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朱佑樘高高坐在龍椅上,俯視群臣,盡管登基都快一個月了,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太子當得好好的,父皇也還健在,突然就登基做了皇帝,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他不怕吃苦,也不怕累,就是……壓力山大,很害怕自己做不好皇帝。


    朱佑樘想請教父皇,奈何,父皇搬去了母妃寢宮,就是不見他,連帶著母妃也不見他了。


    他覺得,他就像被遺棄的孤兒……


    “皇上,皇上……”站班太監小聲提醒。


    朱佑樘定了定神兒,道:“眾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奏。”萬安出班。


    朱佑樘眉頭微皺了下,頷首道:“準奏!”


    萬安拱手道:“皇上登基已近一月,可有一些事卻還未落實……”


    “孤…朕已大赦天下,還有什麽沒有落實?”朱佑樘對這個臣子不甚喜歡,當場打斷他。


    萬安臉色訕訕,依舊繼續他的官場之道,“皇上仁德愛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臣要陳奏的不是這個,而是……皇後、聖母皇太後、皇太後、太皇太後的冊封、加封。”


    娘的,這貨總是這麽會拍馬屁……群臣心中腹誹,麵上卻一致附和,這是應該的。


    太子做了皇帝,後宮中的重要人物,自然也要跟著升級。


    其實吧,這事兒也算不上緊要,皇帝下一道旨便是,用不著大操大辦。


    不過,新皇剛登基,沒必要在這種事上唱反調,走個形式而已,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兒。


    朱佑樘微微點頭:“愛卿所言極是,下朝後,禮部、內閣可先議議冊封流程……”


    …


    坤寧宮,偏殿。


    朱佑樘敲了兩下門,喊道:“父皇,母妃,兒臣有重要的事與你們說。”


    “什麽事啊?”紀淑妃聲音由遠及近。


    “母妃,是關於加封您做聖母皇太後的事。”朱佑樘苦笑道,“雖說後宮不得幹政,但也不至於如此避嫌,曆朝曆代都沒有兒子做了皇帝,就不能見母親的道理啊。”


    ‘鐺鐺鐺……’朱佑樘又連敲數下,“母妃,您開門啊。”


    ‘吱呀~’殿門打開,紀淑妃問道,“除了加封的事,還有什麽?”


    “父皇呢?”朱佑樘向裏張望。


    “你父皇需要靜養。”紀淑妃眼神躲閃,擋住了朱佑樘的視線。


    朱佑樘本來還沒什麽想法,見母妃如此,卻狐疑起來:“朕要見父皇!”


    “你不能見他。”紀淑妃有些激動。


    朱佑樘疑心更重,但更多的是擔憂,沉聲道:“母妃,父皇龍體乃國之根本,父皇……到底如何了?”


    “他,他很好。”紀淑妃沒騙過人,何況騙的還是自己兒子,哪能不緊張。


    “朕要見父皇。”


    “不,不行。”紀淑妃擋著不讓,“那神醫說了,你父皇不能被打攪。”


    “不打攪,就見一麵……”朱佑樘忽的頓住,“話說,那位神醫,朕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他人呢?”


    “他,他……”紀淑妃愈發慌亂,訥訥著不知該如何解釋。


    朱佑樘臉色微變,作了一揖:“恕兒臣無禮了。”


    他跨前兩步,擠開母妃就往裏衝。


    紀淑妃倒是想擋住來著,奈何兒子的噸位非她能抗衡,一個趔趄之後,再轉身,兒子卻已衝了進去。


    “佑樘,佑樘……”


    朱佑樘不理,徑直往裏走。


    一路走,一路看,殿中竟沒有一個奴婢,朱佑樘愈發焦心,吭哧吭哧跑向內殿寢宮……


    依舊空空如也。


    “父,父皇呢?”


    朱佑樘的大腦袋滿是問號。


    這時,紀淑妃也跟了進來,事已至此,她知道瞞不住了,索性攤牌。


    “佑樘,娘給你說個事兒,你可得有個心理準備。”


    朱佑樘呆了呆,繼而麵色大變,他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悲切道:“父皇……”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紀淑妃連忙道,“你父皇無恙,他沒事。”


    “啊?”朱佑樘眼淚都飆出來了,聞言,不禁又把情緒收了收,繼而更困惑了。


    “母後,您到底搞什麽名堂啊?”他頭一次這麽對母妃說話,實在是,他真被氣到了,“朕有重要國事稟報父皇,還請母後不要再阻撓。”


    紀淑妃心虛地別過頭去,“你父皇不在這兒。”


    “在哪兒?”


    “我…我也不知道。”


    朱佑樘:“???”


    紀淑妃深吸一口氣,道:“母妃實話給你說吧,你父皇不在皇宮,也不在京師,他…他遊曆天下去了。”


    “啥?”


    朱佑樘都驚呆了,好一會兒,他痛苦的閉上眼,大呼道:


    “母妃,你,你……你糊塗啊!”


    紀淑妃也有些後悔,當時她都找不著北了,雲裏霧裏就答應了下來,事後,她就惴惴不安,卻又不敢告訴兒子,隻能盡量拖著。


    她並非為避嫌不見兒子,她是……害怕見兒子。


    紀淑妃緊張道:“兒啊,不是母妃有心瞞你,是,是你父皇讓母妃這麽做的。”


    “他去哪兒了,去哪兒了啊……?”


    “我,我不都給你說了嗎,”紀淑妃不敢看兒子,弱弱道,“我不知道啊!”


    “你……唉呀!”朱佑樘急得直跺腳,“父皇走前,咋個給你說的啊,他就沒丁點兒交代?”


    “哦哦,有,有交代。”紀淑妃猛然驚醒,“你稍等,母妃這就去拿。”


    紀淑妃忙跑到床頭,從枕頭下取出一封書信,回身拿給朱佑樘,“這是你父皇留給你的。”


    朱佑樘慌忙接過,撕下信封,展開閱覽。


    【朱佑樘,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父皇已經不在京師了;


    不要試圖找父皇,你找不到父皇,常言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做皇帝,就要有做孤家寡人的覺悟;


    你是大明天子!


    大明江山社稷、百兆生民,興在你,衰亦在你!


    父皇禦極二十餘載,兢兢業業,誠惶誠恐,時刻如履薄冰,仰賴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大明才得以繼續昌盛;


    二十餘年的天子,父皇累了,也倦了;


    今傳位於你,將祖宗社稷、江山萬民托付於你,望你莫要懈怠;


    父皇很好,勿憂!】


    這不到兩百個字的信,卻讓朱佑樘猶如五雷轟頂,比挨兩百個耳光還要難受。


    朱佑樘一臉呆滯,信紙從指尖滑落,翩翩落地,他恍若未聞。


    “佑樘,皇兒,皇上……”紀淑妃慌了,也顧不得舉止禮儀了,抬手拍著兒子的大胖臉,焦急道:“兒啊,你可別嚇娘啊。”


    朱佑樘呆呆道,“母妃,父皇除了這封書信,還有說什麽嗎?”


    “沒了。”紀淑妃道,“你父皇說,要是你知道了,就把這封信給你,其他沒說什麽。”


    “真沒了?”


    “沒了。”


    朱佑樘滿臉痛苦,好一會兒,才緩緩冷靜下來:“母妃,父皇什麽時候走的?”


    “你登基後的第三天,他就走了。”


    “……”朱佑樘又問:“父皇帶了多少侍衛?”


    “這個,好像沒有。”紀淑妃道,“他跟那神醫一塊兒走的,你父皇說是微服私巡去了。”


    “沒帶侍衛?”朱佑樘瞳孔地震,隨即,又稍稍平複,既是微服私訪,也就是說沒人知道父皇身份……


    但,終究不安全。


    朱佑樘來回踱步,卻苦無辦法。


    最終,隻能無奈長歎:“我真的……唉,母妃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紀淑妃安慰道:“佑樘你也別太難過,你父皇這是為了磨礪你,再者,他又不是不回來?”


    “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我不知道。”紀淑妃臉色訕訕,咕噥道:“你父皇又沒說。”


    朱佑樘:“……”


    許久,


    他神色嚴肅,“母妃,這件事切不可向外人提及。”


    “我知道,”紀淑妃點頭,不過,經兒子這麽一說,她也擔憂起來,“可這事兒沒辦法一直瞞下去啊。”


    “交給孩兒吧。”朱佑樘歎道,“總之,你什麽也不知道,太上皇微服私訪,隻有朕知道,也是朕讓太上皇去的,與你無關。”


    “這……”紀淑妃既感動,又自責,“佑樘,是母妃給你惹禍了。”


    “母妃切莫如此說。”朱佑樘這會兒已經接受了現實。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當兒子的哪有責怪母親的道理?


    他故作輕鬆道:“真瞞不下去,朕也有辦法應對。”


    “真的?”


    “當然。”朱佑樘點頭,自信道:“朕是皇帝!”


    “那就好。”紀淑妃放鬆下來。


    她卻不知,兒子這自信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心虛的心。


    此刻的朱佑樘,真可謂是無依無靠,孤家寡人了……


    ~


    馬車‘吱吱呀呀’地前行著……


    車內,朱見深閉目養神,王守仁卻是忐忑不安。


    他竟然跟皇上……啊不,現在是太上皇了。


    王守仁打死也沒想到,李青要等的人是大明成化帝。


    這可真是…太刺激了。


    王守仁見過朱見深,盡管隻有一麵之緣,他卻印象深刻,


    沒辦法,絡腮胡子大黑臉,太具有辨識度了。


    “你這後生,老盯著我看做甚?”閉目養神的朱見深,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嚇得王守仁一個激靈,連忙瞅向別處。


    “那個……”王守仁再叛逆,也還沒到跟大明太上皇插科打諢的離譜程度,清了清嗓子,朝外麵喊道:“先生,該換我趕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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