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劉大少忍不住笑了出來:「你說起來頭頭是道,也不知道這些玩意兒是真是假。」


    張恩溥嘴角一翹:「老祖宗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東西,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好,今天風和日麗風高氣慡的,我就帶你到戶外溜溜,現場驗證一下『陽宅秘旨』裏所講的那些東西。走!」


    劉大少高興地道:「早說嘛,就應該這樣理論與實踐相結合,要不然我何時才能懂?」


    張恩溥拍了一下他的小腦袋,慈愛的說道:「嗬,鬼小子,真有你的。把包款上。」


    「好呢!」


    兩人從家裏走了出來,沿著門前鄉間的小路一直朝下遊走去。張恩溥道:「你先背背,我檢查檢查你忘記了沒有,上次沒有背下來我免了皮肉之苦,這回再背不下來我可不饒恕了!」


    劉大少的心糾地一下,完了,咱哪記得那麽多歌訣啊。平時一看書就頭暈,經常是以睡覺來結束這樣高雅的神經活動的,當下吱吱唔唔的道:


    「陽宅陰墳龍無異,但有穴法分險易。陰-穴小巧亦可用,陽宅須用寬平勢。明堂真須容萬馬,廳堂門柱先立位。東廂西塾及庖廚,庭院樓台園圃地。三十六條分屋脊,三百六十定磉位。水木金土四星龍,此作住基終吉利。惟有火星甚不宜,隻可剪裁作陰地。仍聽尖曜無所用,不比墳墓求秀氣。若論門庭先論門,庭上流水莫交射。家道不和從此起。」


    「舉此凡倒可類取,更有圖說為君詳。行水既明看屋法,莫將樓閣頭上插。後堂前堂仍可安,廳若欺堂太相壓。更有廊屋可次安,龍鳳昂頭卻是法。中堂莫將暗視裝,暗視有病在衷腸。壽星不出人夭壽,枋壓梁頭亦不良。人不起頭多夭死,婦人少壯守空房。天井不可作一字,一字帶殺少神氣。兩脅開張眾為一,比如個字在兩旁。似此名為帶劍水,穴主凶逆生不詳。水出兩傍麵前合,一出一縮合縱長。恰如人字方出去,此名交劍亦有殃。先吉後凶主關竟,破財更有逢殺傷。十家八家同一聚,同出同門同一處。水路縱橫兩脅來,一切凶禍歸中央。兩巷名為抽劍水,抽劍殺人出輕狂。窯水斜出名堂裏,此為神煞名拋槍。堂後不可有竄水,此又名為背後槍。家道不和子息少,財產合退不可擋。青龍頭上莫開口,煞名倒食虛耗空。仍主口舌常爆發,男女受謗日月長。白虎頭上莫開口,白虎口開人死傷。煞名吞啖難養人,產婦常常病在床。若還更有行人破,官禍在門不可當。呃……可當……可當……」


    「老頭兒,我實在是背不下來了,太長了。」劉大少絞盡腦汁,想了又想,怎麽也想不起下句是什麽了。他怕張恩溥又罰他抄寫符咒,連忙裝著一幅可憐樣兒向他求情:「師傅,這次你不會真的要打我吧。我都這麽大人了,給點麵子行不?」


    「我跟你鬧著玩的呢,事實上我也背不下來,我們傻啊,不是有書麽,翻一下不就清楚了。何必呢?又不搞書麵考試。叫你抄《老君神符》隻不過是激發你上進的一種口號而已!」張恩溥轉過身去,指對麵山頂上的一座房子說:「你看,那座房子裏麵的人興衰如何?」


    劉大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向對麵的山頂上看去,隻見一個坐西向東的土房子聳立在自己的麵前。劉大少稍微憑粗淺的知識分析了一下,正準備向張恩溥獻醜之際,可張恩溥這時卻放了他的鴿子,他趁劉大少不注意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一板栗,然後朝對麵的山上拚命地跑去:「不聽老師的話,就該打!」


    劉大少眼睛一瞪,半晌沒反應過來。等他有知覺的時候,張恩溥已快到了山腿下。


    「糙,老猢猻兒,你個大騙子,忽悠人。沒想到一大把年紀了,竟然跟年輕人慡詭計,你這是玉皇大帝跳脫衣舞——年紀大臉皮厚。你小心點,下次我還上你當,我是四本五十七。」


    此時山下傳來回音:「大少,快下來,我們去山頂上去看看那戶人家。」


    劉大少飛速地朝山下跑去:「你悠著點兒,年紀大了,掛了找誰看地去,我還沒學會呢。等等我啥!」


    「慢點,小子。」張恩溥見劉大少如箭一般地往山下飛,怕出了什麽事,連忙停住站在原地等著他。


    看來他還是挺關心我的,不知怎麽的,劉大少的內心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觸動。一個人寂寞久了,往往容易被一些很簡單的關懷所感化。


    他摸了摸自己有點濕潤的眼睛,不再飛奔,慢步來到張恩溥麵前,說:「我剛剛看了看,山頂上的那戶人家,肯定不好,因為那個地方連最基本的依山傍水都不俱備,左有青龍山,可右邊一條深溝。立於山頂是為廟,無水當風不聚氣。差,一定很差。」第一百零九章 家禍(2)二人邊走邊聊,張恩溥道:「嗯,最基本的一些風水知識你已經知道了,不錯,那家人的確生活得不是很妙啊。要想進一步知道到底有哪些方麵不妙,你還得認真學習《五行》,《八卦》,《九宮學所》,還有《奇門遁甲》等等理論課程。深著呢!我跟著我父親,也就是上一代的張天師,修行了二十多年才小有成就。而跟你有一麵之緣的李理山道兄,更是在全真教閉門了半生,所以你想成大器,還早著呢!」


    劉大少嚇得吐了吐舌頭:「唉,算了,我就是想跟您做個伴,順道遊遊山玩玩水,沒想成為什麽風水大師,太複雜了,我不喜歡。」


    張恩溥道:「怎麽,你瞧不起幹風水這一行的?」


    劉大少道:「不是瞧不起,我是真的不喜歡複雜的東西。這風水上要知天文,下要知地理,我沒那智慧。」


    張恩溥笑了笑:「嗬嗬,我就喜歡你這股什麽都不在乎的勁兒。好,我以後不說了。走,上山去。」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七天的時間。


    在這七天裏,閑來無事的時候,劉大少一直在延續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在自己與張恩溥回來的途中所提及的「命運」以及「不公平」的問題。雖然他討厭命運,但他是相信命運的。因為人生有許多不公平,所以劉大少自己相信命運。


    這個「命運」用不迷信的說法可稱之為「機會」,或者說「運氣」。運氣是偶然的,非努力就能得到的,忽東忽西的,所以它是絕對具有不公平本質的。像首先,人生就有一個最大的不公平,那就是「出生」。


    我們生活在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自主的選擇自己「出生」在什麽樣的地方,我想當男人還是當女人,我願意當官還是當生意人。我們總是在母親的肚子裏被動地接受著這一切。如果你的父母是有錢的大佬,那麽祝賀你,你機會好,出生後遇上財神了。你從小到大,不用勞動,就可以享受比外人更優質的生活;如果你的父母是個窮光蛋,那麽也祝賀你,你機會差,出生後可以當詩人或者說哲學家了。你的一生將會總是在思考,為什麽人生有那麽多憂傷與不開心。你不斷地在人生的邊上徘徊,隻到死去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悲哀。


    出生的不公平過後,再就是「際遇」的不公平。想當年薑子牙修道,當他得知原來修道也還是需要吃東西的時候,就去街上賣麵粉,可是也巧,別人賣的時候都好好的,隻要他一來到街上,就會起大風,他是口才再好也沒有用。屋漏偏逢連夜雨,打魚又遇浪潮來,無心插柳柳成蔭,跳樓的能砸在月下老人的腦袋上。失戀去賭博,能贏棟ji院。你安心地走在大道上,小小心心,沒跌到,沒撞著別人。可這時後麵有個喝醉酒地卻能誤認為你是烏龜王八甲蛋。


    你說,這人生有他老闆的什麽公平可言。想通這些後,我得出了這樣一個不陰不陽的結論,如果你想你的人生過得幸福的話,如果你想你的人生過得自在些的話,那麽承認這種「人生的不公平」是你奮鬥的基本前提。否則,你的一生將在忙碌,盲目,身心疲憊的狀態下度過。


    劉大少自己是個沒有什麽追求的人。在外人的眼裏看來,就是那種標準的小混混,毫無前途可言。長輩看到他,從來都不會主動說要把自己的閨女嫁給他。因為明眼人,包括劉大少自己,一看就知道,哪個女人跟著自己,哪個女人便要倒黴一生。


    而自從範婆婆和汪半仙倉促離世之後,劉大少是更加地堅定了自己無為的信念。


    人生太傖促了,活在今天的你,無法想像到明天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那麽,我們一切的拚命又是為何呢?


    劉大少永遠想不透,為什麽老天會這麽容易否定一個人辛苦勞動了半輩子的成果,他們還沒享受過自己的勞動成果呢!也隻能說,人生太無常了。所以與其被動的適應社會生活,不如主動地隨著自己的性子遊蕩。嗬嗬,難道不是嗎?


    傷感歸傷感,太陽不會因為你的傷感而不東升西落,生活就是這麽現實。一切還得照舊。那天張恩溥所預言的事情終於不差分毫地出現了,門口的那根大鬆樹東南角的樹枝突然在一夜之間變得枯萎。劉大少睜大眼睛,看了又看,沒錯,是枯了。


    他匆忙地跑進張恩溥的屋子,對著還在睡早床的他大聲嚷嚷,「老頭子,大鬆樹,枯了。快起來,枯了。」


    張恩溥一個翻身,嗯呀嗯呀的,顯得對於劉大少打擾他的美夢有點厭煩:「枯了就枯了唄,你叫個什麽勁啊。孔夫子教導我們說,食不言,寢不語,你忘記了啊。我都這麽大年紀了,還能睡幾天安穩覺?」


    劉大少白了他一眼:「切,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寢不語,你知道孔夫子是幾點起床的嗎?六點。」


    見張恩溥毫無反應,劉大少不情願地走出房間,來到道場,搬了兩把椅子一搭,拿頂綠帽子往臉上一蓋,和身一躺,幹脆也懶洋洋地曬起太陽來。嘿嘿,你還別說,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還真老闆的享受。幸虧這老爺子沒叫起來,否則錯過了其不是對不住大自然的恩典?


    可就在他正迷糊迷糊,意yin自己快成天蓬元帥的時候,屋角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請問張天師住在這裏嗎?」


    劉大少拿掉綠帽子,厭煩地朝聲音地發源地道:「你誰啊?」此刻的他終於清楚了張恩溥當時內心有多麽的痛苦了。那種感覺實在很痛苦,真的很痛苦,你試驗試驗就更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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