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克群小心地調整了攝像頭的角度,好讓它不會拍到脖子以上的部分。雙方都有著這樣的默契,費克群的確很好奇對方的長相,可要是他自己的身份被踢爆,「費克群網上視頻性愛"的醜聞足以讓他墮人萬丈深淵。


    正像在車裏做愛一樣,危險感帶來的額外吸引力,讓費克群欲罷不能。


    坐回電腦前的時候,費克群在屏幕上看見的,是一截溫潤的頸,往下是柔和的肩膀弧線,性感的鎖骨。淡藍色的睡袍絲帶鬆鬆地搭在肩上。


    費克群像個小夥子一樣津液加速分泌,然後喉節緩緩蠕動了一下。


    淩的肩動了起來,她又開始打字。


    「你又點了那個小玩意了嗎,給我瞧瞧它。」


    費克群把攝像頭朝燭台那兒一扭。


    燭台上人影起起伏伏,慢慢轉動。


    與其說這是一個燭台,不如說是一個精巧的小型走馬燈更合適,一年多前費克群在尼泊爾的一個古玩地攤上花了大約近三千人民幣買了下來。


    燭台的蓮花底座南純銀打造,花瓣伸展著,上麵還陰刻著雲紋,絲絲縷縷,在精妙中透著些許慵懶倦怠。


    出於熱力學上的設計,插蠟燭的位置並不在蓮花台的正中,而在一側。上麵的燈罩頂端有螺旋槳狀的扇頁轉盤,點起蠟燭蓋上燈罩,上升的熱氣流就會帶動扇頁緩緩轉動。


    扇頁下方連著六道向四周伸出去的分支,每根分支的端部,都連接著一對薄如銀箔的裸身男女,姿態各異,雕刻得栩栩如生。這六對男女高低各有起伏,在燭光中轉動起來,隔著蒙著燈罩的那層透光薄羊皮,顯現出的光影效果無比曼妙,直讓第一次瞧見的人目瞪口呆,知道什麽才叫巧奪天工。


    費克群在買下的時候,也未曾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回到國內,託了一位道具高手把燭台略作清洗。道具師去掉原先殘破汙垢的燈罩蒙皮,重新蒙上新皮之後試點了一次,立刻出價十萬要買。


    費克群是個很講究情調的人,所以每一次和淩視頻,他都會點起這個燭台。燭火人影交錯間,與他年紀不相稱的慾火很快就會轟然升騰起來。


    淩的睡裙早已經褪去,白皙的肌膚泛起潮紅,對著她的攝像鏡頭已經往下移,再往下移。費克群的汗衫也甩到了一邊,修長的手隻剩了一隻在鍵盤上,打出些簡單的字詞。


    屏幕下方的對話框有時長時間才會跳出新的一行,而上方視頻中,彼此的軀體都在劇烈扭動著。他們沒有開啟音頻傳送,但對方的喘氣聲卻仿佛很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費克群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喉間發出一陣哀鳴和低吼混雜在一起的聲響。他的胸口起伏著,整個人都軟在了椅子上,然後用滑鼠選了個大口呼氣的誇張圖標發過去。


    淩的手已經繃直,小腹上的肌膚顫慄著,很快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歇了半分多鍾,她給費克群發了個吻,關閉了視頻。


    費克群勉強起身,此刻明顯的精力不濟讓他嘆息起逝去的年華。他走去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心髒還在瘋狂地跳著,急促的呼吸一點都沒緩和。


    今天興奮過頭了吧,不過還真是刺激。費克群這樣想著,按緊了洗臉槽的塞子,積了些冷水,準備洗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低下頭往臉上潑著水的時候,他把水弄進了鼻子,頓時嗆了起來。


    胸口收縮得有些發痛,氣管火辣辣的像被灌過辣椒水,每一次勉強吸進半口氣,就忍不住呼出一口。.費克群覺得越來越氣急氣悶,眼前一陣陣發黑。突然之間,他意識到,這並不是因為興奮而引起的呼吸急促,而是自己的哮喘病發作了。


    費克群有三十多年的哮喘病史,可是近些年症狀已經減輕許多。這一次的急性發作,竟然比三十多年來的任何一次發病都更兇猛。


    費克群心裏隱約有些不妙的預感,他扶著牆走到臥室,隻是摸索著開燈的片刻,他的胸口就像有根鋼絲勒住了心髒,硬生生的痛起來。他俯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雙腿支撐不住坐在了床沿上。


    好在沙丁胺醇氣霧劑就放在抽屜裏相當明顯的位置,費克群一把抓起,哆嗦著把氣霧劑從外包裝的紙盒裏倒落在顫抖的手心,又準備擰開塑封的蓋子,卻愣了一下。


    這瓶哮喘特效氣霧劑是一個多月前他的侄子費城為他買的,從買來到現在費克群並沒有發過病,所以這瓶沙丁胺醇在他的記憶裏,應該是沒有拆封過的。不過現在,蓋子上的塑封已經沒有了。


    這時費克群已經管不了這些細枝末節,把噴口對著嘴猛按了十幾下。


    料想中涼涼的救命氣霧竟然並沒有出現,這瓶藥是空的。


    就這麽短短的時間裏,費克群覺得自己的症狀已經比剛才在衛生間裏又加重了一倍。


    要打電話求救,要打電話求救!


    準備撥打120的費克群,手還沒有碰到床頭櫃上的電話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費克群抓起電話,裏麵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費克群心裏鬆了一口氣,他想告訴對方自己現在的情形,卻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深呼吸,再深呼吸,這是幾乎不可能的動作,氣管糾結在一起,吸到一半就痛得停下來。他拚了命地回想著哮喘發作時自救的措施,仰著頭挺直了脖子,右手狠命地掐左手的虎口,隻希望能對電話說出些什麽來。這個時候,他聽見對方開口了。


    兩分鍾後,放下電話的費克群倒在床上,他的喉嚨發出類似哽咽的聲音,像一條正在嗚嗚哀傷的狗。


    費克群直愣愣地看著枕沿,心髒一抽一抽,那根死命拽著心髒的鋼絲不知什麽時候會崩斷。


    天哪,他忽然想起來了,聊天記錄!那個窗口他還沒有來得及關掉!


    可是他現在連一個小指頭都動不了了。


    2


    費城走在香山路上,這是一條相對僻靜的小道,兩旁的法國梧桐,每棵都有合抱粗。在上海的中心有這樣一片遠離車馬喧囂的地方,簡直是個奇蹟。


    梧桐樹的身後,是一幢幢法租界時期留下的老洋房。這些沉默著注視了大半個世紀風雲變遷的老建築如今價值不菲。得要八位數吧,費城想。


    這些老建築都有著屬於自己的故事,有的傳奇,有的神秘。從這個角度上說,費城正準備去參加的那個奇怪沙龍,倒是很適合放在這裏舉行。


    還在上海戲劇學院讀書的時候,費城就參加過各種各樣的沙龍。從民俗文化、詩歌、繪畫到考古。可是由眼前這幢花園洋房的年輕主人發起的沙龍,主題居然是神秘主義。


    鐵門旁有一個銅質雕花門鈴,不過因為今天的沙龍,主人早已經敞開著鐵門,等待來客的光臨。


    在進門之前,費城拿出手機,找出前次的通話號碼記錄,再次撥出。


    還是忙音。


    費城皺了皺眉,放下手機。


    昨天叔叔來電,約他今天下午過去,有些事情和他商量。當時費城滿口答應,今天早上醒過來,卻忽然記起下午有這個沙龍要參加。


    費城對神秘主義非常有興趣,一向喜歡看有關靈異的傳說和小說,他常常懷疑並且期盼,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一些事情無法用常理解釋。顯然,像他這樣有一點浪漫有一點好奇的年輕人並不少。


    所以,這個沙龍費城捨不得放棄,於是他打算給叔叔去電話,說會晚些到,去吃晚飯。


    可是一整個上午,費克群家裏的電話全是忙音.怎麽都打不通,手機也關著。


    有點奇怪。通常費克群早晨八九點起床的時候就會打開手機。費城記得,這些年來,隻有一次他和某個女星傳緋聞,記者的採訪電話蜂擁而來,讓費克群關了整整一星期的手機。


    是叔叔早上起來忘記開手機,座機又沒擱好吧?


    費城搖搖頭,反正等急了他會給自己來電話的,叔侄間的關係好得很,這點事情叔叔不會在意。


    鐵門裏是一個花園,當然不至於很大,但也有彎彎曲曲的小徑,以及藏在桂花樹和葡萄架枝影間的青石桌青石凳子。


    走在小徑上,費城心裏禁不住嘀咕。人人嘴裏都說現在是不問出身的年代,可實際上家世好和家世不好差得真不是一點半點。自己這位校友幹道具這行純粹是興趣,他出身藝術世家,家底豐厚,完全不用為生活擔心,光這點就不知羨煞多少人。當然,費城自己因為有叔叔的幫忙,也讓許多人眼紅不已。


    這是幢三層樓的房子,費城並不是第一次來,從敞開的大門進去,在樓梯口和主人家長年雇的保姆點頭打了個招呼,上到二樓那個有陽光的大房間。


    差不多正是約定的時間,不過按照彼此間不守時的慣例,遲半個小時開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參加沙龍的許多人都已經從戲劇學院畢業,照常理這種大學生聚會性質的沙龍早該漸漸冷落。可實際上,不但每月都會有人召集舉行,沙龍裏更不斷會有新麵孔出現。


    這裏實質上已經漸漸演變成一個社交場合,更多的時候,參加者並不一定對沙龍的主題有多大的興趣,但彼此都在同一個圈子裏,混個臉熟,指不定不經意間誰就提攜了誰一把。


    在幾個同學身邊坐下,一邊和熟人打著招呼,一邊打量著屋子裏的人。


    屋角一個安靜坐著的女子讓費城多看了幾眼。她一身職業打扮,瓜子臉,鼻子狹而高,靠近鼻尖的地方微有些向下的曲線,再加上薄薄的嘴唇和利落的短髮,讓人覺得這一定是個性格倔強外加高傲的女人。毫無疑問這是個美女,費城在學校裏見的美女多了,一個個花枝招展,看多了就生出免疫力,所以見到這樣風格迥異的,反而忍不住多打量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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