏一個激靈,直到此時他才記得眼前這安北都護穀大祖,曾斬殺外敵無數,手上那是沾滿了鮮血,是被突厥人稱之為“安北閻王”的啊!


    上官永平一下子清醒過來,自己怎麽能跟穀大祖作對呢?穀大祖在安北盤桓了二十年,在安北肯定有極深的威望和勢力,自己怎麽能跟他對著幹呢?真是自討苦吃。想到這裏,上官永平的心裏又後悔又驚懼,覺得自己給穀大祖的下馬威之舉真是糊塗了!這下別說籠絡安北的五萬士兵了,就是他能不能好好在安北都護府當這個參軍都還是未知數啊,隻是……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修補和穀大祖的關係不?他應該徐徐圖之啊,邊嘔吐他邊心思轉動,看來是要改變策略才是啊……


    看著上官永平似乎要把膽汁都要吐出來了,穀大祖和鄭閑對視了一眼,笑意盈盈下麵也是逐漸陰冷的心。此刻他們的心裏有沸騰不止的怒意:你見過戰爭是什麽樣子的嗎?你知道白骨累累疊在一起是怎樣的嗎?你知道怎樣才能戰場上活下去嗎??你知道那刀刃入骨血再抽出時會發出怎樣的聲響嗎?你知道當你的兄弟士兵被敵軍削去半邊臉是怎樣的情景嗎?啖人肉喝人血這種小事,都能讓你嘔吐,還想奪我安北五萬兵眾?!


    穀家和鄭家三代鎮守北疆,二十年間與突厥、鮮卑等族的交戰中,戰死三十餘子孫,這種割肉拆骨之痛換來的是北疆十五萬民眾的安寧。一個皇子監軍,讓他站在北疆之地都已經是容忍了,地都沒坐熱呢,就想要兵權?這才是讓穀大祖和鄭閑感到異常憤怒的事情。


    自那一日參練武場之後,上官永平就托辭水土不服、身體微恙,躲在都護監軍房間內不出門,就連陪同而來的兵部官員冼茂信等人都深居簡出,對安北都護府的一切事情概不過問。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他們是懂的,更何況三皇子不是一條強龍呢?所以他們就隻有縮在都護府內,看安北都護府官員的臉色行事了。


    話說上官永平躲在監軍房間內也沒有閑著的,他在想著應對穀大祖和安北都護府官員的辦法。先發製人這一招已經不管用了,人家穀大祖威望、武力都比自己強悍不知多少倍,硬碰硬的話,吃虧的肯定是自己,究竟有什麽法子可以挽回穀大祖對自己的親厚呢?順便還可以收攏安北的士兵?


    以上這些,就是安北都護監軍上官永平苦苦思索的內容,當然,一時半刻的,他也想不出什麽有效的辦法,直到他看見自己房間那三大箱珠寶和銀票時,眼前一亮,計上心頭。他就不相信,這個世間,會有人不喜歡這兩樣東西,不管是安北都護也好,還是安北普通兵卒也好,隻要有了這兩樣東西,還愁收攏不了安北都護府?


    用珠寶和銀票去收買安北都護府的官員和兵將,這就是上官永平想出來的辦法。這安北都護府之中,有哪些官員是可以收買的呢?上官永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都護府的司馬沈則思。沈則思是新調來安北都護沒有多久的,受到穀大祖的影響不會太深,而且沈則思是吳越沈家的子弟,自己總算知道沈華善、沈則敬這些沈家人的名字,連拉交情的借口有用了。


    而沈則思則是驚愕地看著上官永平拿出一遝銀票和一摞珠寶,這是怎麽回事?收買還是炫富?隻聽見豪氣地說道:“沈大人,這些,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總算是令伯父、令兄長有過幾麵之緣,這些,就當是本皇子的見麵禮了!”說罷,他還極為友好地拍了拍沈則思的肩膀,以示兩人感情深厚。


    沈則思看著剛離開自己肩膀的手,感到哭笑不得。自己和三皇子,好像從未見過麵吧?這一遝銀票和珠寶,是用來收買自己的?用這樣的珠寶和銀票,讓他出賣安北都護府的上司和同僚?會不會太兒戲了一點?自己看起來這麽愚笨和缺錢嗎?再說了,自己出自吳越沈家,和別的兵卒不一樣,最不缺的,就是錢財!而且,都護大人幾天前才讓三皇子吃了個教訓,怎麽這三皇子還未受教,還想拉攏、收買兵將?真是找死!但是找死也別找上我啊!沈則思對此感到深深不解,看來三皇子的目光也像看傻子的目光一樣。


    當然,看完傻子之後,他趕緊將這個事情報告給穀大祖和鄭閑知道,他可不敢惹這兩尊大神。他心裏暗念:所以三皇子,對不住了,我實在是不敢收你的珠寶和銀票啊。


    “怎麽不收呢?三皇子既然一片誠心,準備了這樣的見麵禮,我們怎麽好意思拒絕?當然要收下了!”鄭閑笑著說道,眯起了眼睛,笑得像個狐狸。有人白送錢財上門,不收那才是個傻子!


    沈則思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遠遠及不上這兩人的腹黑,這是明擺著三皇子那三大箱珠寶和銀票要用來孝敬這兩人了。他心裏在默默哀悼三皇子的錢財,轉過頭卻無比順心順意地收下了三皇子送過來的珠寶和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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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一副奇怪的景象在安北都護府出現。三皇子送珠寶和銀票,安北兵將收銀票,送的人和收的人都哈哈大笑,當然,暗笑得最厲害的,乃是都護穀大祖和副都護鄭閑。真好,這樣的傻子,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啊!


    “蔣博文和吳能朝上下串聯,皇上派來三皇子當監軍,皇上這是起疑心了啊,我們穀鄭兩家再也沒有三十餘子孫可以折損了……”都護府指揮房內,穀大祖有些神色頹然。看傻子戲之後,他感到有危機感。將帥在外,最忌的就是君主猜疑,想起穀鄭兩家在北疆付出的慘重代價,感到一陣悲傷,他們忠心耿耿,家族子孫都是為了北疆,怎麽會引起皇上猜疑呢?


    “正是因為他們忠心鎮守,北疆民眾感念穀鄭兩家的恩情,對穀大祖自是擁戴感激。現在北疆甚至有兵眾隻知穀鄭不知上官。這,才是皇上派三皇子監軍的理由啊。”沈華善根據沈則思的信,得出這樣的結論,穀大祖的忠心鎮守竟成了與天子爭恩之舉,不免為長泰帝之舉感到心寒。


    “穀大祖勇猛善戰,卻忘了帝心難測……”他合上沈則思的信,心情沉重,餘下的話也就沒有說全,讓沈則敬自己斟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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