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量著車禍中的種種疑點時,蓁蓁指著其中一張現場照片跟我說:「你看看這裏,他當時會不會是被人追趕呢?」


    她所指的照片能清楚地看見車尾有輕微損壞,應該不是車子衝下防護欄後造成的。車子是插水式衝下高架路的,並沒有翻車的跡象,因此雖然車頭嚴重變形,但車尾則相對完好。也就是說,車尾應該沒有受到碰撞。


    芷瑤說她父親開車很小心,之前並沒有把車子刮花,也就是說車尾的損壞是在他離家之後造成的。所以,蓁蓁的猜測也並非不無可能,車尾的損壞有可能是被人追趕時造成的。不過,當我仔細看清楚之後,又覺得事情似乎並不是這麽簡單。因為車尾隻是被刮花了些許,如果當時是在高速追逐,就算是一次小碰撞應該也會很嚴重,而這點損壞更像是在慢速行駛時造成的。再者,如果宋玉風當時是被人追趕,那麽他應該會逃到一些人多的地方,而不是逃到更容易讓對方傷害他的高速公路上。


    我把自己的分析告訴蓁蓁,她思索片刻後竟然撩起衣袖向我揮拳。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隻知道如果我不避開,馬上就會多了個像國寶那樣黑眼圈,於是便連忙往一邊閃。然而由於過度慌張,我並沒有注意身旁的椅子,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慘叫一聲就絆倒在地上。這一摔幾乎要把我骨頭也摔散了。


    我呻吟著爬起來,蓁蓁居然看著我哈哈大笑,我便板著臉問她幹嘛故意整我,她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我是想讓你知道什麽『慌不擇路』。在正常情況下宋玉風當然不會跑到高速公路上去,但是如果當時他真的被人追趕,那麽就可能會見路就走,就像你這樣。」


    難道他當時真的正被人追趕,那麽追趕他的人會不會就是高衛雄呢?這個問題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為繼續翻閱記錄時,我發現這宗車禍的報案人就是高衛雄跟黃兆。根據記錄所說,他們本來跟宋玉風剛吃完飯,打算開車到一個位於外地的度假村泡溫泉。他們的口供很曖昧,暗示此行是為討宋玉風的歡心,以便他們公司在買地的事情上得到對方的支持。他們更隱諱地提及此行的目的是尋花問柳,還說宋玉風在之前的飯局上喝了不少酒,認為他可能是太過心急,所以把車開得太快以致發生車禍。


    我想這宗車禍之所以被定性為意外,處理該案的警員不是智商太低就是收了黑錢,因為這兩人口供明顯有問題。試想一下,他們的行為嚴格來說在對宋玉風進行賄賂,那有人會這麽笨,賄賂別人還敢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再者,就算當時他們真的是吃完飯想去尋花問柳,一來用不著到外地;二來吃飽喝足的人大多都不想太費神,更別說開長途車,他們三個人要真的是到外地玩,開一輛車就已經足夠了,為何要開兩輛?而且,還要他們的討好對象自己開車?


    就算撇開這些疑點不說,單是宋玉風是否會去尋花問柳也已經是個疑問。從小燕及芷瑤對他的評價看來,他應該不是個會去鬼混的人。就算假設他真是想去鬼混,那也至少也會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平安,但他從離家後到車禍前的一天一夜裏都沒有給家裏打過電話。


    綜合以上種種疑點,我推測他在離家赴約時就被限製了人身自由,次日雖然得以脫身,但卻被高衛雄及黃兆發現,並對他進行追截。他因為過於驚慌,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逃到高速公路上,最終釀成車禍。


    要知道我的推測是否正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問案中的當事人。可惜該案的三名當事人中,已有兩名先後去世,雖然黃兆還活著,但是我想他應該不會再為我提供任何線索。不過也沒關係,他跟高衛雄隻是小嘍囉而已,我就不信沒有人指使他們。而指使他們的人,除了他們的老闆趙鬆,我想不會有第二個。或許,我應該從趙鬆身上尋找突破口,不過他是否會合作可是個疑問。


    我們來到趙鬆的公司,發現他的業務也挺繁忙的,有六個人在他辦公室外呆著,應該都是來跟他談生意的。本以為要等上半天才能跟他見麵,可是他那位姓程的**秘書為我們通傳後,他就指示秘書帶我們進來。


    進入趙鬆的辦公室時,發現有個男人正纏著他,從他們的談話內容得知,這個男人應該是個承建商,是來討工程款的。不過,他看見我們進來後就馬上敷衍幾句,把對方打發走了。


    「小高的案子是不是有進展了?」趙鬆十分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還讓秘書為我們沏茶,跟剛才對待承建商的不耐煩完全是兩個樣。正所謂無jian不成商,看來他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jian商。不過這樣也好,從他的態度能看出我們對他還是有點用處,要不然我們也會得到與承建商相同的待遇。


    我品嚐了一口秘書遞上的香茗後便表明來意:「我們正是為高衛雄的案子而來,希望趙老闆為我們提供一些信息。」


    「好的好的,小高咋說也是我的下屬,要是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幫忙。你們需要知道些什麽呢?」他說著就給我發了根煙。我稍微注意了一下,他給我的竟然就是莫局長抽的那種高價煙,這一根就能頂我平時抽的那種一包了。


    我沒有急得發問,先把煙點上抽了一口。然而,這高價煙給我的感覺並沒有想像中那麽好,就是比我平時抽那種要純一點而已。看來我不太適合過有錢人的奢侈生活,還是認真做好自己工作好了,於是便問:「你認識宋玉風嗎?」


    他露出茫然的神色,思索良久才開口:「宋玉風……噢,我想起了,就是宋局長吧!他不是已經過世了嗎?」他表現得跟宋玉風很生疏似的,但我發現他的眼神中有微僅可察的閃爍。


    「嗯,他在一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不過根據我們的調查,高衛雄的死似乎跟他有關。」我特別留意他的眼睛,發現他的雙眼再一次閃爍。


    「不會吧,人都已經死了這麽久,怎麽會跟小高的事情有關呢!」他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並向秘書揚了下手:「小程,你先出去做事吧,沒什麽重要的事就別人讓人進來打擾我們。」


    小程點頭答應後便退出門外,並把門關好。待秘書走後,趙鬆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比較膽小,我怕會把她嚇壞了。」他略顯驚懼之色,又道:「真的是宋局長的鬼魂作祟嗎?」


    我忽然覺得他似乎想向我套話,於是我便給他打官腔:「身為一名刑警,我隻能跟你說這世上根本沒有鬼。可是在這宗案上,實在有太多以常理無法解釋的事情,所以這個問題我恐怕不能給你明確的答案。」


    「這個我能理解,政府提倡無神論嘛!」他尷尬地笑著。


    「理解就好,不過我希望你能在理解之餘,還能積極配合。」


    「你們要我怎麽配合呢?」


    「據我所知,宋玉風出事時是跟你的兩名下屬黃兆及剛剛去世的高衛雄在一起,我想你應該會知道他們當時為何會在一起吧!」


    「這個嘛,知道是應該知道,不過都已經一年前的事情了,讓我好好想想。」他的表情雖然並無不妥,但卻不自覺地從煙盒裏取出一根煙點上。然而,他放在菸灰缸上的那根煙隻抽了一半而已。他心裏肯定是十分緊張。


    他裝模作樣的思索了會一後,突然恍然大悟地說:「啊,我想起了,當時他們應該是跟宋局長談豐裕花園買地的事。」


    「豐裕花園是你們公司開發的別墅區吧!」我問。


    「是啊,那裏的位置挺好的,不但環境優美,而且交通便利、旺中帶靜,就在……」他像給我推銷似的。


    他所說的位置我之前也去過,不過前功印象中那裏好像是一遍耕地,而耕地是不能隨便改變用途的,也就是說那裏應該不能用來建別墅區。因此我便說:「哦,那個地方我知道,就是種滿甘蔗那地方吧,環境的確是個很不錯,而且聽說那附近很快就會建地鐵站,交通也很方便。」


    他似乎意識到我發現了問題所在,馬上就諂笑著說:「第一期已經建得差不多了,你們有沒有興趣買房?現在樓市幾乎觸底了,而且這別墅區位置一流,不管是自住還是投資都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們想買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內部價,絕對便宜到你們不相信。」


    他這麽做分明是想賄賂我們,商人不會做虧本的投資,他既然要賄賂那就一定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這讓我更加肯定他跟宋玉風的死有莫大關聯。可是,我現在沒有任何對他不利的證據,而且他總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把他抓回來去嚴刑逼供,隻能小心地向他套話,希望能從中得到些線索。於是我佯裝歡喜地說:「真的嗎?我正想買房準備結婚呢!」


    「當然是真的,我們做生意的最講的就是信用了,我跟小程說一聲,讓她給你安排一下就行了。你們要不要現在就過去看看,我可以叫司機送你們過去參觀一下。」他還真會趁熱打鐵。


    雖然我並沒有買房的意思,不過也得配合一下他,裝出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那樣子方便嗎?」


    「那有什麽不方便的,反正我公司裏有的是人,現在我就讓小程找個人帶你們去。」他說罷就按下電話的內線,真的想找人帶我們去看樓。


    「先等一下!」蓁蓁一臉不悅地叫住他,他的臉色稍微一沉,但立刻就恢復一副諂媚相,問蓁蓁有什麽事。蓁蓁先瞪了我一眼,然後嚴肅地對他說:「我們是來工作的,而不是來看房子。」


    他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我聳聳肩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我是想去看樓,但我的搭檔不同意。與此同時我還輕輕地給蓁蓁踢腳,示意她不要插話,讓我繼續把戲演完。然後佯裝尷尬地笑了笑:「我還差點忘記今天來的目的,我們還是先聊完工作上的事情再去看樓好了。」


    他也稍顯尷尬地笑了笑:「辦正事要緊,你們還想知道些什麽呢?」


    「據我所知,宋玉風在出事前一天跟家人說要去和你們談些事情,我想知道他這齣事前的一天一夜裏做過些什麽。」其實芷瑤隻跟說宋玉風當夜說有公事要辦,並沒有說是跟他們見麵,我這麽說是為了誘導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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