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耀起的時候,我也有所覺,不過隻是心裏淡淡的一層。一定是夏侯嬰衣服上畫的暗示符起了重要作用。


    衛不回向後退了半步後,嘿嘿一笑道:“看來我老頭子有些杯弓蛇影了。”他再次打量整間空空蕩蕩的墓室,說,“這間墓室裏應該也沒有機關,保險起見,你們跟在我後麵。”


    夏侯嬰點了點頭:“沒有機關很正常,這裏四壁上所畫的暗示符相當的厲害,連你們不斷地受我的安寧定神暗示之後,都還能有所感覺,一般人一進來,甚至不用點火看見,都會被這四周密布暗示符所形成的場嚇退;經過外麵墓道裏的死亡暗示之後,他們就算是退了出去,遲早也是個死。”


    這個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大的墓室呈不規則的水滴狀,沒有任何的擺設裝飾,對麵又有一道拱門。


    “你們看。”衛不回指了指地上。


    順著他的手,我才發現從這裏到對麵的拱門,大理石質的地上有一點點的暗黑色。痕跡不重,不仔細看真看不出。


    “是孫輝祖的寫。”我脫口而出。


    衛不回點了點頭:“是滲進大理石的血跡,不過沒有任何機關發動的跡象。”


    “走吧。不過,外麵的墓道是死亡暗示,這裏是恐懼暗示,過了前麵的拱門,暗示的內容應該又有所不同。”夏侯嬰說。


    衛不回聽夏侯嬰這麽說,在邁步向前走之前,做了一個和我完全相同的動作——死死地看了她的衣服一眼。


    站在拱門處,衛不回沒有立刻進入下一個墓室,我和夏侯嬰也在他身後側停了下來。


    前麵與其說是墓室,不如說又是一條墓道,一條彎曲的墓道。


    地上依然可以見到滲入石中的血跡,讓我不由得想像當年孫輝祖是如何一路披血狂奔而出。


    第一道拱門處開啟的萬年連珠燈看來已經把所有墓室裏的燈都點燃了,不過由於墓道是彎的,所以一眼無法看到盡頭。


    “好像也沒有機關發動的痕跡啊,這條墓道裏也沒有機關嗎?”我說。


    衛不回蹲下身子,雙眼緊貼地麵看了一會兒,又用金屬棒敲了幾下,站起身來,臉色凝重地說:“有機關,隻不過沒有發動過。”


    “沒發動,怎麽會?當年孫輝祖沒把機關觸動了?”這次發問的是夏侯嬰。


    “這裏的機關設置的發動條件相當奇怪,這一類的機關,如果按照正常走路或快跑,是不會觸動的,隻有站在一處地方不動,才會發動機關。”


    “這就對了。”夏侯嬰的話讓我們都是一愣。


    “你們不覺得往前看去的時的感覺有些不同嗎?”


    我剛才向前看的時候,心裏是有些不一樣的感覺,不過有夏侯嬰所繪的符號之助,這種異樣感覺極為輕微。這時聽夏侯嬰這樣說,一邊再次望向前麵墓道,一邊在心裏暗暗體會。


    的確是和恐懼不一樣的感覺,不過一時要找個詞形容出來,還真不知該說什麽。看看衛不回,也是一樣。


    “你們現在受到的影響極其輕微,所以難以分辨。前麵的暗示符,對人心理上起到的作用,是沮喪。”


    “沮喪?”我對照著心裏的感受,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衛不回沉聲說,“普通人沮喪到極點,不免抱著頭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精神堅忍一些的,總也會呆立片刻。可這一呆,機關就立刻發動了。”


    夏侯嬰點頭:“雖然暗示很難讓人立刻死亡,但和機關相配合,就讓這裏成為決殺之地。”


    “不過當年孫氏兄弟怎麽就沒事呢?”其實這話剛問出口,我就想到了答案。


    “這是因為``````”夏侯嬰沒說完,我就接口道:“旗。”


    “對,我看過那半麵旗,如果把失去的半麵旗上的符號補完,對於這麵旗周圍的人,就有類似我衣服上這些符號的效果,不過因為這麵旗又兼備了對遠處人的威嚇、恐懼暗示,所以相對效果不如我現在畫的這些好。”


    說到那半麵旗,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忍不住這時候就問了出來:“當年孫氏兄弟拿著那麵旗來探測地下墓室的方位,結果還真的在這附近獲得了徵兆,旗所發揮出來的恐懼暗示突然十倍地增強,這是什麽道理?”


    夏侯嬰思考了片刻後說:“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敢肯定,畢竟許多東西,我也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過``````”夏侯嬰用手一指前麵的墓道,“等會兒走上去的時候,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到時你們的沮喪感覺,會比站在這裏看的時候更強烈,不要愣住讓機關發動了。”


    “哦?”


    “如果隻是簡單的一兩個暗示符,基本上要用肉眼看見,才會發生作用;可是許多個符號按照特定規律排在一起,卻會自然地發生作用。有點像中國古老的陣法,別把它們和古代軍隊的戰陣搞混了,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這我知道的。”當初差點困死在神農架的人洞裏,不就是因為蕭秀雲布下的困龍秘陣嗎?!


    夏侯嬰有些意外:“你倒還見識挺廣呢,要是用現代科學中最接近的詞語來解釋,就是力場了,這些符號能形成外放型的精神力場。靠近力場的中心一定距離,就會對人產生影響。如果兩個力場相重疊的話,可能什麽事都沒有,也可能``````”


    夏侯嬰沒有說下去,不過我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年的突發事件,是旗上散發的精神力場和地下的力場相重疊的結果。隻是為什麽重疊之後隻在那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恐懼力場,過後就恢復原狀,恐怕就不是我們這些人靠簡單推斷就能搞清楚的。那至少要明白這些符號設計出來的原理才行。


    “走吧,記住別停。”


    跟著衛不回一路疾行,我們幾乎以競走的速度走完這段彎路,有了心理準備,那增強的一點沮喪情緒並不會帶來真正的麻煩。一個急劇的轉彎之後,前麵又是一個拱門,這個拱門比先前的大一些,在衛不回的示意下,我們三個勉強擠著並排站在拱門下。


    前麵的空間介於墓室和墓道之間,是個狹長的三角形。我們所處的拱門入口是最寬的地方,越往前路越窄,在尖端處是另一道僅能容一人通過的拱門。


    就在這間墓室裏,我看見了三具白骨。


    還有滿地的短鐵矢。就是最外麵墓道裏,孫輝祖屍體上的那種。


    不用說,剩下的孫氏三兄弟全在這裏了。


    “憤怒。”夏侯嬰說。


    我和衛不回都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前麵的墓室裏,符號的作用是令人憤怒。


    其實不用她說,我都已經能感受到心裏的憤懣了。


    在那三具白骨間,我看見一片未被腐蝕掉的布料。有這樣神奇材質的,當然隻能是那半麵旗了。


    “憑孫氏兄弟和我學的那點半吊子能耐,當然是過不去的了,在這裏隻要踏錯半步,就回引動機關。”衛不回說。


    “可這四壁都是光滑的大理石,這些箭是從什麽地方射出來的?”我問。


    “笨蛋,許多地方都是活板,機關一動板就回翻過來的。”


    我訕訕一笑,不過就算是衛不會這樣的盜墓之王,如果沒有夏侯嬰的安神暗示,走到這裏怒氣攻心,哪裏還會有心思分辨什麽地方走得什麽地方走不得,一樣的亂箭穿身。而孫氏兄弟雖然有旗護身,但卻不諳機關,一樣的死無葬身之地,臨死之前,把那旗都扯裂了。


    衛不回在背包裏不知翻找著什麽東西,我看著前麵三角形的墓室,心裏忽然一動,說:“你們有沒有覺得從近來到現在,這墓室的形狀有點像漢字,至少剛才的彎道加上前麵的三角,不就是個彎鉤嗎?”


    衛不回動作一頓,抬頭看我。


    “你也發現了嗎?”夏侯嬰說著,以手做筆,在空中寫了一個字。


    最開始的那個不規則的水滴狀墓室,其實就是一個點,再後是彎鉤,此時夏侯嬰在空中所寫出的這個字,便是行書的“心”字。


    “所謂暗示,就是對人的心起作用。”夏侯嬰淡淡地道。


    “不就是大腦嗎?”我反問。


    “現代科學真的能證明人的想法,甚至於靈魂存於大腦嗎?沒有吧,我所說的心,並不是指心髒,而是人靈魂和智慧的本源處。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在哪裏,但一定是存在的。”


    “這樣看來,還有兩個點,最後的那個點,就該是停放棺木的所在了。”


    夏侯嬰點頭:“通常最後停棺的地方,該不會有暗示符,那麽過了前麵這間墓室,還有一間有暗示符的墓室。到目前為止,已經依次有了恐懼、沮喪、憤怒,接下去的那個,一定也對應著一種負麵情緒。”


    衛不回從背包裏取出一瓶液體,倒了一些抹在鞋底,說:“我先走,你們跟著我的腳印,看清楚,別踩錯了,要是誤差太大,就等著變刺蝟吧。”


    衛不回慢慢地向前走去,走過的地方,留下一個紅色的腳印。走到第三步的時候,他忽然停了停,雙手握起,把我的心吊到半空。好在幾秒鍾後,他又繼續往前走。


    在墓室中彎彎曲曲地前行,腳步繞過那三具屍骨,平安無事地到達拱門下。衛不回向我們比了個跟上的手勢,又開始往鞋底抹紅色液體,準備繼續向前走。


    夏侯嬰在前我在後,順著地上的紅腳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這種走法平衡感相當難把握,步幅忽大忽小,剛走了兩三步,一步踩下去身子就晃了晃,差點保持不住平衡歪到旁邊去,我這才知道剛才衛不回為什麽會有輕微的停頓。照夏侯嬰的說法,這時我已經完全進入四周暗示符所形成的精神力場中,感覺比剛才站在拱門口張望時猛然強烈了一倍有餘,胸口升起焦躁鬱悶的情緒,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活體符”,才把這股無名火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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