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沈家迎來了沈餘宸的滿月宴,辦得相當低調。沈餘宏和沈則遠等人離開京兆了,這次的滿月宴比沈慶德的周歲宴還要簡單得多,自然沒那麽熱鬧,沈俞氏等人都說這樣也好,難得清靜。


    沈餘宸滿月之前,沈則思從安北都護府送來了書信。他已經去了安北四個多月了,信上說的正是他這幾個月的經曆,述說了北疆的局勢,描述了三皇子上官永平在安北的所為,說明了三皇子此來安北都護府後兵將的不滿。


    “三皇子惹眾怒,北疆局勢緊張……”沈華善和沈則敬看著沈則思的來信,麵色還算正常,隻是有些眉緊。北疆地遠,他們也沒有什麽想法,隻是想起三皇子在安北都護府的表現,實在讓人無語啊。


    對於能夠擔任安北都護府監軍一職,上官永平還是異常高興的,認為這是長泰帝對他的看重。再說了,他自認為武藝比起其他幾個兄弟來要優秀太多,兵法謀略雖然沒有親身實戰過,卻也讀了不少,實操起來是不成問題的。懷著這樣的心思,他對於前去安北是充滿期待的,胸中是滿滿的雄心壯誌,想著必定要把突厥趕出北疆,平定北疆邊域,誓要讓長泰帝刮目相看。


    所以他連年都沒有在京兆過,就出發去北疆了。這一路,帶著長泰帝給他的一幹護衛和三皇子府的幕僚,還帶著兵部核撥給安北都護府的輜重,軍械、糧草和被服等等,還有不少押往北疆服苦役的囚犯和看管他們士卒,軍馬一行人組成的隊伍也是非常龐大。


    “該死,還有多遠才到達安北都護府?”上官永平一口吐出嘴裏的沙子,這樣問道。該死,怎麽會有這麽多風沙,用細紗圍著口鼻都還能鑽進來,這是什麽鬼天氣!他還要忍受這樣的鬼天氣多長時間?在最初的新奇過去之後,隨著行軍的一日一日艱苦無聊,那所過之處是一日一日重複和單調,都是山嶺和風沙,上官永平的心情也一日一日急躁起來,也覺得身上一日比一日冷,這安北都護府怎麽那麽遠?!


    他口氣惡劣地問身旁的冼茂信,他是兵部員外郎,正是這次運送輜重的負責人,曾在隴右衛任過職,對北疆的情況也比較熟悉。


    “回殿下,按照隊伍的速度,應該還有三天就能到了。”冼茂信心裏無奈,恨不得早點到達都護府,這是去北疆又不是去遊玩,自然和京兆安樂不一樣的。何況北疆天氣的惡劣也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冬天風沙多,條件艱苦行軍艱難。想到這些,他有些體諒這個久居京兆沒有受過苦的三皇子,也就不煩他一天問幾次還要多久才能到了。


    聽到冼茂信的回話,上官永平像是泄了氣一樣。還有三天啊,這一刻,他無比想念京兆的舒適生活,如果還在京兆,他正泡著熱水喝著溫度恰恰好的補湯呢。


    三皇子即將到達的消息穀大祖早就知道了,他對於長泰帝安排的這個監軍他並不感冒,即使這監軍貴為皇子,那又怎麽樣?算哪根毛?老子在北疆吃風沙啃草根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裏呢,監軍?那是什麽玩意兒?!穀大祖一臉匪氣的臉上此刻有些譏諷的笑意,對副都護也是他小舅子的鄭閑說道:“傳令下去,全軍肅整,近日聞突厥有異動,明日我帶兵前往清剿,都護府官員也一並隨行!”


    “是!”監軍大人,留一個空的都護府隨你折騰了,想到這,鄭閑臉上露出了壞壞的笑意。不同於穀大祖的金剛怒目,他麵相儒雅細柔,長得一點都不像武將,反而像個標準文臣,正是這個文臣一樣的副都護,曾千裏突騎斬殺突厥分部哈桑一支的首領,以赫赫戰功就任副都護一職,雖年紀輕輕卻令眾兵心悅誠服,沒有人會拿他和穀大祖的關係說事。


    當上官永平等人身心俱疲地到達安北都護府時,等待他們的不是穀大祖熱情的迎接和長吏準備好的熱水好湯,而是一個空蕩蕩的安北都護府!隻有一個留守的殘弱老卒惶惶恐恐回答道:“都護大人帶兵清邊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返回……”


    穀大祖你好!你真好!上官永平氣得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話來,是個人都知道穀大祖這是給他下馬威來了,他即將來到的消息早就傳給安北府的斥候了,偏偏這個時候去帶軍清邊?一個多月的勞累和眼前的怒意交織在一起,上官永平想撕了穀大祖的心都有了,本來還想著好好安撫收攏一番,沒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如此不識趣,那可就由不得我了!上官永平恨恨地想,露出了猙獰憤恨的神色。


    那老卒看著上官永平的神情,眼裏也有幾絲輕蔑,等都護大人回來再慢慢整治你也不遲。在這些老兵乃至北疆軍眾的心目中,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又為北疆安寧立下無匹功勞的穀大祖可比眼前的三皇子重要多了,對於朝廷莫名其妙給安北都護府派了個勞什子監軍的舉動也非常反感。


    離三皇子到達都護府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穀大祖聽著斥候的回報,知道三皇子一行人自己在安北都護府埋鍋造飯,竟然也安置下來了。穀大祖想起兵部核發下來的輜重,想著帶著府兵在外也不是辦法,這下馬威也施展過了,也是時候回去麵對三皇子一行人了。


    “明日就回轉!”他下達了命令,三皇子是馬是驢,他前去遛一遛就知道了。


    穀大祖帶著一眾府兵回到安北都護府見到三皇子的時候,臉上帶著熱情的笑意,連聲請罪說不知皇子這麽快就到了,是末將之過,是末將之過,哈哈大笑,軍人的磊落豪氣顯露無遺,又吩咐副都護等人前來見過三皇子,還令都護長史速速去準備酒菜,他要為三皇子接風洗塵好好大暢飲他自己先自罰三杯等等,完全是一副不知三皇子到來,反而對三皇子一副親近有加的樣子。


    伸手不打笑麵人,雖然明知不是這樣一回事,可是麵對著穀大祖笑意洋溢的樣子,又想起他身後的五萬府軍,上官永平的怒氣也不敢輕易發出來,隻得忍了,也和穀大祖互相擁抱打起哈哈來。


    當晚,穀大祖和上官永平一行人把酒言歡,席間歡笑連連。副都護鄭閑等人也頻頻上前敬酒,對上官永平語氣恭敬舉動親近,話語對他也是極恭維和讚揚,聽得上官永平很受用飄飄然,不知不覺間就喝多了幾杯。到後半席的時候,已經醉醺醺的支撐不住要倒下了,穀大祖連忙吩咐了府兵將他扶回房間歇息,還交代了一定要照顧好了,冼茂信和三皇子府幕僚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都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入睡起來。


    “小樣……”見這些人醉倒了,穀大祖原先也渙散朦朧的雙眼閉了閉,再睜開時隻見一片清明,哪裏還有半絲醉意?


    “去把那些輜重趕緊分了……”他把上官永平灌醉了自然有用意,上官永平打的是什麽主意他也清楚,此次兵部核發的輜重還沒有送到他手上呢。已經是冬天了,不少府兵都等著這一批被服呢,穀大祖自然清楚其中的重要性,怎麽可能讓把柄握在別人手上呢?當然要第一時間奪過來了!這不,這見麵的第一個晚上,就在上官永平和冼茂信呼呼醉睡的時候,三皇子帶來的一批數量眾多的輜重就被都護府的人分下去了,連同那一批苦囚,也連夜押解至石場服苦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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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上官永平和冼茂信醒來的時候,才知道輜重昨晚就被分發下去了,更讓人氣結的是,不少府軍將領前來感謝兩人,道是監軍辛苦了,那棉衣穿在身上是特暖和,一通感激謝意不論。讓上官永平心口發痛卻無可奈何,還要裝作大度地說這是分內事不用感謝等等,原本他還想扣留這那批輜重,好壓一壓穀大祖的,現今也無法了。


    不過除了輜重,還有別的辦法可想的?上官永平想起此次來安北都護的目的,想起他還有長泰帝的聖旨呢,這穀大祖也還沒有接旨呢。


    “謹遵旨意。”穀大祖和鄭閑等人跪下來聽著上官長治宣讀長泰帝的旨意,身後刷刷跪著正是安北的五萬府兵。在上官永平的強烈要求下,穀大祖隻得帶著他來到府兵屯紮處,在這五萬人麵前接下這個聖旨,上官長治還說代天子巡狩,不日將重新整編安北都護軍,令安北都護穀大祖、副都護鄭閑鑲助配合,擺明了前來奪取兵權的意思。原本他還想著徐徐圖之的,被輜重的事情一氣,就什麽都忘記了。


    上官永平將聖旨遞給身旁的士兵,臉上慢慢有了笑容,感覺到這口憋屈的氣終於散去了。穀大祖和鄭閑隻能按照父皇的意思去做啊,待我整編打亂這五萬兵馬,再將三皇子府的守衛和長史安插進安備都護軍裏麵,這五萬人馬的舉動我就可以清楚了,諒那穀大祖也不敢怎麽樣,時間一久,這五萬軍眾就是我的了,他有些自得地想,


    穀大祖和鄭閑也隻聽著,神色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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