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能夠讓杜銀釵多說幾句就好了,僅憑這一句話,蘇徽沒有辦法下定結論。如果身在夏朝載佑元年的老婦人真的會說幾百年後的方言的話……她難道,也是穿越的?


    身為這個時空外來客的蘇徽,無奈的做出了這個驚悚的推斷。


    到了二十三世紀時空穿越技術都還未成功,二十一世紀按理來說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跨越時空。除非是碰上了類似於時空風暴、空間扭曲之類的意外。


    先暫時不去管這樣的意外是否真的存在,也暫時不去探究杜銀釵作為外來者,為什麽沒有出現時空排異反應,反而融入了讓曆史之中,成為了後世學者研究的“懿安皇後”。蘇徽想起了她說的那個荒誕不羈的故事……


    莫非,這才是原本“正確”的曆史?


    他按住胸口,感覺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夏太.祖葬在北京城郊的泰陵,杜銀釵死後,按照禮法,也應當和他埋葬在一起。


    距泰陵修建完畢已經過去了十餘年,當榮靖提出重修這裏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反對。


    這些天她一直密切的關注著泰陵修繕的進度,朝中其餘事情一概不理,於是有不少人誇起了她純孝。榮靖聽著這些虛偽的讚言,心中暗暗發笑。這日她打算出城,前往泰陵看看。算是督工,也算是為了躲開京中的混亂。


    不知道昆山玉是受了什麽刺激,在北京城中瘋了一般尋找趙遊翼的蹤跡。被內閣委任負責此事的不止他一人,可唯有他對此事最為上心,就好像是為了在新帝麵前刻意賣弄一般。


    獵犬若是找到了新的主人,為了今後的日子能夠好過,一定會在捕獵的時候格外賣力。昆山玉急著找到趙遊翼,急著拿舊日同僚的命去向新主邀功。


    榮靖對於昆山玉與趙氏兄弟之間的恩怨並不十分了解,隻知道他們私交不好。但這三人過去一同幫著她的妹妹對付她,在榮靖心中自然也就是同黨。趙遊舟當初提議,說用趙遊翼來吸引住昆山玉的注意力,以便她能夠在暗處行動,當時榮靖還懷疑過這計劃的可行性。現在看來,趙遊舟對昆山玉的了解還真是精準。


    有空再去看看趙遊舟吧,那是個聰明而又危險的家夥,和他打交道很有意思。她這樣想著,跨上了庭院中的駿馬,預備出發前去京郊——昆山玉雖然封住了整座北京城,卻攔不住她。


    可就在這時,有人過來攔住了她的馬。那是她公主府的管事,他匆匆前來,冒著被馬蹄踩死的風險告訴榮靖,“長公主,大事不好!”


    “何事?”榮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趙遊翼被找到了?”


    管事搖頭,他走近榮靖,小聲的告訴她,“長公主,趙遊舟……死了!”


    昆山玉在接到趙遊舟死去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裏。


    在刑部大牢,死一兩個人不算什麽大事,常有犯人受不住嚴刑拷打或是因這裏惡劣的環境而染病去世,可趙遊舟是各路人馬都下令要仔細關照的人,他突然死去,出乎了大多數人的意料。


    昆山玉趕到的時候,刑部大牢的跪在典獄官了他麵前,戰戰兢兢的懇求他寬恕。昆山玉連與他客套的心情都沒有,繞開他直接走到了趙遊舟的屍身前。


    曾與他勾心鬥角多年的死敵靜靜的躺在草堆之中,一身汙穢,生前有多張揚得意,死後便有多落魄狼狽。


    昆山玉蹲下仔細查驗,許久之後才終於確信了,這就是他曾經的對手。


    第129章 、二十二章


    將自己悶在房中冥思苦想數日,終於想通了問題關鍵所在的蘇徽顧不得自己身上有傷,當即跳下床,穿上鞋之後便往外飛奔。


    他心中的驚駭與疑惑就像是漲潮時的海浪,根本沒有辦法控製住,有些問題他必須要問那個如今身份是太皇太後的老婦人,有些事情,也隻能說給她聽。


    慈寧宮的主人如今病危,但整座宮殿的秩序仍然是很好的維持了下來,宮人們各司其職,並不因太皇太後病重而有所鬆懈。蘇徽才跑出去沒幾步,就被幾個看起來身材高大的宦官攔住。


    “這位小公子,您這是要去哪呢,神色匆匆的。既然身上還有傷,就該好好躺著休息,太皇太後叮囑我們務必要照顧好您,您可別叫我們為難。”


    “我要見太皇太後。”蘇徽捂住胸口的傷處,盡可能的用平穩的語氣和他們說道。


    “要見太皇太後的人可多了去。”其中一名宦官答道:“可惜她老人家如今病重,誰都不見。”其餘宦官都將雙手籠在袖中,一個個的抿唇低眸,一幅不近人情不好說話的模樣,隻是神情細微處,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幾分傷感。杜銀釵是他們侍奉多年的主子,如今她是真的性命垂危,而他們也都是情真意切的悲戚。


    蘇徽深吸了幾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那麽,太皇太後總該有清醒過來的時候,對吧。”杜銀釵的病情,搞不好蘇徽比這幾個宦官還要清楚。他們被打發來看守蘇徽,不曾侍奉在杜銀釵跟前,每日能聽到的是半真半假的流言,至於杜銀釵究竟病成了什麽樣子,寢殿大門成日緊閉,他們誰也不知道。


    蘇徽過去為了研究載佑元年嘉禾之死,有順帶著關注過杜銀釵的病情。凡是能被他找到的與杜銀釵病情有關的太醫院卷宗他都詳細的研讀了一遍,為此埋在檔案館裏七天七夜,吃飯睡覺都全在那裏,關於杜銀釵的病情發展,他簡直算得上是了如指掌,現在的杜銀釵病的好像很重,但他有充足的把握說,她還沒到要死的時候,甚至可以說,這時候的杜銀釵還保留有正常人思考的能力。


    “請為我帶一句話給太皇太後——”


    但為首的宦官隻冷冷一哼,“你是什麽人,咱家憑什麽要幫你?”


    蘇徽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這些在宮裏辦事的宦官就這個臭德行,愛擺譜、好端架子,偏偏蘇徽一時間又拿不出什麽金銀珠寶來賄賂這位大爺。


    好在這時另一名宦官歎了口氣,說:“罷了,幫你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據說你是忠於寧康長主的人,那位長主是太皇太後最是心疼的女兒,你要說的事情,如果是與長主有關,那咱家就幫你這一次。但事先說好,太皇太後病得厲害,未必就有功夫見你這樣的人。”


    蘇徽鬆了口氣,“公公放心,太皇太後一定會見我。”他邁著虛浮的腳步往前湊近那名宦官,用隻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宦官臉色一變,如同是遭到了戲耍一般惱怒,“這、這算什麽?”


    蘇徽卻是一臉嚴肅,忍著傷痛鄭重的朝著那名宦官一拜,“事關緊要,求公公務必幫我帶話給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聽了這話,自然會見我。”


    官住趙遊舟的牢房內沒有窗子,隻有昏黃的燭火搖曳。燈下每一道影子都被扯長、扭曲,如同惡鬼。


    早一年前,有誰能想到女皇身邊的“禍水”會死在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呢?


    昆山玉曾經以為趙遊舟應該能夠活很長,有句俗語怎麽說的來著——禍害遺千年。這倒不是什麽所謂的上蒼無眼、世道不公,而是惡人大多不擇手段,不擇手段的人,就算到了絕處說不定都能踩著別人的屍骨找到一條生路。


    昆山玉第一次見到趙遊舟時,便意識到了這人不好對付。那年昆山玉才十三或是十四歲,是身形未長成的纖弱少年。他驚訝於趙氏的罪奴為何會出現在了乾清宮的金殿之內,當時的嘉禾隻輕笑著說,趙家兩兄弟年幼無辜。而說話的時候,那個有著乖巧樣貌的小少年正仗著年幼的優勢,貌似天真懵懂的與女皇同榻而坐,宛如貓兒一般靠在她的肩上。


    覺察到昆山玉的目光之後,他輕笑著抬眸,朝著站在階下的昆山玉投去了含笑的一瞥


    那個眼神昆山玉記了很多年,張狂、凶狠,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


    擁有這樣眼神的家夥,是不該如此輕易而又窩囊的死去的,人的生命力有時候會因野心和欲.望的存在而強大,昆山玉和趙遊舟鬥了許多年,也曾數度將這人逼入必死之境,可沒有哪一次這人真的死了,他的心性之堅韌,就連身為他對手的昆山玉都佩服不已,他做好了要與趙遊舟再鬥上數十年的打算,可是忽然間,這個人就成了地上一具冰冷的死屍。


    昆山玉有種自己是在做夢的k覺。


    這很不對勁,趙遊舟為什麽會死?


    昆山玉很清楚,趙遊舟雖然下獄,但他過去在女皇庇護下積攢的勢力以及過去結交的人脈一直在暗處保護著他。而新帝及新帝身後的臣子們雖然想殺趙氏兄弟,那也是要等時局穩定之後,將這被稱為禍水的兄弟二人光明正大的斬殺於世人麵前。


    趙遊舟因為之前的刑訊受傷頗重,但昆山玉仔細查驗了一番,又名仵作再驗,確信他的致命傷是在胸口,有人用尖銳的武器紮進了他的心髒。他死時沒有掙紮的痕跡,像是自盡。


    可趙遊舟是會自盡的人麽?他那樣的性格,倒像是被逼到懸崖都一定會在跳下去之前抱上一個人做墊背。因畏懼或是別的什麽理由,無聲無息的死在監牢,不像是他的風格。


    除非……昆山玉想到了什麽,無聲的攥緊了拳。


    他在深思的時候也注意到了,身邊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那些人在議論什麽,他不用猜也知道,無非是在論,趙遊舟究竟是不是他殺的。


    確實,無論從哪方麵來看,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趙遊舟死前曾經與他見過一麵,之後趙遊舟就死了。他們二人素有仇怨,要說趙遊舟不是他昆山玉殺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不曾動手殺人,可趙遊舟之死,卻也與他脫不開幹係。想到這裏他竟是笑了笑,說不清是仇敵死去的快意,還是故人不再的蒼涼。


    “趙家罪奴,你贏了。”他豁然拔刀,周圍人都嚇得後退了幾步,而他卻隻是笑著揮刀斬下了一截衣袖,素白的綾羅晃晃悠悠的落下,剛好蓋住死者的麵龐。


    頂著眾人猜疑驚懼的目光,昆山玉大步走出了刑部監牢,他來時坦蕩,去時亦是坦然。


    隻是在上轎離開之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住。


    “長公主。”他遙望著遠方,緩緩吐出了這三個字。


    昆山玉身邊的奴仆以為他是想起了萬壽宮中的寧康長主,世人皆道昆山玉背棄舊主無情無義,隻有他們這些身邊人才清楚,昆山玉時常會思念那個女人。


    “趙奴之死與公子無關,長主就算要為趙奴而怨,也不該怨到公子頭上。公子,咱們走吧。”昆府家奴心疼的看著恍如魔障了一般的主子。


    “不,我是說,榮靖長主——前方的,是不是榮靖長主?”


    加封榮靖為大長公主的詔令已經擬好卻還未頒下,如今的榮靖,身份仍舊還是長公主。


    昆家家奴順著昆山玉的目光遠眺,所見人山人海,四處都是灰撲撲的黔首與毫不起眼的車馬,哪裏有長公主的車駕?


    “公子是看錯了吧。趙遊舟死了,榮靖長主來湊什麽熱鬧。他們之間並無什麽情分,倒是結過幾次怨,可長主為人高傲,也不是那等看見仇家身死便會得意洋洋前來嘲弄一番的膚淺之人。”


    昆山玉輕輕搖了搖頭,仍舊望著某個方向,沉思不語。


    “這麽說,趙遊舟是真的死了?”榮靖坐在馬車之內,她方才派出去的人手混進了刑部監牢,親眼見到了趙遊舟的屍體。


    她和昆山玉一樣,是不信這人會如此輕易就死去的,確認趙遊舟真的死了,反倒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趙遊翼呢?”冷靜下來之後,她問道。


    “不見了。他並沒有按照約定來找我們。”


    “京師四處都是天羅地網,他不來找我,還能去哪?”榮靖蹙眉,越發的K覺事態不對。


    馬車外忽然傳來了刀劍出鞘的聲音,榮靖陡然警覺,按住了佩劍。


    她來到刑部大牢這一帶,用的是尋常商戶的車馬,公主府的隨從,也多裝扮成了行人散布在一旁。不遇上大事,他們不會輕易出刀,以免暴露身份。


    車簾被人挑開,榮靖看見了車外的劍拔弩張,她冷哼了一聲,按劍下車,一抬頭,正對上了昆山玉那張溫和含笑的臉,“長公主,好久不見。”


    第130章 、二十三章


    “長公主好雅興。”昆山玉打量著這駕毫不起眼的馬車,目光轉了一圈後又落到榮靖的身上,“閑來無事扮作販夫走卒,是為了體訓民情麽?”他一字一頓的笑問。


    榮靖鬆開了按在佩劍上的手,仰頭看著比她略高些許的青年,倒是很快鎮定了下來,她輕嗤了一聲,說:“昆大人近來好得意啊,聽說在京師之內可謂是翻手為雲覆手雨。怎麽,現在還要在我頭上耍威風了?”


    “不敢。”昆山玉朝著榮靖微微欠身,禮節方麵的倒是半點不曾輕慢,“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而已。臣既然得到了陛下青眼,被委以重任,自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所托。長主是陛下的姑母,想來陛下也不希望長主出事,長主的行程與安危,在下自然是要多掛心一些的。”


    “被監.禁深宮不得自由的是我的妹妹,我記得我還是可以在京師之中暢通無阻的。”榮靖極不客氣的開口。在昆山玉冷厲的目光之下,她亦保持著身為皇親的高傲,不屑於與他多話,而昆山玉亦不退縮,沒有半點讓身邊人撤退的意思。


    僵持了片刻之後,似是榮靖首先認輸,她垂頭,歎了口氣說道:“我的丈夫,你也知道的,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平生並無多少抱負,隻知舞文弄墨。京中有一家販售文房四寶的雲和齋,其中的端硯與玉版宣最得我丈夫喜愛。我與他分別多日,實在是忍不住有些想念他。陛下好像有意寬赦我的丈夫,我便想著,在他回來之前,提前為他備下禮物。怎麽,我們夫妻間這種小事,也值得昆大人過問麽?”


    雲和齋是什麽地方昆山玉知道,這條路也的確通往那裏。榮靖的話語沒有半點破綻,神情亦挑不出什麽差錯來。她雖不是什麽嬌羞溫婉的婦人,可說起自己的丈夫之時,眸中真真切切的有恍如星輝一般的光亮與喜悅。


    “那麽,宗正是怠慢了長公主的俸祿麽?天子的姑母竟然乘坐如此車駕出行,傳出去,世人恐怕會以為陛下不孝長輩。”昆山玉不依不饒。


    榮靖冷笑,“我母病重,我這個做女兒的恨不得每日茹素,為她乞求神佛庇佑,又怎會有心思享受什麽金玉絲紈?昆大人這話問的,還真是可笑至極,說什麽陛下不懂孝道,依我看來真正不知‘孝’字的是昆大人才是。不過我聽聖人說,忠孝一體,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此言誠不欺我。不忠之人,不孝也是正常的。”


    榮靖現在心情非常之差,說出來的話簡直堪稱刻毒。昆山玉周圍的人都忍不住臉色一變,甚至有人已做好了聽昆山玉一聲令下拔刀死戰的準備,但昆山玉隻是淡淡的笑著,好似並不在意。


    這點他倒是和嘉禾十分相似。榮靖不禁想道。


    都是十分沉得住氣,又善於隱忍之人。有時候你看著他們寵辱不驚,對萬事萬物都雲淡風氣的模樣,會懷疑他們是否心如止水,半點欲.念不興。


    “我有一事想要詢問長主。”昆山玉開口說道,不給榮靖回絕的機會,他直接問了下去,“長主在端和年間私蓄的兵甲,去了哪裏?”


    榮靖心中一凜,然而她畢竟久經風浪之人,臉上絲毫不露驚惶,“大人說什麽,我不知道。私自養兵乃是誅九族的死罪,大人慎言。你這般信口胡言,小心我告到陛下跟前,讓她來替我這個姑母主持公道。”


    “長主就不要裝傻了。”昆山玉眸中笑意蕩然無存,這個曾經在端和年間無數次與榮靖交手的男人擺出了嚴肅的神態,“你我都是老熟人了,這般裝腔作勢,有什麽意義?過去您苦心經營了十餘年,積攢下來了一支足以顛覆皇座的勢力,陛……寧康長主在位之時,始終沒能真正奈何得了您,現在新帝登基,您身後藏著的那些人,去哪了?”


    “散了。”榮靖答得爽快。


    “散了?”昆山玉揚眉,好似是聽到了一個極荒誕的笑話。


    “信不信由你。”榮靖垂眸,這個三十餘歲的女人眼角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眼眸中有了跨越歲月後的蒼涼,“我並不是什麽如同蛇蠍一般的婦人,更沒有鐵石心腸。我的母親命薄西山,妹妹身陷囹圄,我怎能不感到害怕……現在我隻希望我的丈夫能夠回來,餘生我隻求守著他安分度日。”


    榮靖終究是對杜榛有情。


    當日昆山玉的確曾給新帝出過主意,讓新帝用杜榛的性命來拿捏住這個桀驁的女人。但他沒有想到效果居然如此之好,好到讓他都感覺到詫異。


    女子依賴男子,妻子守著丈夫——這也的確是被世人認為天經地義的事情。這麽多年來,數不清的言官、文人、衛道士指著榮靖罵罵咧咧,其實為得不過就是從她口中聽到這樣一句話,看她在綱常。如此,這個世道的乾坤陰陽的秩序,才算是被維護了。


    可她這番低頭的姿態,究竟是有幾分真、幾分假?昆山玉不知道。他看著這個曾經縱橫朝堂與疆場的皇室女子,發現他和其餘人一樣,都拿她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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