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連他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幹澀。


    順著石階慢慢往下走,兩道手電光柱交錯著前探著。與之前的狹小甬道相比,我們正進入的,無疑是個恢宏得多的空間。


    僅僅是這石階,就是三十多格,台階越走越寬,走到最後一節時,兩邊的森然石壁中間的通道,寬達三十餘米。


    這裏的空間實在太大,我們兩道手電能起的做用十分有限。衛先示意我先不要往前走,站在石階的盡頭,他慢慢地用手電照著周圍的環境。


    這裏該離孫氏兄弟斃命的地方不遠了,無論如何都不可疏忽大意。


    圓通當年所預感到的,地下兇惡難言之所,便是這裏了。


    僅僅是冥冥中莫名的感覺,就讓一位修持高深的大師失了佛心,而我們如今已經站在了這塊地方,想到這裏,我不由有些惶然,又有些想明了一切的激動。


    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衛先沒有再向前走,他的手電光停在了一個緊靠著左側石壁的圓柱型金屬墩,似是銅製的。


    "我過去一下。"衛先說。


    "那是什麽?"我問。


    "應該是,我不太確定,或許是某種裝置。"衛先的話中有所保留,他該是猜到了些什麽。


    "小心點。"我提醒他。


    "沒事,這裏該沒有危險的。"


    衛先慢慢走到那東西前,從背包裏取出特質的長柄點火機。


    "轟"的一聲,一道火柱冒了出來,那居然是個大號的照明火燈。隻是火光雖大,卻無法照亮整個墓道。


    我心裏奇怪,沒見衛先往裏麵倒燈油,也沒放燈芯,怎麽一點就著。孫氏兄弟來的時候,不可能沒點過啊。


    正要開口問衛先,卻見他依然站在那裏沒動,手裏的電筒卻貼著墓壁照去,混著火光,我看到那裏有個凸出來的東西。


    忽然之間,如連珠般的"轟轟"聲大作,眼前竟一片光明。


    火光自兩邊的墓壁上依次亮起,眨眼的工夫,整條氣勢恢宏的墓道都被兩邊墓壁上的墓燈照亮了。


    而最先衛先所點著的,原來隻是一個牽動所有墓燈的機關。


    "這裏居然有這種萬年連珠燈,看來墓主人的身份真是了不得啊。"衛先走回我身邊說。


    "萬年連珠燈?"


    "當年不可能真的點萬年,但一經點著,可以燃燒數月有餘,而且所有的燈都有機關相連,點著一盞所有的都會亮起來。而且這裏的一定還有時間限製,點到一定時間會自動熄滅,別說孫氏兄弟來過一次,就是來十次百次也是一樣點得著。"


    不過此時我卻沒有心情感嘆這機關的精巧之處,墓燈亮起之後,我才發現,這整個墓道所用的建材,和石階的青石完全不同,色彩斑斕,竟然是大理石。火光跳躍下,那大理石的花紋竟給人以妖異的感覺。


    定了定神,我便瞧見了那孫輝祖的屍骸。


    墓道極長,目測約有兩百米,墓道盡頭是個半圓型的拱門。其實該稱為拱型入口,因為並沒有門,墓道裏的燈亮著,而那門內卻仍是一片漆黑。


    北海二中紅花會幽靈旗(三*轉載)——回首頁2005年索引——幽靈旗(五*轉載)


    幽靈旗(四*轉載)——


    離墓門不遠處的地上,倒臥著一個人,遠遠望去看不清楚,不過想必該是一具衣服還未完全腐去的骷髏了。


    對照衛不回的話,這該是孫老三無疑。


    他的手裏該還抓著一個骷髏頭,但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真正的危險就在前麵。


    隔著頭罩也能看出衛先凝重的麵容,他從背包裏取出件東西,熟練地拚裝幾下,就接成了一根長度足有三米的金屬棒。在離棒柄不遠的地方伸出一根細管,就像醫院裏醫生常用的聽診器。細管的盡頭是個吸盤,衛先把吸盤貼在了靠近左耳的頭罩上。


    "跟在我後麵,別走其他的路。"衛先對我說。


    金屬棒伸出去,在地上敲擊了三記,每記之間橫著隔一尺,然後衛先邁下了最後一級台階。


    我跟在衛先後麵慢慢地向前走,衛先在一條水平線上敲三記,然後前移一尺,再敲三記,就這樣一尺一尺地向前移。這支顯然是空心的金屬棒用聲音把地下的訊息傳入衛先耳中,想必如果有機關的話,這件專業工具立刻就會告訴衛先。


    "你剛才下石階的時候怎麽不用,萬一那裏就有機關不完了?"我問。


    "不會。"衛先回答地幹淨利落。他並沒有繼續解釋下去,不過顯然他那極有自信的專業知識足以支持他這個斷言。


    "其實這條墓道上應該也沒有,入了前麵的門才是真正危險的開始,不過,小心點總沒錯。"


    是不是前麵那具屍體讓他慎重起來了?


    金屬棒與地下大理石石板的敲擊聲有節奏地響著。


    "篤","篤","篤"。


    "篤","篤","篤"。


    "篤","篤","篤"。


    一點點地靠近墓門。


    雖然中國大理石產量豐富,但上海並不產大理石,要從附近的產地運過來,總也得數百公裏,而且古代大理石的產地一定比現在少,所以運送的路程可能更長。然而與這樣規模的墓室比,從千裏外運大理石來,並不是多麽值得驚訝的事。


    可為什麽要用大理石,我還從來沒聽說過修建墓室用大理石的。


    "衛先,你以前進過用大理石造的墓嗎?"


    "沒有。"


    頓了頓,衛先又道:"也沒聽說過有這樣大規模用的。"


    敲擊聲依舊清脆地響著,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動聽。


    "篤","篤","篤"。


    "篤","篤","篤"。


    "篤","篤","篤"。


    一點點地靠近那具骷髏。


    其實我知道不該和衛先說話的。


    他在聽我說話和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一定會影響聽覺,而他現在是靠聽覺來分辨前方有沒有機關的。從他回答我問題時,明顯放慢的敲擊速度就可以知道。


    但我還是問了。


    而且在第一次問了之後,又問了第二次。


    因為越往前走,我就越不自在,周圍的空氣中似乎有無窮的壓力,透過我身上穿著的防彈密封衣,讓我的心越抽越緊。


    而衛先那有節奏的敲擊聲,更加重了我的不安感。


    我隻能靠和衛先說話,略略打亂敲擊的節奏,來緩解巨大的壓力。


    "衛先,你看兩邊的墓壁上,好像有刻著什麽。"我終於第三次開口。


    兩邊的大理石石壁上的確有刻著的圖案,或陰紋或陽紋,由於大理石上本來就有不規則的圖案,而我們走的是正中的路線,離兩邊的墓壁都有一定距離,所以要不是我極力想轉移自己注意力而四下張望的話也發現不了。而且,越往前走,那些圖案就越多。


    "不知道,或者有什麽含義,或者隻是裝飾性的,你怎麽了?"衛先終於發現我的異常。


    "不知道,就是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我當然不能讓他停止敲擊,可看他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和我類似的感受。


    難道這就是衛不回當年的感覺。


    衛先缺乏直覺,也不相信直覺。


    但我有,我相信,因為直覺救過我的命。


    現在,那種不妙的感覺,每走一步都加重一分。


    衛先皺了皺眉頭:"你發現什麽了嗎?"


    "沒有,僅僅是感覺。"


    衛先的臉色不太好,他一定也想起了衛不回的話。


    "必有一天死於地下"!


    他沒有再說什麽,繼續敲擊著地麵,繼續向前走。


    我隻能跟在他後麵,向前。我不可能獨自一人退回去。


    汗,不斷地從身上冒出來。


    冷汗。


    離墓門,隻有幾十米了。


    離屍體,隻有不到十米。


    衛先終於停了下來,在這個距離上,可以清楚地看見孫輝祖的屍體,那具衣服下的巨大骨髂,正泛著星點磷光。


    這具生前可能超過兩米高的粗大骨髂,雙手向前伸著,撲在地上,背上暗紅色衣服不知浸了多少血,至少數十支已經生鏽的箭把他射成了刺蝟,他的後顱有一個創口,卻沒有箭,單從這點,就可以想像他死前的悍勇,那箭分明已經射入後腦,卻被他生生地扯掉了,雖然,這並不能拖延他死亡的時間。


    他的兩手如今隻留下慘白手骨,他的右手上,卻緊握著個骷髏頭。


    一個讓我正不斷往外冒的冷汗突然間僵住的骷髏頭。


    孫輝祖的食指和中指伸入那頭顱原本是雙眼的空洞中,把這頭攢在手中,可是,在那頭顱的兩眼之上,眉心再向上一點的地方,卻還有一個比眼眶更大一圈的圓洞!


    那絕對不是被任何東西打擊而產生的創口,那是一個渾圓的,邊緣極為光滑的洞,幽黑得無比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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